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煙火
阿荔手中拿着一封信。
“誰來的信？”
坐在梳妝鏡前的張眉壽打着哈欠問道。
“是老爺的信呢！”阿荔笑着說道：“那送信的人說，他早兩日便抵達蘇州了，特地等到今日才送過來！還說是老爺特地交待了他，不可早一天到，亦不可遲一天到！”
張眉壽聽得彎起脣角，隨手將信接過。
此時，宋氏帶着丫鬟走了進來。
丫鬟手中端着托盤，盤中一隻青花瓷圓碟，碟內是四隻剛煮熟還冒着熱氣的雞蛋。
“母親，父親來信了，您快來看。”張眉壽站起身，朝宋氏走去。
宋氏神情驚喜，連忙接過打開。
張眉壽不禁覺得感動。
宋氏一句句地念給女兒聽。
來到蘇州後，母親找了大夫看了那方子，得了大夫點頭，便又給了外祖父用。
不管怎麼說，她好歹還佔了一席之地來着——相比之下，只能順帶着出現在字裡行間的鶴齡兩個，纔是真正該哭的人呢。
當然，還有老太太的那一份——但今日顯然不宜引人傷懷。
正要繼續往下念時，神情微微凝滯，又掀至下一張。
張眉壽在心底笑着嘆了口氣。
張眉壽臉色一僵。
她未去拆穿母親善意的謊言。
信紙有厚厚一沓，頭一張第一句，便是——遙祝蓁蓁生辰吉樂。
偏偏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個死纏爛打，非要她去不可。
這纔是他們非拉自己出來的原因吧！
張眉壽默默無言。
“二姐！”
宋福瑜幾個提議要去園子裡玩雪。
“哇，快瞧，是煙花！”
一整日下來，宋家上下歡聲笑語不斷。
這一頁，滿滿皆是一位父親的唸叨與關懷。
“我偏不與你一隊！”
張鶴齡語氣驚喜。
不待令人心生失落時，緊接着，又響起了煙花升空的聲音。
而此時，只見夜空中快速升起一點光亮，隨着“砰——”地一聲響，那點光亮頓時炸開了來，流光溢彩剎那間在夜空之中綻放，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晚間，雪漸漸停了下來。
而後，再下一張……
張眉壽坐在亭中，抱着手爐，正要答話時，忽聽得頭頂響起一道悶雷一般的聲音。
“表姑娘怕是不知道，兩位姑奶奶和老爺幼時的長壽麪，可向來都是老太爺親手做的。”雲姑姑笑着說道。
此時已是酉時中，天色已暗，可宋家偌大的園子裡，卻被尚未清掃過的積雪映照得有如白晝。
姐弟三人剛踏出房間，張延齡便悄悄對她說道：“二姐，待會兒扔雪球，咱們三個一起——有你在，表哥們定不好意思動真格兒的，到時，你記得擋在我們前面，給我們製造機會！”
宋氏沒急着看信，而是讓女兒站在自己面前，由她取了那煮熟的雞蛋，一顆顆地替張眉壽從頭滾到腳，嘴裡邊說着吉祥話。
外祖父的身子，在日益轉好。
張眉壽一巴掌拍在了張延齡的頭上。
“表妹，你怎麼又躲去亭子裡了！”
只是總隔得太遠，遠不比眼下身臨其境來得震撼。
丫鬟小廝提着風燈跟在後頭，一羣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們追逐嬉戲間，笑鬧不停。
望着窗外飄落的小雪，張眉壽心情極好。
宋氏將唸完的第一張信紙放到一旁，又去看第二張。
張鶴齡也央求起來。
呵呵，說好的用心純粹呢！
張延齡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看着這碗麪，張眉壽心情愉悅。
直至到最後一張，宋氏都未有再念出半個字來。
蘇州已有數年冬日未曾下過一場像樣的雪了，一羣孩子都歡喜稀罕地緊。
雖然在他們剛抵達蘇州時，張巒就已送來了問候岳父和大舅哥的信，且還特地讓人從湖州送了好些補品和特產過來。
張眉壽不大願意出去。
衆人皆下意識地擡頭看去。
打一場雪仗——可是他爲表妹精心準備的生辰禮呢，多麼特別。
巧得是，她沒什麼過於脫俗的喜好，偏偏就愛看煙火。
這得……多少銀子？
姐弟踩着積雪，三個漸漸走遠。
“外祖父竟會做麪食？”張眉壽驚訝不已。
因爲除了第一張之外，其餘整整九張，皆是父親寫給母親的！——她可都數着呢！
看着二人期待的神色，張眉壽心底少見地一軟，點頭答應了他們，一手牽起一個往外走。
再有大夫開的湯藥，一同服用，加上近來身心舒暢，她眼瞧着外祖父的氣色在慢慢轉好。
張眉壽看呆了去。
城中百姓們也都紛紛出來觀看，孩童們歡呼驚歎。
“是呀二姐，母親說生辰當日是不能捱打受欺負的，表哥們定會讓着你。”
只是那盛開的煙花不過瞬間便化作星星點點，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上一世，哪怕這兩個混賬做盡了荒唐事，可是待她的心，卻是始終純粹的。
張眉壽看得極開心，極盡興。
先前田氏悄悄給母親配的幾張調理身子的方子，母親用得極好，她只說是從婉兮處得來的，母親也沒有懷疑。
這兩個臭小子爲了讓她出去玩兒，倒也是使盡全身解數了。
上一世，每逢節日，她總要帶着阿荔站在宮中最高處，遠遠眺望城中綻放的煙花。
二人說盡了好話，撒嬌耍賴，什麼手段都用上了。
張眉壽也湊在一旁看，而早在宋氏唸完之前，她已看罷了信上內容。
張眉壽也出了亭子，仰頭去看。
不多時，雲姑姑送來了宋成明親手做的長壽麪。
“都是問候你外祖父和你舅舅他們的，不讀也罷……”宋氏虛僞地解釋道。
宋福琪大聲喊道。
一團緊跟着一團的煙花相繼在空中綻放，且範圍在漸漸擴大，待半刻之後，入目竟盡是華彩漫天，越發緊密而盛大的煙火，似乎要將整座蘇州城的夜幕都全然遮蔽起來。
外祖父的病，與母親的病，確是大有相似的——起因皆是心病，乃多年鬱結所致。
她身邊一整日都圍滿了人，這會子剛安靜些，正打算早些鑽進被窩兒裡，抱着湯婆子看畫冊——玩雪什麼的，那都是孩子喜歡做的事情，她去湊什麼熱鬧呢。
這件事，張眉壽自然也是知道的。
管它多少銀子呢，反正又不是她的銀子！
一時間，原本已安靜下來的蘇州城，反而變得熱鬧起來，竟如過節一般。
這般大的動靜，自也驚動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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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