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頭跑了。
屋裡剩下幾人,大眼瞪小眼。
那提親的男人早已看呆了。
他本以爲柳老爺子必定是家裡絕對的權威,所以特意先去徵求他的同意。
可眼前這情況……
怎麼跟他想的有點不一樣?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貴姓啊,怎麼稱呼?”茫然中,一把清柔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
男人轉頭一看,一張笑盈盈的臉蛋印入眼中。
臉蛋稚嫩而清美,眼睛圓圓的,出奇的明亮,脣瓣如櫻花般嬌嫩。
縱使讀過不少聖賢之書,男人居然連一個可以形容眼前這個少女的句子都找不出。
“咳!”
不知什麼時候,柳文全走了出來,一眼看到那男人盯着自己妹妹發呆,心裡頓時有些惱怒。
他幾步走到男人面前,擋住妹妹,不高興的說:“你來向我三姑提親?”
“啊……是,是啊……”男人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非君子所爲,羞愧的低下頭。心下暗恨自己白讀了聖賢書!
可是那把實在好聽的聲音還在響起:“我問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三姑?”
嗯?
男人面色古怪的看看柳老大等人。
這種問題,由一個漂亮小姑娘問,真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可爲什麼他們都是一臉理所當然,毫不奇怪的表情?
柳文全甚至催促道:“問你話呢,說啊!”
柳老大和杜氏皆一臉好奇的看着他。
他哪能明白柳青蘿在家的地位,這些年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早就讓家人習慣了……
“咳,那什麼,在下的確是真心……”他有些說不出口。
作爲一名君子,當衆說這些話,接受無能啊!
柳青蘿立刻提問:“你以前認識我家三姑?”
“不,不認識……”
“既不認識,何來真心?”
“在下,在下是無意中見過她……令三姑在河邊洗衣……她真的很好……”
男人硬着頭皮說完,臉都要擡不起來了。
“妞妞,別問了。”杜氏的臉也紅了,悄悄提醒自己女兒。
柳青蘿自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但也不再追問,換了問題:“那,你和夫人因爲什麼和離?”
不瞭解清楚,怎麼能放心把三姑嫁過去!
這次男人從容多了,回答道:“她受不得貧寒,主動要求和離。”
想到上次被魚刺卡住的婦人,以及他們間的談話,柳青蘿認爲這個原因可信度很高。
“既然貧寒,你能養得活三姑母女嗎?”柳青蘿試探的詢問,“妹妹才十一歲,將來嫁人你還需出一份嫁妝。”
男人毫不猶豫道:“雖然家中不富貴,但至少可讓她們吃飽穿暖。至於令妹,我除了家中一老母,並無兒女,一定會視令妹如己出。”
杜氏滿臉喜色,越聽越覺得這男人靠譜呀!
即使窮點也不怕,他們可以接濟,關鍵是要人好!
“好,既然如此,娘,您去問問三姑的意思,若三姑願意,立刻就把親事定下如何?”
“這麼快?”男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太着急了吧?”柳老大也不同意。
柳青蘿雙手一攤:“你們猜爺爺幹嘛去了?”
“他……”柳老大猜不出,即便猜得出,他也不願以惡意揣度自己親爹。
柳青蘿的小門牙閃着邪惡的光芒:“他回去肯定會把二叔那幫人帶來鬧事,您要是不想讓他們把這事攪黃了,現在就把事定下!等他來了,黃花菜都涼了,哈哈!”
氣死他!
“爹不會吧?”柳老大和杜氏對視一眼,連自己都覺得話說的有些心虛。
杜氏翻了個白眼給他,站起身道:“我覺得妞妞說的對!我這就去問問他三姑,好好的姻緣不能讓他們鬧黃了!”
柳青蘿這才得空回屋把披風帽子脫了,只穿着碧色掐腰綾襖和水綠百褶棉裙,跟着進了三姑的屋子。
三姑的屋裡挺熱鬧,除了三姑和玉淑,還有準媳婦季月紅也在。
三姑正盤腿坐在炕上做針線,身上穿着半舊不新的對襟棉襖,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用一根釵挽成圓髻。
三姑本來長得就清秀,只是被折磨的沒了血色。如今吃的飽住的舒心,臉上身上都圓潤了許多,看起來更加溫婉可人。
也難怪會被一見鍾情。
“妞妞來了?到炕上坐,怎麼站門口吹風呢……”季月紅先發現了柳青蘿,忙拉着她坐到炕上。
柳青蘿笑道:“我看三姑做活,手真巧,就看住了。”
杜氏正拉着三姑的手說話呢,三姑低着頭一臉緋色,聞言低聲笑道:“妞妞成天調皮的很……”
柳青蘿笑笑,探頭從籮筐裡拿着手帕等物看。
“妞妞還說別人手巧呢,這十里八村,誰不知道咱們妞妞巧?”月紅挨着柳青蘿坐,摩挲着她身上的綾襖,羨慕道,“這襖子真金貴,布料針線都是一等的,穿在妞妞身上也好看的緊……只是太費了些。”
一直坐在角落編絡子的玉淑聽了,輕聲道:“我倒覺得很好,也只有姐姐才配得上這些衣物。”
自從跟林瑾玉定了親,柳青蘿一年四季的穿戴,就都是桂香和菊香兩個親自準備,全都是比着京都府裡主子們來的,自然不是季月紅這些人可比。
好在家裡就柳青蘿一個女孩,後來的玉淑性子純淨老實,家裡從沒人覺得柳青蘿的穿戴有什麼問題。
如今季月紅一來就說這些,聽在杜氏耳中未免有些刺耳。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三姑的親事,她只得忍了,只說了句:“妞妞從小到大一直這麼穿,沒什麼費不費的!”
月紅頓時面紅耳赤:“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從沒見過這樣好的衣物,想來值不少錢……妹子,你可別多想啊……”
柳青蘿正扯着玉淑的絡子跟她搗亂,聞言就笑笑,沒有搭理她。
錦衣玉食什麼的,她喜歡,也發自真心的享受。她又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有能力爲什麼不讓自己過得好點?
真心待她的人,會因爲她過得好而高興,至於不高興的人,她也沒心情去伺候。
那邊杜氏沒工夫和準兒媳說話,細細的把提親人的情況都說了,又問:“她三姑,你到底是怎麼個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