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大陸分南北,下屬四洲八城。日暮城下的刺繡村,四面環山,一條河圍着山腳流淌,僅一條山路通向城鎮。這裡封閉,以刺繡爲生,以刺繡爲榮,男女老少皆會。否者,會被嘲笑驅趕。
刺繡村山腳的一處破敗茅屋“繡娘蠢,繡娘笨,繡娘不會繡花卉。”一羣小兒團團圍住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不住的嘲笑。
“你們讓讓,我要給我孃親送藥了。”小小的繡娘已經習慣了嘲笑,雖然難過,但並不會在意太多。
“走,我們不要跟她玩,她這麼笨我們會被她傳染的。”小兒鬨笑着散去。
看着走遠的背影,聽着歡快的笑聲,繡娘有些羨慕。
“咳,咳,咳咳。”壓抑的咳嗽聲傳來,拉回了繡孃的思緒。
“孃親,你還好嗎?藥熬好了,快趁熱喝了吧。”繡娘急急的跑進四面漏風,屋頂漏水,裡面僅一塊木板搭的,鋪着潮溼稻草的牀的屋子,這是繡娘跟她孃親唯一的避風港。
“孃親沒事,累不累?”凌鳳慈愛的溫柔的摸着繡娘頭頂稀疏泛黃乾枯的頭髮,忍了忍眼眶裡快要溢出的淚,仰頭把那碗黑乎乎的藥水喝下。
“孃親,繡娘不累,”蠟黃的小臉,卻充滿了滿足的笑。
“孃的好孩子”。
夜晚,繡娘躺在孃親的身側,聽着背向她小聲抽泣的孃親,繡娘悄悄的嘆口氣。她知道孃親又聽到白天自己被嘲笑的事情難過了。
繡娘摸摸懷裡已經被自己摸的泛黑的碎布,還是沒辦法,始終下不去針。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會繡出東西的。
半夜,繡娘被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驚醒“孃親,你怎麼了?”繡娘點燃自家最值錢的油燈,看着咳得快要背過氣,臉色通紅的孃親有些害怕。
“繡娘,咳咳,娘,孃親沒事,只是,以後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咳咳。”凌鳳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了。
“孃親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你的。”繡娘緊緊的握住凌鳳的手,似乎有些明白髮生了什麼。
“答應孃親,孃親以後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她想在去之前得到一個承諾,哪怕是自私的想要自己安心,也想要一個承諾。
“不要,我要孃親陪在我身邊,孃親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我去找村醫爺爺。”繡娘很害怕,害怕從此自己一個人,她不要。甩開凌鳳的手就往外跑。
“繡,咳咳,”凌鳳想要攔住,可是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繡娘拼命的奔跑,就想快點,那樣孃親就沒事了。路上一片漆黑,小小的繡娘摔了一次又一次,滿身的烏青,卻沒想放棄。
“村醫爺爺,村醫爺爺,求求你救救我娘,村醫爺爺。”繡娘使勁的拍着村裡唯一的草根大夫的家門,心裡很着急。
“來了,來了,別敲了,”村醫被人從夢中吵醒,脾氣有些不好,他是村裡唯一的大夫,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也就見怪不怪了,慢慢起身,點上燈籠開門。
“村醫爺爺,請您快點,我孃親不行了,”繡娘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行。
“喲,原來是繡娘啊,你娘怎麼了,”村醫打
開門見是村裡唯一不會刺繡給村裡丟臉的外來戶,就更加不着急了。
“我娘咳得很厲害,村醫爺爺,求您去給看看吧。”蠟黃小的臉上掛滿了淚痕,滿是希冀的看着村醫。
“老頭子,是誰啊,大半夜的?”屋裡一聲蒼老的女聲傳來。
“是繡娘,說她娘快不行了,讓我給去看看,”村醫慢吞吞的回答着自己老婆子的話。
“繡娘娘親?她娘三天兩頭的咳,這不都好好的嘛,有什麼可看的。”老姝不以爲意的話傳來。
“不是的,村醫奶奶,我孃親真的病的很重。求求您了,村醫爺爺,去看看吧。”小小的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不斷的顫抖。現在已是深秋,繡娘卻只穿着薄薄的單衣,小手小臉凍得通紅。
“行了行了,反正起來了,我就去看看。”村醫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是如一般人一樣的排外而已,又因這外人讓自己村丟臉,情緒大了些。
“謝謝,謝謝村醫爺爺,”繡娘見村醫終於答應,急忙往家跑。可是見村醫還在後面慢悠悠的走着,只好按捺住急切等着。
村醫妻子見村醫瞧病去了,想了想,說不定這次是真的熬不過去了,於是也起牀,叫上村裡平時要好的幾個大娘也往繡孃家去了。
剛到家門,繡娘就急急的跑進去“孃親,我把村醫爺爺請來了,你會好起來的,”繡娘見自己孃親還有呼吸,放下心來。又急忙把村醫拉進屋。
“村醫爺爺,您快給我孃親看看。”繡娘因爲疾跑還在不停的喘着,蠟黃的小臉也出現了一絲紅暈。
“好,別急,”村醫這才放下藥箱,緩緩的把脈。時而搖頭,時而蹙眉,看的繡娘抓心撓肝的又不敢出聲打擾。
村醫放開把脈的手,這時村醫妻子也帶着人來到,意外的是還來了好些人,就連村長都來了“你娘是不行了,準備後事吧”。
剛來的人聽到,一陣唏噓。
“不會的,村醫爺爺,您再給看看,救救我娘吧,求您了,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繡娘不剛相信自己聽到了,跪下來苦苦的求着村醫。
凌鳳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小的人,眼角的淚止不住的流,卻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了。
看着這樣的場景,即使村裡的人再不待見她們,也有些惻隱之心。“孩子,起來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別讓你孃親走得不安心。”村長妻子,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不忍的勸道。
“是啊,孩子,”周圍的人也出聲安慰。
“不要,孃親不會死的,村醫爺爺,您再想想辦法吧,”繡娘不肯就這麼放棄,仍舊哀求。
其他人見這孩子這麼軸,也不再相勸。
“唉,行了,聽說,有一種熒光草可以延長人的壽命,或許可以一試。但是這只是聽說,沒有人見過,更沒有人用過。”村醫聽着不甚其煩的哀求,只能說一個傳說的東西,讓她死心。
“那熒光草長什麼樣,我去找,”繡娘一聽有希望,立馬有了精神。
“孩子,那只是傳說,沒有人找得到的,”村醫沒想到自己適得其反。
“不,只要有希望我就不會放棄,請您告訴我吧”。
“聽說那草在夜裡會發銀色的光,只在深山老林裡出現。要找就只有晚上,可是深山裡別說是晚上,就連白天都很危險,你真的要去,”村醫說出它的厲害關係,希望繡娘可以知難而退。
“我要去,請村醫爺爺,還有各位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幫我照顧我孃親,”繡娘說完就衝向了黑夜。
一羣人搖頭嘆息。凌鳳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去抓繡娘飛奔出去的身影,可是隻是徒勞。無力的垂下,一陣咳嗽襲來,整個人如飄零的楓葉,最後噴出一口鮮血。
繡娘一頭扎進深山,一心尋找發光的草,對於周邊的狼嚎獸叫充耳不聞。要是在平時,肯定嚇得暈過去。
小小的身子在山林裡穿梭,不顧被樹枝劃傷的手臂,身上撞出的淤青,即使在深秋也渾身熱汗。
繡娘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佝僂着仔細尋找。可能是上天對可憐人的照顧。終於,在一處陡峭的斜坡上,繡娘看到一個發光的小草正在向她揮舞着雙手。
繡娘驚喜的趴下,慢慢的滑向斜坡中間的熒光草。一手抓住一株脆弱的小草,踩在一塊凸起的石塊上,彎腰艱難的去採熒光草,近了,更近了,“呼,終於抓住了。”在繡娘還沒來的急高興的時候,手上借力的小草突然斷裂,腳下的小石塊也不受力的脫落,繡娘毫無預警的朝山下滾落。
“啊,救命啊,”驚恐的聲音在山林響起,卻得不到任何迴應。繡娘一路向下,壓斷了許多跟她一樣脆弱的花草。也一路被碎石撞擊。疼得快暈過去了。
眼看要到低端,一塊尖銳的大石正對繡孃的眉心,繡娘嚇得沒了聲音,身體不受控制的撞上。頓時,額上鮮血直流,繡娘徹底暈死過去。手上卻仍是緊握着熒光草。
一切似乎歸於平靜,剛剛的驚叫聲好像只是一場夢。要不是繡娘正虛弱的躺在那裡,或許一切就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一道白影閃現,站在繡孃的身側。看着那滿臉的血污,好看的眉蹙了蹙。伸出手指,一道白光閃入繡娘眉心,鮮血停止了,傷口也癒合了,只是一道如寶塔的淡淡的痕跡怎麼也抹不去。白影也不在意,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悠悠醒來的繡娘一時間有些迷糊,擡起手來看着手上的熒光草一震,想了起來,立馬站起來,用衣袖隨便抹了兩下臉上的溼滑,雙手雙腳並用的爬上斜坡,往家跑。
“孃親,孃親,我找到了,你不會死了,孃親。”繡娘興奮的跑進屋,看着躺在牀上的孃親滿心高興,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所有人一直沒有走,見滿身是血的繡娘進來嚇了一跳“孩子,你娘她走了”。
“什麼走了?孃親在這啊?孃親,你的手爲什麼這麼涼啊?”繡娘沒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孃親明明在這。
“你娘她死了,”村醫妻子見這孩子還在犯迷糊,索性說白了。
“不會的,不會的,孃親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的。孃親,我找到熒光草了,你的病會好的,孃親,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孃親。”繡娘站在牀邊拼命的搖晃着已經冰冷的凌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周圍的人都紅了眼眶。像珍寶似的被繡娘握在手裡的熒光草也掉落在地,無人理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