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金江在望子山的生活非常規律，每天起牀後洗涮，衝一袋營養米粉當早餐，然後帶上一本厚厚的書和老花鏡，到巫俊的院子裡散步看書。
午飯是外賣，晚飯定點在商業區的一個小飯店打包，回家後就坐在牀上烤膝蓋，寫讀書筆記。
所以他每天接觸的人非常有限，更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至於遞紙條這種傳遞信息的方式就更不可能了。
他能外界聯繫的工具，就只有手機和平板電腦。
但這半個月以來，他幾乎都沒怎麼碰過手機，所以巫俊把目標鎖定在他的平板電腦上。
董金江每天寫的筆記都存在雲盤裡，如果他把要傳遞的信息隱藏在筆記中，再讓別人從異地登陸，就能輕易地獲取信息。
只是要破解他的信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巫俊試着讀了他的幾篇讀書筆記，每一句話都很順暢，也沒有特別的標註。
難道董金江是個老特務，對這種加密方式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於是他把這些筆記全部“拷貝”出來，讓衛涵一起來幫忙分析。
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或許能幫忙看出隱藏在其中的規律。
衛涵看了這些筆記之後，很快就有了結果。
“怎麼樣？”鄒海問道。
“大師，鄒先生，我把這些文字按照各種方式排列組合，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規律。”
沒有？
巫俊皺眉，難道還有什麼遺漏？
“會不會要結合他看的那本書？”鄒海問。
“應該不太可能，”衛涵說道，“結合書本加密，需要在筆記中隱藏大量數字信息，指定書頁、行數、字數等，比直接在筆記中加密更爲繁瑣。”
“難道這老頭真會心靈感應？”
“不過我想到一種可能性，”衛涵說道，“我們在某些不方便直接對話，但又必須交流的場合，會使用一種比較隱秘的傳信方式。”
“什麼方式？”
“脣語。”
這兩個字讓巫俊茅塞頓開。
那老頭寫筆記的時候，總像是在喃喃自語，但因爲沒有發出聲音，所以被他忽略了。
而且脣語不需要董金江掌握什麼技巧，只需要找個會看脣語的人就行。
至於怎麼把脣語傳遞出去就更簡單了，遠程控制一下他的攝像頭，根本就不要他自己操作，別人就能看到他。
想想這才符合常理，都是新時代的人了，自然要玩點高科技，解放前那些技術是繞了點。
爲了證實這一點，巫俊在識海中打開他的影像，從平板電腦的方向，截取了幾段視頻。
“這是找一個黑客朋友幫忙弄的，”巫俊對衛涵說道，“你能不能看看他在說什麼。”
衛涵把視頻看了一遍，很快就有了結果。
“他的大概意思是說，找一些和他們完全沒有關係的人，開始對你進行測試。”
有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董金江這隻老狐狸，還是露出了他的尾巴。
他讓衛涵把所有視頻的脣語都翻譯出來，發現董金江就在今天中午，趁着回去吃午飯的時候已經發出了指令，開始他下一步計劃。
“他……想要大師的這塊地？”鄒海聽了衛涵的翻譯之後，也是非常意外，“爲了這麼小一塊地，他值得這麼費盡心思？”
“可能他是覺得大師這個地方呆着舒服，這口井裡的水能讓他長命百歲，”衛涵搖頭，“這老頭簡直可恨。”
巫俊搖搖頭，“看來他真的很怕死，這一點他倒是很坦誠。”
如果他就每天在這裡散散步，偶爾討口茶喝，生病了讓他給治治，其實也沒什麼。
相遇就是緣分，治病還給錢，他一般不會拒絕。
但這老頭也太貪心了，看到好東西就想據爲己有，那他就想錯了。
鄒海面色凝重地沉思片刻，道：“普通手段我們不用擔心，但我怕他到最後賊心不死，通過國家政策來徵收土地，那纔是最麻煩的。據我所知，他背後的靠山來頭不小，走正規程序的話，我們都有點插不了手。”
“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他機會，”巫俊說道。
……
臨近月底，蘇昊然是最忙的時候。
清算完本月最後一筆賬目，不知不覺已經熬了一個通宵。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
一空下來，他又想起前幾天的事。雖然大師已經說過讓他不要擔心，但他實在控制不住要去想。
他從小看着蘇禮強的背影長大，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厲害。如果沒有遇見大師，他可能永遠都生不出和他對抗的勇氣。
這種從小就根植在潛意識中的敬畏和恐懼，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消除。
所以這次只是隱隱看到蘇禮強的影子，他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也有一絲緊張，因爲他現在還太弱小。
他一口喝完杯子裡的咖啡，走出空無一人的店。
外面下着小雨，空氣陰冷又潮溼，他正想去隔壁吃點熱乎乎的早餐，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店門口。
這讓他驟然止步，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心臟不爭氣地狂跳。
這是蘇禮強的車！
他爲什麼會來這裡？
車門打開，蘇禮強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彷彿沒有看見蘇昊然臉上的驚訝和不解，揹着手徑直走進店裡，擡頭四處打量。
“你來幹什麼？”蘇昊然問。
“嗯，聽說你最近幹得不錯，正好路過，就來看看。”
蘇昊然心裡冷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會信？”
蘇禮強毫不在意地問：“你媽最近怎麼樣？”
“她很好，不勞你操心。”
“好就行。”蘇禮強笑了笑，“雖然你們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但我還是希望你們過得好。”
蘇昊然皺起眉頭，這話有點莫名其妙，但他知道，蘇禮強不可能無緣無故找他說這些。
他什麼意思？
蘇禮強走到門口，背向着他說道：“如果你想繼續過得好點，我送你一句話。”
“什麼？”
“不要多管閒事，”蘇禮強看着外面潮溼的街道，輕聲說道。
蘇昊然心頭猛跳：“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上次的事情，果然是你做的？”蘇昊然問道，憤怒讓他聲音變得低沉，“蘇禮強，你跟我之間的事，不要把別人扯進來！特別是大師！”
蘇禮強回頭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條憤怒的可憐蟲。
“就當是爲了你媽，你還是趁早和他撇清關係，別像上次那樣犯傻，”最後他說道，“別浪費了我對你們最後的一絲情分。”
說完，蘇禮強頭也沒回地走出店門，開車消失在安靜的街道。
蘇昊然站在空無一人的店裡，心情跌宕起伏。
他不知道蘇禮強爲什麼找他說這些，但這不重要了。
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果然是蘇禮強在背後搞七搞八，不過針對的不是他。
必須馬上通知大師，希望還來得及。
於是他鎖上店門，以最快的速度朝望子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