我們下車的地方還不是最終目的地,只是到了南柳鎮所在的城市而已。
我們到達城市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爲了趕時間,我們沒在那裡逗留,而是直接坐了中巴,去了南柳鎮。
車子一路顛簸,路況不算太好。這也看的出來南柳鎮並不是一個多麼繁華的市鎮。
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在南柳鎮下了車。這時的天,已經快黑了,一眼望去,南柳鎮裡甚是蕭條,街邊的店鋪有大半已經關門了。
我一咧嘴:“就這麼個地方,就是凶宅再便宜,也沒多少升值的空間吧?”
廖光明搖搖頭:“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直接去凶宅,這天都黑了。”我擡頭看了看天,天上半個殘月已經爬到了天邊,一層薄霧似有似無。
“你忘了我們踏勘凶宅的原則了,往往是晚上才能看到白天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廖光明帶着我,走向路邊等活兒的三輪摩托車。這應該是本地一種載客的交通工具,就是那種帶挎斗的摩托車,在全國很多地方已經看不到了。沒想到在這裡還大量存在着,算是本地的一個特色吧。
摩托車主正坐在挎鬥裡百無聊賴,見我們走過來,忙從挎鬥裡蹦了出來,熱情地打着招呼。
“兄弟,去萬寶小區。”廖光明衝着三輪車主說道。
“萬寶小區?您……在那住?”三輪車主狐疑地看着我們。
廖光明擺擺手:“不是,我們去找一個人。”
“那好,我只能把你們送到路口。五塊錢,上車吧……”三輪車主把我們讓上了車,踹了幾下,摩托車突突突地打着了火,排氣管裡冒出黑色的煙,嗆的我直咳嗽。
廖光明坐到了挎鬥裡,我騎上了三輪車主的後座。摩托車突突突一溜黑煙開了出去。
南柳鎮的街面不寬,車也不多,摩托車主像是故意炫技一樣,將摩托車開的出神入化,穿梭在每一條狹窄的街道里。
時間不大,摩托車停了下來,車主說到了。
廖光明向四周看了看,說不對吧?這哪裡是萬寶小區?
車主指着南邊:“你順着這個路口走過去,就能看到萬寶小區的大門了。不是我不送你們,那地方,現在鎮裡的人都說鬧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只能送你們到這了。”
無奈,我和廖光明給了車錢,順着車主指的路走過去。
果然,過了路口,轉了一個彎,就看到了幾棟樓房。不過這邊光線不算很明,只能看到樓房的輪廓。
我們步行走向小區的大門,廖光明由於來過一次,便跟我介紹:“這裡說叫小區,其實裡面也就五棟樓,不過原來都是封閉管理,物業還不錯。看見了吧,這裡的居民樓,現在要價已經低得離譜了,就是這樣也無人問津。我們這次的凶宅,已經不僅限於一兩間屋子了。”
“不會吧?那你要買多少?”
廖光明哼了一聲:“這裡是南柳鎮最好的小區了,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資金,就是把整個小區買下來都沒問題。到時候只要我們解決了兇局,這裡就會趨之若鶩,爭相購買,咱們就會賺筆大錢。”
“想的夠好的。現在連三輪車主都知道這裡鬧鬼,即便我們解決了兇局,短時間內,誰會相信啊?”
廖光明胸有成竹:“那最好辦了。我們在小區裡建一個雕塑,什麼關公啊,託塔李天王啊,什麼都行。就說真神在位,這裡以後就會風平浪靜,泰康祥和。再弄一幫托兒宣傳一下,媒體炒作一下,不愁錢賺不來啊。”
不得不說,我對廖光明的生意經還是蠻佩服的。沒譜的事,讓他這麼一渲染,卻讓你不由不信。
結果我們慢慢來到小區門口,卻發現整個小區裡面都是黑漆漆的,那些樓房也就五六層的樣子,裡面根本沒有亮燈的。
而且小區裡的路也是漆黑一片,和廖光明所說的物業管理好,完全不搭界。
“不對啊……我前兩天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那小區雖然也很蕭條了,但是也有人住啊。”廖光明不住地嘟囔着。
小區的鐵大門是關着的,我和廖光明透過鐵大門往裡面看。
這時,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你們會下象棋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我們還沒來得及揣摩他說話的意思,先嚇了一跳。
我仔細一看,發現在大門旁邊的保安室外面,站着一個人。由於那裡有一片陰影,不仔細看也看不到有人。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
這時候我纔想起來那人問的話。此時此地此景,問出這個問題,顯得有點莫名其妙。
聽問話的聲音有些蒼老,我往前走了一步,那人也從陰影裡走了出來。在月色下看的清楚,那人果然是個老頭,看起來沒有七十也差不多。
“大爺,您說啥?”我搭話問道。
“你們會下象棋嗎?”老頭又問了一句。
“大爺,這裡的物業呢?我們要買這裡的房子。”廖光明上前問道。
“物業撤了,我就是一個看門的,人們都叫我老劉頭。你們剛纔說啥?我沒聽錯吧?你們買房子?外地人吧?趕緊走吧,這裡的房子不能買。人家都搶着往外搬,你倒好,真不怕死啊?……對了,你們會下象棋嗎?”老劉頭囉嗦了一堆,最後又問了一句。
“啊,會。您喜歡下象棋啊?”
“是啊,就好這一口。到這破地方來看大門,連個下象棋的伴兒都沒有。來來來,陪老頭子殺幾盤?”老劉頭顯得很興奮,拉開保安室的門,讓我們進去。
廖光明一捅我:“進去,你陪他下幾盤,問問情況,我找機會去小區裡再走走看看。”
我低聲說道:“我哪會下棋啊,那玩意我一竅不通。只知道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啥的……”
廖光明偷偷豎起了大拇指:“這就不錯了,比我厲害多了。”
滾蛋吧你。我瞪了廖光明一眼,但是人家老頭都把門打開了,我也不得不跟着進了屋。
屋子裡沒亮燈,只有兩根大蜡,發出昏黃的火苗。
“怎麼不開燈啊,劉大爺。”我問了一句。
“電都掐了。我說出來你們可別害怕啊,這裡面鬧鬼,人都搬走了,你沒看那院子裡都沒人住了嗎。物業也沒了,就剩我一個看大門的了。也就是我老頭子不怕死。”老劉頭從牀底下拽出一個木棋盤,開始啪啪地擺棋子。那棋子看起來晶瑩剔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
“那您不害怕嗎?”廖光明問道。
“我害怕個屌?早特麼就活夠了,××的活一天都是糟蹋糧食,還受活罪……來來來,你們誰跟我殺兩盤?”老劉頭嘴裡不乾不淨罵了幾句。
我們倆把揹着的揹包放下,廖光明衝我使了個眼色,他輕輕一開門,走了出去。
我硬着頭皮坐在老劉頭的對面的馬紮上。
老劉頭看了我一眼,渾濁的眼睛裡,閃了一閃。我心說,下個象棋而已,至於這麼激動嗎?
老劉頭指着棋盤:“紅先黑後,你先走。”
我看着那些棋子,除了認識上面的字,其他的真的是一竅不通,自小就不喜歡這玩意。
我隨便走了一步棋子,然後就等着老劉頭走。
結果等了一會老劉頭也沒動,我擡頭一看,老劉頭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我很意外,忙問道:“劉大爺,怎麼了?”
“小夥子,第一次下象棋吧?”
“臥槽。”我大吃一驚:“大爺你高手啊,我剛走了一步,你就看出來我是第一次下了?”
老劉頭都快哭了:“呸,我高手個屁。我下了半輩子象棋,還特麼第一次看見有人下棋先走‘老帥’的。”
“啊……”我趕緊準備把走出去的老帥又拿了回來:“不應該走老帥啊?”
“別動。”沒想到老劉頭一伸手,把我的手給按住了:“落子不悔。”
我心裡好不痛快,下個棋而已,這麼較真幹嘛?
可是老劉頭的手摸到我的手上,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老劉頭的手十分粗糙,就像一塊枯樹皮一樣,摸的那一下,將我的手背磨得生疼。
人怎麼會有這麼粗糙的手呢?
有了這個感覺,我仔細留意了一下老劉頭的手。老劉頭的手看起來很正常,難道是我的錯覺?
老劉頭拱了一步卒子,又催促我:“快走啊你。”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走什麼,便學着老劉頭也走了一步兵,並順口問道:“大爺,這裡就你一個人啊?”
“是。除了我,誰還敢來這鬼地方啊。”
“那您在這裡看到鬼了嗎?”見老劉頭根本就不忌諱鬼,我問起來也直接了許多。
“當然看到過。現在不就有嗎?”老劉頭很隨便地一答,卻讓我嚇得差點蹦起來。
“啊?在哪兒呢?”我趕緊惶恐地往左右看。可是這屋子裡並不大,說是保安室,其實就是個門衛室。除了我們下棋這邊有一張小桌一張牀,再就是靠窗那邊有一張寫字檯了。
滿屋子裡都是蠟燭發出的昏黃的光,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你瞎看啥呢?鬼不就在這兒嗎?”老劉頭又說了一句。
我猛地轉頭,發現老劉頭正手指着象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我看過去,發現在那棋子上,赫然寫着一個“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