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然敲響了沾滿水漬的大鐵門,很快好何江羣就從屋裡走了出來。
一見是他來了,顯得非常驚訝:“是你?”
“嗯,媽,是我。”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何江羣趕緊打開門,將蘇昊然拉了進去,“怎麼傘都沒有一個,淋溼了會生病的。”
王正福家也是兩層的小樓,有不小的院子,旁邊還有幾間偏房。
不過水泥地的院子裡沒有停車,只有兩棵橘子樹,和一些閒置的東西。
跟着何江羣走進屋裡,客廳的燈光很暗,電視很小,而且還有一股潮溼的黴味。
“我……爸呢?”
“去打牌了。”
聽到打牌兩個字,蘇昊然沒有多說什麼。
他身體不太舒服,何江羣便安排他睡下了。
可惜他根本睡不着,半夜聽到王正福叫門的聲音,然後就是兩人小聲的爭吵。
第二天早上,他見到了王正福。
和在城裡相比,現在的王正福儼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派頭。
“你找我們有事?”
既然是來看真相的,蘇昊然決定還是按照大師的意思來。
於是他從錢包拿出那張借條,王正福臉刷一下就白了,然後有些惱怒地說道:“那幫狗曰的,他們找你要錢了?”
蘇昊然點點頭。
“你給了?”
“嗯。”
“你說你是不是傻?你給他們做什麼?”王正福懊惱地說道,“那幾個人就是騙子,合起來想贏我錢,哼,以爲我不知道?”
蘇昊然一陣無語,你知道還去跟人家打?
“爸,”於是他繼續說道,“你們來找我的事情,我養父那邊已經知道了。”
王正福神色不定,略帶緊張地問:“他們……怎麼說?”
“他們讓我選,要麼和你們斷絕關係,要麼和他們斷絕關係。”
“不是吧,他們真這麼絕情?”王正福猛吸了一口香菸,看了看蘇昊然,又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想投靠你們……”
王正福聽了眉頭一皺,又抽了幾口煙,道:“不認就不認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現在自己也有幾家店,又有房子,離開了誰還能過不下去啊?”
“不,店和房子都沒了。”
“你說什麼?”王正福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他……他……怎麼就沒了了呢?他們就那麼絕情,連個活路都不給你?”
“不是,他們給了,是我自己不要的。”
“爲什麼不要?”
“我覺得我欠他們的。”
王正福睜着眼睛呆住了,他都有點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他的親兒子了,怎麼這麼傻?
蘇禮強家那麼有錢啊,就算斷絕關係,那至少也要給一大筆,不然關係是那麼好斷絕的?
可這傻子居然不要,還說什麼欠他們的,欠尼妹呢!
腦袋被門夾了吧!
你這遺傳基因絕對不是老子的吧?
“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蘇昊然說道,“所以我纔來找你們。”
王正福把菸頭在地上踩了,又從煙盒裡拿了一根出來點上,這才慢慢說道:“按道理說呢,你回來找我們,我們一家團聚,這是個好事。
“但你跟蘇家斷絕關係,絕對不能空手出門!
“這事你別怕,我去找他們,少說也要幫你要個幾百萬,還有城裡那個房子也要幫你要回來。
“憑什麼啊,你自己花錢買的房子,怎麼就成了他們的?”
蘇昊然低着頭,說道:“爸,找不了了,協議都簽好了。”
“你……哎,真是……”王正福惱火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纔好。”
王正福拍拍屁股走了,蘇昊然覺得好笑又失望,他這個生父,果然只認錢不認人。
至於何江羣,蘇昊然也看出來了,她心地不壞,但在這個家裡根本就沒有一點發言權,王正福要幹什麼,她不會攔也攔不了,就像王正福當年要把他送人,她也這樣默認了。
有時,軟弱與縱容也是一種惡。
直到深夜時候,王正福再次從外面回來,他又隱隱聽到他和生母吵鬧的聲音。
他從牀上爬起來,輕輕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聽着屋裡不大,但是卻能聽清楚的聲音。
“他怎麼都是我們的親兒子。”何江羣的聲音帶着哭聲,夾雜了更多的無奈和無力,“你就忍心看他以後無家可歸?”
“那也是他自己笨,”王正福說道,“從那麼有錢的家裡出來,居然一分錢不要?這不是傻這是什麼?”
“傻還不是你兒子!”
“你這人屁話怎麼這麼多?”王正福不耐煩地說道,“你想想,我們讓他住下了,他養父養母那邊肯定就覺得脫手了,以後真的就不管了。我們讓他回去,他日子過不下去了,說不定他養母還會看他可憐,悄悄給他幾個,那不比在我們家好?蘇禮強那麼有錢,隨便給點,也夠用他的了,輪得到你心疼?
“而且他還沒結婚啊,跟我們?以後這事誰給他辦?
“我們這房子又不是我們兩個的,還有老大老二的份兒,現在又來一個,你說他們會不會同意?”
何江羣直嘆氣,道:“當時蘇禮強找人來,說讓我們認昊然,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這肯定全是他的算計!”
“你知道又怎樣?”王正福不滿地說道,“就算我們不拿他的錢,不去認蘇昊然,他還是有別的辦法,人傢什麼人,你什麼人,能把他怎麼樣?蘇昊然玩得過他?”
“你小聲點,等會兒讓他聽到了!”
“聽到又怎麼樣?這是事實,”王正福惱怒地說道,“明天你就去跟他講,讓他還是趁早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不管了!”
“你怎麼就不懂呢,我們也是爲他好!”
……
蘇昊然搖着頭,走進了逐漸濃密的雨幕中。
他對生父母的最後一絲想法也徹底絕望了,可笑的是他還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什麼叫爲了他好?
要真是爲了他好,他這四年就不應該要挾老媽,一直向她要錢,就不應該要蘇禮強的錢,不應該去亂賭。
那樣的話他還可以和老媽商量一下,看着血緣關係的份上,兩家人友好地來往。
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這運氣也真是沒誰了,兩個老爸,沒有一個是靠譜的。
大師在車上對他說的話,還真是一點都沒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啊。
現在他算是真的懂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擺在第一位?
有幾個人活着不是爲了錢?
有錢的時候他就是大爺,恨不得把他當神像供起來,沒錢的時候他就是個皮球,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天邊去。
該看的看完了,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