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那棋盤,上面就是昨天我和老劉頭沒下完的那局棋。
紅方的棋子慘不忍睹地剩下了仨,被黑方集體圍困得有點可憐。
老劉頭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盤上,我偷眼看了一眼,發現老劉頭被我拽掉的袖子,不知道怎麼弄得,又縫到了衣服上,身體依然被衣服裹得很緊。我想看看昨天哪裡被我燒了,也看不出來。
老劉頭說了一句:“今天咱不分出勝負,不算完啊……”
我苦笑着接了一句:“那是那是,不過您這都贏定了的棋了,您真是個象棋高手啊。”
老劉頭一臉滿足,似乎對我說的話挺受用。我估計是他生前被人罵臭棋簍子罵得多,冷不丁聽到我的誇讚,已經心花怒放了。
由於廖光明提到了這些棋子是鬼棋子,又讓我找機會偷一個。我就特別注意了一下,我感覺這棋子不像是石頭的,更不是木頭的,棋子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材質的手感有些奇怪。
慶幸的是,今天老劉頭沒有再次蹂躪我,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我紅方的士和相,把我的老帥給將死了。
我如釋重負,終於輸了。我還是第一次和人比賽輸了,比贏了還高興。
老劉頭意猶未盡,指着棋盤:“來來來,再來……”
我一驚,心說還來?我吃了豹子膽啦?你一個稻草人,我跟你較什麼勁。我趕緊擺手:“內什麼,劉大爺,我今天來就是來陪你下昨天的殘局的。就……就不陪你了……咱們改……”
我剛想順口說改天再玩,突然想到了廖光明的囑咐,生生把話停住了。
我生怕老劉頭不依,說完了緊張地看着老劉頭。老劉頭的表情顯得很失望,不過好在並沒有爲難我。他看了我一眼:“那我明天等你……”
“額……”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也沒敢答應他。老劉頭倒是放我走了,可我沒偷到棋子啊,還得想個辦法。
想想我也是無奈,偷東西偷到鬼身上了。這跟鬼鬥心眼,我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老劉頭這鬼雖然看着可怕,實際上對我還真沒有什麼惡意,想到這裡我也安心了許多。
我動了動腦筋,這個時候也沒別的辦法了。我站起身,準備離開,起來的時候有意地用手帶了一下棋盤。
那棋盤一斜,上面的棋子嘩啦啦掉下去了十來個。
我裝作很意外的樣子,急忙蹲下身去撿那棋子。
老劉頭急忙攔我:“你別撿了,我自己撿,你明天想着來下棋就行了。”
我依然不敢答應,只是擺了擺手:“劉大爺我先走了。”
說完我手心裡攥着一枚棋子,把門口的兩個登山包帶着,急忙離開了保安室,後面還傳來老劉頭的聲音:“記着來啊……”
聽着老劉頭的聲音,我脊背不由自主地發涼。
匯合了廖光明,我們也沒說話,直接跑回了旅店。
一進門,廖光明就問我怎麼樣了。我連跑帶嚇,身上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我點點頭,把那枚棋子遞給廖光明:“還好,偷了一個。”
廖光明喜道:“沒被發現吧?”
我搖搖頭:“我把棋盤碰翻了,趁着撿棋子的工夫偷了一個,應該沒發現吧?”
廖光明一聽,點了點頭:“那就好。”
說着他把那枚棋子拿到了燈下,仔細觀察。看了許久,他放下了棋子。
我不解地問他一個棋子有啥好看的?
廖光明指着那棋子說道:“我懷疑,這枚棋子是用人骨做的……”
“用人骨?人骨棋子?”我聽了很是吃驚,我早就看出來那棋子的材質不同尋常,但是也沒想到是用人骨做的。
廖光明點點頭:“我說過了,鬼殘局裡的棋子都是鬼棋子。既然是鬼,就肯定有出處,所以我才讓你把棋子偷出來一個研究。只有人骨棋子,才能讓這棋子上附着鬼氣。而且我懷疑,這人骨是童骨。”
“童骨?兒童的骨頭?”
“是,不過我只是推測,還不敢確定。如果是童骨,我想或許跟萬寶小區裡的那些出現的小鬼有關係。”
“那怎麼能確定是不是童骨?”
“方術裡倒是有一種燒骨定魂的法子,這法子最開始是從古代軍隊裡的術師那裡傳下來的。因爲在古代戰亂四起,殺戮遍地。一場戰役下來,死個千八百人也是常事。但是由於戰事很緊,那些死了的將士無人去給收屍,等到有專人去收屍的時候,那些屍骨已經認不出來誰是誰了。普通士兵的處理方式就是挖一個萬人坑,將那些屍骨就地掩埋。但是有一些有身份的將軍陣亡之後,需要找出他們的屍骨來成殮。這樣就需要軍隊裡的術師了……”
“軍隊裡的術師,難道就是你們方士的前身?”我問道。
廖光明點點頭:“差不多吧。術師後來演變成了方士,又有方士演變成了道士。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中有很多法門是相通的。這些術師會利用燒骨定魂的法子來找出那些有身份的人來。”
“你是想也用這個法子來找出這童骨生前的身份來?”
“是這樣,不過這法子一代一代傳下來,已經沒那麼高明瞭,能顯出這人的輪廓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我一直也沒嘗試過,因爲用燒骨定魂,需要至陰的血,這種血很少見。所以我也懶得弄了。”廖光明解釋道。
“至陰的血?怎麼個少見法?”
“至陰血有幾種常見的,方術裡用這麼幾句話來形容,說是,五世黑毛狗,飛龍遁地走,白鴉雲下黑,斷子絕孫叟……你知道什麼意思嗎?”廖光明唸叨了一大串,笑着問我。
我聽了個懵懂,對他說的幾種至陰血,有的似懂非懂,有得乾脆不知道咋回事。
廖光明接着給我解釋:“五世黑毛狗好理解,就是必須是傳了五代的黑狗,一根雜毛都不能有。飛龍遁地走,飛龍是一種鳥,傳說是西王母駕下之臣,名爲鸀鳥。飛龍鳥雌雄成雙成對,形影不離,有“林中鴛鴦”的美稱。相傳雌雄有一方死去之後,另一方就不再飛翔,只在地上駐足奔走。白鴉雲下黑,顧名思義就是白色的烏鴉,本身就極爲罕見,還要求它白色的羽毛下面必須是黑色的爪子。斷子絕孫叟,是說那種剋死了子孫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命硬的老頭。”
聽廖光明講這些,跟聽故事似的。黑狗,飛龍,白鴉,老頭……這幾種人或動物身上的血是至陰之血,不過聽起來的確都很難弄。
我問廖光明沒有至陰之血就不能用燒骨定魂了嗎?廖光明意味深長地一笑:“肯定不能。但是現在我有比這四種更陰的血了……”
說着,廖光明不懷好意地盯着我看。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我的血?”我突然想到了身上的鐘馗,女鬼宋曉彤一直說我的血至陰的。
廖光明點點頭:“所以說你的血在那些鬼的眼裡跟唐僧肉似的,比那四種血都要珍貴。放心我只需要你一點血,就應該可以做成這個燒骨定魂。來判斷一下這個到底是不是童骨。”
事情到了現在,如果想繼續做下去,就只能按照廖光明說的辦了。
廖光明說除了至陰血,其他的東西都是常見的,他都有準備。
就在我們住的旅店裡,他開始佈置起來。
旅店裡都是那種厚厚的遮光窗簾,雖然是在晚上,外面漆黑一片,但是他依然將那窗簾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廖光明先在屋子的四個角落各用古錢壓了四張符紙。
隨後在靠牀的一面牆上,掛上了一塊白布。屋子裡的燈是絕對不能打的,只能在桌子上並排放了三根白蠟,旁邊放着那枚棋子。
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看着佈置得相當簡單。
佈置完一切,廖光明點燃了白蠟,並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下一步就需要我的血了。
我摸出那根古龍木刺,這種古龍木堅韌無比,那芒刺很是尖銳。
廖光明讓我刺破中指,在那三根蠟燭的火苗上各滴一滴。
我忍着疼,用木刺刺破了左手的中指,在那蠟燭上滴了下去。
血珠剛一落到燭火上,那燭火原本着得很旺,被血這麼一蓋,忽地暗了下去,火苗也小了許多,差點就滅掉了。
可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漸熄的火苗卻騰地漲了起來,竄起來半尺多高。
不但如此,原本昏黃的火苗,也變成了幽藍色。
廖光明上前看了看,讚了一聲:“好純正的陰血……我從來就沒見過。雙七,熔了你的血,這蠟燭就變成陰燭了,燒的也是陰火。這種陰火,風是吹不滅的。你把那兩根蠟也滴一滴。”
我又在那兩隻蠟燭上滴了血,同樣兩股幽藍的火苗騰起來半尺多高。三隻陰燭在桌案上騰騰燃燒着,在那蠟燭的周圍,我感覺到了一種陰冷的感覺。
廖光明在那三隻陰燭上點了三支佛香,遞給我:“你握着這三支佛香,蹲在一邊,一會出現什麼,千萬別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