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誠志被楊氏的吝嗇、無情和潑婦行徑氣得又是一陣咳嗽,柳東林等人雖然也只是鄉下的漢子,可他們都是文明人,自然不好與個老潑婦計較,只好盯着蘇富貴讓他趕緊拿個主意。
蘇富貴被楊氏吵得頭都要炸開,又被鄉親們指指點點,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煩躁,站起來對着坐在地上哭嚎的楊氏狠狠地踢了過去。
林陸虎看情形不對,趕緊拉了蘇富貴一把,才使得蘇富貴的這一腳沒能完全落在楊氏身上,饒是如此楊氏還是被踢得在地上翻了一個滾。
楊氏沒料到蘇富貴會對她下腳,愣愣地倒在地上盯着蘇富貴看了片刻,張嘴又要嚎,卻只蘇富貴一聲怒喝:“你若敢再嚎一聲,就給我滾出蘇家!”
楊氏一個激靈,終於明白蘇富貴並不是與她做戲,而是真的怒了,那即將破喉而出的嚎叫被“卡”地掐死在喉嚨口,真正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最終暴發出一陣與蘇誠志相比擁有壓倒勝優勢的咳嗽聲。
今日完全不在狀態的蘇姝終於在楊氏這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緩過神來,撲上前去扶起楊氏又是拍又是掐,總算沒讓楊氏咳得背過氣去。
沒有楊氏的鬧騰,院子裡終於安靜下來,那一紙文書也已經回到柳東林手上:“富貴叔、誠志兄弟,咱們先不說其他的,你們對這紙文書可還有其他的意見。”
蘇富貴率先搖頭表示對這份文書的認可,蘇誠志見蘇富貴毫不猶豫的表示認可,雖然早知這樣的結果,心裡依然還是被深深地刺了一下,仰頭望天嘴裡無聲地說着什麼,片刻之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也給了柳東林一個確定的答覆。
“既然在分家這一項上沒有異議,那麼分家的文書咱們就按這個來。”柳東林的話剛說到這裡,楊氏等人的臉上個個露出勝利的笑容,只可惜下一息柳東林的話又將他們帶回今日的目標——蘇誠志的廩米和預支的工錢。
這次蘇誠志咬緊了堅決不鬆口,楊氏等人自然也不肯放棄。
雙方如此僵持下去自然不會有結果,眼看天漸漸黑了,氣溫也不斷下降,蘇誠志已經穿上蘇雲朵給他拿來的夾襖,膝上還蓋了牀薄被,七叔公和柳東林等人也披上了各自家裡送來的厚衣裳,只有老宅的那些人因爲沒人送衣只能在夜風中哆嗦。
看着黑下來的天,柳東林心裡也實在是煩躁,終於不耐地沉下臉來緊緊盯着蘇富貴道:“富貴叔,且不說廩米本就是朝廷給老三的,那預支的工錢也是你家女婿的借條,還給老三不是應當應份的事兒嗎?
原本你這分家就不合常理,就你家的田地,咱不說那不出產的沙地和下等田,只良田你家就有近二十畝。
按正常分家,除去你們老兩口養老的,老三家怎麼也得分個三、五畝,如今一分地都不給,還要扣着朝廷給他的廩米再讓他背上十五兩的債,你這是根本不給他這一家子活路!
你就真的沒好生想過,這事若傳揚出去,你家澤凡還要不要考功名?還有這廩米的事、預支工錢的事都與貴女婿有關,這事若是傳到縣太爺耳裡,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貴女婿的差事?”
一直覺得事不關己的蘇姝終於在這一刻破了功,若這事真的影響到林陸虎,那可真正是不得了的大事,太得不償失了!
在縣衙當了多年小吏,林陸虎好不容易撈了個肥差,只這半月時間不算拿回家的禮物,只銀子就有足足二十兩!
不行,絕對不能因小失大!
蘇姝對上林陸虎的眼睛,居然從林陸虎的眼睛裡看到了對她濃濃的埋怨和不悅,心裡不由一個“咯噔”,此時她也終於明白了林陸虎此前丟給她那個眼神的真正含義,趕緊俯在楊氏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楊氏的臉色忽明忽暗,最終想必蘇姝給她開了什麼好處,蘇姝憑空給楊氏畫的這個大餅必定超過了蘇誠志和廩米與那十五兩給她帶來的好處,楊氏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卻依然帶着滿滿的惡意惡狠狠地瞪了蘇誠志一眼,帶着不甘道:“廩米可以給,預支的那個工錢也可以給。老三,你敢不敢拍着自己的良心說對得起我們這對老爹孃!我和你爹辛辛苦苦培養了你這許多年,替你養大了三個兒女,想不到你就如此回報爹孃,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真沒想到楊氏到最後還要黑蘇誠志,蘇雲朵實在是氣得不行,卻也在心裡生出一絲警惕,看來蘇姝這人不簡單,幾句話既說服了楊氏退一步,還挑着楊氏當衆摸黑蘇誠志,真是不能忍!
原以爲楊氏已經被蘇姝勸服,卻沒想到楊氏還這般扯不清,不僅僅蘇誠志變了臉,柳東林等人也變了臉,蘇誠志和寧氏在那個家所起的作用村裡人又不是瞎子,事實如何人人皆知,哪裡容得楊氏如此顛倒黑白,只是還不待有人反駁楊氏,讓大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寧氏挺着大肚子牽着蘇澤臣的手從屋裡走了出來,如水的目光帶着濃濃的愛意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看着蘇誠志,這是他們一家搬來這個院子之後,夫妻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面對面。
聽到動靜正閉目養神的蘇誠志睜開眼睛,夫妻倆四目相對繾綣纏綿,不過也只是片刻,寧氏移開了目光,一一掃過站在蘇誠志身旁的蘇雲朵和蘇澤軒,對上一雙懂事兒女的目光,彷彿給了寧氏莫大的勇氣。
向來在人前默默無言的寧氏此刻勇敢在往前站了一步直面楊氏:“孃的話兒媳不敢苟同!且不說相公這些年的廩米、工錢和爲家裡省下的賦稅,只說兒媳這些年做的繡活,除了做月子那個月做不得繡活,哪個月賣出的繡品不得賺上一、二兩。
在咱葛山村,一個月一二兩銀子別說養活我們這一家五口,就是養活整個蘇家也足矣!
若不然爹孃哪裡有銀在林溪鎮和秀水縣城置下鋪子,哪裡有銀在縣城郊外買下近百畝良田的莊子?
娘,你可別說沒有,人在做天在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