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雖非將軍府的主院之一,但因特意修葺過,倒也不比其它的幾個院落差。
不過,位置到底還是偏了些,是以,當夏紅被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拖進梅園時,她看清高位上坐着的老太太時,還是不小地吃了一驚。夏紅並不知將軍府的情況,自然也不明白夜家的老夫人爲什麼會住在偏院,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將軍府的事,不是她一個王府的小丫頭該過問的。
她垂着頭,低眉順目的樣子看上去很緊張。
老夫人最滿意的就是別人對她畏懼害怕,是以,夏紅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她看得心裡正好舒服:“哪裡來的丫頭。”
滿媽媽跟在夜老夫人身邊幾十年,一個眼神便能看懂老夫人的意思,當下便撇了撇嘴,不屑道:“回老夫人,說是攝政王府華侍郎身邊一個姨娘的丫頭。”
“一個姨娘的丫頭也敢跑來咱們將軍府?當咱們這地兒是菜市口麼?什麼人都能進?”
“可不就是,而且,這丫頭要見的可不是別人,還是咱們的少將軍夫人。”說到少將軍夫人五個字的時候,滿媽媽嘴扭得更甚,彷彿有多麼看不上這個頭銜一般。
老夫人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少將軍夫人是什麼人?又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見的?”
她們一唱一合,說得夏紅心驚肉跳,她怎麼也想不到只是來送個東西竟然這般‘兇險’,心裡一慌,便急着解釋:“老夫人,奴婢只是來給郡主送東西的。”
“啪”地一聲,滿媽媽劈頭蓋臉對着夏紅的左臉就是一巴掌,將她扇翻在地後還指着她的鼻子罵:“你個小賤蹄子,老夫人說話你敢插嘴?”
“……”捂着臉,夏紅趴在地上不敢再吱聲,只是心頭七上八下的慌得不成樣子。
將軍府裡的人怎麼是這樣的?怎麼比柳側妃的人還要可怕?原以爲雲姨娘給她的是個輕鬆的差事,現在看來,竟是比旁的還要讓人覺得恐怖。
老夫人垂着眼,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只不緊不慢地開口:“對了,你剛纔叫咱們少將軍夫人什麼?”
聞聲,夏紅心裡咯噔一響,但老夫人問了話她要敢不答恐怕又會捱上一頓打,只能掙扎爬起來規規矩矩地跪好,小心地答道:“奴婢叫的是,郡主。”
“啪”地一聲,滿媽媽又是一記耳光重重扇向了夏紅:“你個小賤蹄子,老夫人都提醒你了居然還不改口?現在還叫少夫人郡主,你是想不承認王府和將軍府結的這門親麼?”
“老夫人,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一聽這話,夏紅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忙哭着求饒道:“老夫人,是奴婢嘴笨不會說話,求老夫人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夏紅是真的怕了,因爲她漸漸也明白過來了,不是她真的做錯了什麼,而是這位老夫人要她做‘錯’。所以,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會捱打的。想到這裡,夏紅心裡巴涼巴涼的,雖然不明白這夜老夫人爲什麼要和她一個丫頭過不去,但,很顯然夜老夫人這麼做是衝着她身後的郡主去的。郡主是金枝玉葉自然無所謂,可她人如草芥,命比泥賤,萬一老夫人真的要對她下狠手,恐怕這一次她就再劫難逃了。
想到這裡,夏紅的心都死了,爬滿淚痕的小臉上滿是後悔,早知道這樣她寧可去做大爺的通房也不該來將軍府的,這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了,她可太冤了。
她討饒的聲音聽在老夫人的耳中份然好聽,夜老夫人眉頭一挑,面色不變:“把東西交上來吧!”
“……什麼?”
“不是說來給少將軍夫人送東西的麼?還不把東西交給老夫人?”
一聽這話,夏紅的心又抖了:“那個,那個是要親手交給少夫人的。”
她是害怕,可她還不傻。
這時候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郡主了,要是她還認不清情況把東西主動交給老夫人了的話,那對郡主來說她就是背叛。一個叛徒誰會出手相救?所以,就算是被打死,她也不能將東西交出來,否則,就算是過得了老夫人這一劫,郡主那邊估計也過不去。她還不想死,不想死啊!
“啪啪啪”一連三聲,夏紅被扇的眼冒金星,人撲在地上,整個身子都猛顫個不停:“小賤蹄子,讓你把東西交出來就交出來,還敢廢話那麼多?”
夏紅捂着臉,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恐懼,瞪着眼前凶神惡煞的滿媽媽,一連落淚一邊搖頭:“只能給少夫人的,奴婢,奴婢……啊!不要打我,不要……”
“住手。”
滿媽媽蒲扇般的大手剛要落下,卻被不遠處一聲驕喝制止,她昏黃的老眼一轉,那一巴掌還是頭也不回地狠扇了下去。
“啪!”地一聲脆響,這一下滿媽媽用盡了氣力,夏紅雙眼一翻,連滾了兩個跟頭撞到華青弦的腳才被撞停了下來。沒有氣力撐起身子,她躺在地上便哇地一聲嘔出一口血水。鮮血的血液噴涌而出,濺得華青弦素淡的裙角似開出了一朵朵鮮紅的花。
靜,極靜,四下裡落針可聞。
摒氣凝神間,衆人的耳邊只剩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伴着夏紅痛苦的呻吟,一聲聲猛烈地敲打在人的心頭。
盯着那映上裙角的血色之花,華青弦原本柔婉傾城的絕色小臉上燃起熊熊烈火,如同優雅的波斯貓兒突然亮出它尖尖利利的爪。怒極,華青弦反而笑了:“天雨,把那個死老太婆給我拖下去掌嘴。”說罷,紅脣輕挑,又垂眸看了一眼腳邊的夏紅:“她打了這丫頭多少下,十倍打還回來。”
聞聲,原本因疼痛而整張臉都扭曲了的夏紅突然驚得張大了嘴,她震驚地看着上方的絕色女子,一顆心突然覺得暖融融的。聽到那一聲住手的時候,她心裡的緊繃着的那根弦總算是鬆了下來。原只想着郡主過來了她就能逃過一死,沒想到,郡主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給自己討回公道。夏紅在家裡是個被嫌棄的女兒,在王府裡是個不待見的低等丫頭,幾時被高高在上的主子這樣對待過?
瞬時,一股熱淚盈落,夏紅哽咽着,竟是激動到淚流滿面。
她選對了,真的選對了,郡主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只要她跟在郡主的身邊,就算是有一天屈死了,也不用再擔心沒有人替自己出頭了。這種感覺就是她想要的,夏紅暢快地流着淚,一雙手更是緊緊揪住了華青弦的裙角,氣若游絲道:“郡主,奴婢命如螻蟻,不值得您這麼做的。”做了那麼多年的下人,夏紅很清楚得罪府中長輩的下場,她只是個命賤的丫頭,若是郡主因她而得罪了老夫人,郡主在將軍府裡又豈能好做人?
她感激郡主,所以,不希望她因爲自己受牽累。
見夏紅一臉忠心護主的模樣,華青弦心頭一動,看向滿媽媽的眸色更寒:“天雨,動手。”
“是,少夫人。”
天雨沉眸而應,還一本正經地問地上的夏紅:“她打了你幾下?”
夏紅雙頰紅腫,嘴裡還有血污,說話間含含糊糊,但卻足夠讓人聽得清楚:“六,六下。”
聞聲,華青弦眉頭高高一吊,冷聲道:“那就掌她六十下嘴,讓她也嚐嚐這種銷魂的滋味兒。”
得了吩咐,天雨大步上前,二話不說便鎖緊了滿媽媽的衣領。
滿媽媽本仗着有老夫人做靠山,以爲沒有人敢動她,所以方纔明明聽到了華青弦讓住手,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打了那一巴掌。可讓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華青弦爲人竟然如此囂張,甚至不問情由不問原由,直接就讓丫頭上來打自己。要是來的是別人這滿媽媽也不怕,偏偏來的是天雨,天雨和府裡任何一個丫頭都不同,那是夜雲朝身邊的大丫鬟,地位比府裡的那些貴妾還要高。最重要的是,天雨是會拳腳功夫的,滿媽媽就是不從也打不過她。
“少夫人,您不能打我,我是老夫人身邊的人。”
聞聲,華青弦又笑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在本郡主的面前,竟敢不自稱奴婢,天雨,再加四十下。”
一聽這話,滿媽媽腿都軟了:“老夫人,老夫人救救奴婢……”
打斷她的話,華青弦扭眉去看夜老夫人,笑問:“老夫人做爲夜氏一族的宗婦,該不會不記得將軍府的家訓了吧?家訓第九條,惡怒不敬主,仗斃處之。”
仗斃處之四個字一出,滿媽媽整張老臉刷地一下就白了:“老夫人,老夫人……”
滿媽媽十幾歲就跟在老夫人的身邊,在夜府呆了幾十年,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條家訓。只是,她是老夫人面前得力的,從前就算是囂張,那些主子們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不像華青弦,抓住一點不對就要把她往死裡整,她以往是沒見識過華青弦的手段沒感覺,這一下踢到釘板了,哪裡能不慌?
雖說也知道華青弦不會真的把她仗斃,可單從她的態度來看,這事兒就不可能這麼輕輕鬆鬆揭過去就算。
老太太高位在上,不慌不忙地端着茶笑:“不過是件小事,有必要說得這麼嚴重麼?”
“以小見大,老夫人是想自己請家訓?還是讓孫媳代勞,對這目中無主的惡奴小懲大戒一番便好?”
你說你的,她打她的,華青弦絲毫就沒有讓步的意思。
來的時候,她就帶着撓她一臉老血的心情而來,又見夏紅因爲自己被打得這樣慘,自然也沒有好口氣。更何況,這是她的地盤,老太太想在這兒住就得守她的規矩,要是不按她的遊戲規則來,那就別怪她不講情面了。
老夫人猛地擱了茶,雙眸銳利地掃向華青弦:“這麼說,你是一定要打滿媽媽了?”
“不是啊!如果老夫人一定要請家訓的話,天雨就不用動手了。”
“……”
一句話,堵死了老夫人所有的話,她氣得雙眸似火,卻又一點也拿華青弦沒有辦法。
“天雨,還愣着幹嘛!打。”
聲落,噼噼啪啪的聲音瞬間傳來,天雨用足了氣力,滿媽媽的哀嚎聲瞬間響徹整個梅園。
“住手……”老夫人怒急,激動得站了起來。
華青弦勾脣一笑,咬牙:“繼續打。”
天雨自然聽華青弦的,於是,噼噼啪啪的又開始了,滿媽媽臉已被打腫,舌頭也被打麻了再喊不出什麼,只能嗚嗚咽咽地嚎,老夫人聽着滿媽媽的叫聲,氣得全身都在發抖:“華青弦,夜氏家訓第五條,幼不尊長,鞭苔之,你也想要我老太婆請家訓麼?”
“那老夫人可還記得夜氏家訓的第二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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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氏家訓的最後一條:爲老不尊者,驅逐之!
滿媽媽此起彼落的嚎叫聲中,老夫人眸色森寒無比:“華青弦,你是一定要跟我對着幹了是麼?”
“一定要對着幹的人,難道不是老夫人?”言罷,華青弦故意頓了一下,又道:“夏紅過來是給我送東西的,老夫人攔下人也就罷了,怎麼也不派個人通傳一聲?夏紅送的東西老夫人想要,開口便是,何必要搶?搶別人東西的滋味兒就那麼的爽麼?”
意味深長的一個搶字,最終還是刺疼了夜老夫人的心。
誰都知道,夜老夫人這個正房之位是搶來的,最初,夜氏的宗婦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的親姐姐,她是搶了姐姐的男人才做了夜氏一門的宗婦。後來,夜老將軍不喜她的性子獨愛二老太太,這也就是爲什麼夜雲朝的父親是長子卻又不是嫡子的原因了。她一輩子都在和別人搶男人,卻一輩子都搶而不得。這是夜老夫人心底的傷,誰都不敢拿出來刺激她,偏偏華青弦就故意要這麼做。
夜老夫人揚着手,指尖都已發抖發顫:“你,你敢諷刺我……”
挑眉,華青弦一幅我就諷刺你了怎麼地的表情,夜老太太心口一堵,當下便捂着心口倒在了座位上。華青弦還是不理,甚至故意高聲對身邊的泌蘭道:“去,把夏紅帶來的東西呈上去給老夫人看看。”
“是。”
泌蘭應了一聲,真的去找夏紅拿東西,夏紅也未猶豫,當下便將懷裡的玉佩交給了泌蘭。泌蘭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拿到了夜老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老夫人,您要的東西。”
老太太氣得心口悶痛,一時說不出話來,泌蘭就‘懂事’地將玉佩放到了夜老夫人的手裡。老太太用力捏時了手裡沁涼的玉,咬牙切齒:“果然是塊好玉。”
聽着老太太磨牙的聲音,華青弦笑得更甜了:“既然老夫人這麼喜歡,送您好了。”
“怎能奪人心頭之好?”
她撇嘴,十分不屑“不過是塊廉價的玉佩,哪裡算得上心頭之好?沒關係,我房裡一模一樣的還有七八個。”
“……”
聞聲,老太太一口心血涌上,這一次竟是直接氣得厥了過去。
梅園裡頓時大亂,滿媽媽記掛着老太太想要從天雨手下掙脫,可她一把老骨頭哪裡是天雨的對手,只得嗚嗚呀呀地叫着,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叫嚷着什麼。
見付德容拿了吊命的金丹過來給老太太服下,華青弦涼薄的脣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泌蘭,扶夏紅起來,咱們回瞰瀾軒。”說罷,又扭頭看了天雨一眼,補充道:“打夠了再回來。”
天雨聽罷,又開始噼噼啪啪,只是這一次打的速度明顯比之前要快很多。
聽着身後噼噼啪啪的‘背景音樂’,華青弦心情極佳,看都懶得再看夜老夫人那邊一眼,就直接帶着自己的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剛出了梅園,突然又被人叫住,華青弦不悅地回頭,看到付德榮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背後。
“少夫人,德容有件事想求少夫人幫忙,不知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沒空。”
“不會耽誤少夫人太久時間的,還請少夫人給個機會。”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華青弦眸光一轉,瞥見不遠處的牆角有抹月白的裙角若隱若現,紅脣輕勾:“我現在真的有事,不能跟你多說,不過,若你實在有話要對我說,晚上過來瞰瀾軒吧!”說着,她又刻意叮囑:“記住,一個人來!”
“好。”付德容連聲應下,淡淡垂眸,蓋下滿眼期待的驚喜。
見狀,華青弦微一點頭,眸光再度掃過那牆角的月白身影。
既然這些人這麼不長記性,那她就免費給她們上一課好了,什麼閨蜜奪好,背後插刀之類的撕逼大戰最好看了,她真是無比期待啊!
——
回到瞰瀾軒,泌蘭打來水讓夏紅洗臉上藥。
滿媽媽下手極重,夏紅的嘴裡破了好幾處,整張臉腫得沒法再看,好在泌蘭上的藥都是從保和堂裡拿出來的,都是極品傷藥,塗上去冰冰涼涼的,雖然整張臉還是很難看,但卻不再似方纔那般火辣辣的疼了。
“好點了嗎?”
聞聲,夏紅擡起塗滿了黃黃傷藥的小臉,靦腆道:“郡主,謝謝您趕來救奴婢,要不是您,奴婢怕是沒命活着出將軍府了。”
華青弦溫婉一笑,直言道:“你即是雲姐姐替我挑的人,我就絕不會讓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郡主……”
夏紅擡眸看她,眼中閃着光亮,又一次激動到不知該怎麼說話了。
“想必,雲姐姐已經跟你說了吧?”
“嗯!說了一些,可是,那玉……”想到那塊玉,夏紅的手不自覺地攪成一團,那玉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重要的物件,就這麼給老夫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來。
看她緊張成那樣,華青弦一笑,解釋道:“雲姐姐要送到我跟前的本來就是你,那塊玉只是在玉石攤上隨便撿的殘次品,根本不值錢。”當初她離府前就和雲秋水有過口頭的約定,要在王府裡培值親信,雲秋水挑中的人會帶一塊玉來見她,她只要認好來人的臉,日後在王府就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了。不過,目前夏紅是第一個帶玉來見她的人,可見,雲秋水挑人也是用了心的,不是隨便抓幾個來敷衍她。
“……啊?”
“不過,雲姐姐眼光不錯,你,是個好丫頭。”她方纔雖然去的晚了點,可夏紅最後寧可捱打也不將玉主動交給老夫人的行爲還是讓她很欣賞的。只有這樣敏銳的丫頭,才能在王府裡好好適應下去。
“謝郡主誇獎!”
點點頭,華青弦溫和一笑,似是不經意:“跟我說說王府裡的情況吧!雲姐姐怎麼會現在讓你過來?”
“姨娘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奴婢送玉過來,所以,奴婢不知道姨娘的用意。”
“那,最近王府裡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兒?”她回門的那一日,雲秋水沒有派人來請她,就代表無事可講。可回門沒幾天她卻突然送了個丫頭過來肯定有別的什麼事,只是,這丫頭人來了卻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只能說明雲秋水要對她講的話很重要,重要到就算是夏紅,也不能隨便告訴她。
“沒有。”說完,夏紅又仔細地想了想,道:“不過,大爺又要添通房丫頭了,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特別的事兒。”
雪亮的眸子倏然一亮,華青弦追問道:“通房?是大哥的意思還是雲姐姐的意思?”
“姨娘的意思,原是想讓奴婢……奴婢不願意,就換了……柳側妃跟前的心語。”提起柳側妃,夏紅神情怯怯的,似是很怕華青弦會生氣一般。
“心語?柳側妃跟前的?”爲什麼會是柳側妃跟前的人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夏紅和秋紅就是柳側妃給的丫頭,以雲秋水謹慎的性子,必然是會避開那個可能成爲眼線的丫頭的,爲什麼現在挑通房還會是柳側妃跟前的人?這,會不會是雲秋水讓夏紅來找自己的理由?
“嗯!心芳心菲都比心語要聰明乖巧,可雲姨娘偏偏選了心語。”說着,夏紅又補充道:“奴婢也覺得奇怪來着,可能是因爲心語跟姨娘說了什麼吧!”
“所以,要想知道說了什麼,本郡主應該親自回去問問雲姐姐了。”
她終於明白雲秋水讓這丫頭過來的意思了,這是讓自己務必回王府一趟了。
一聽這話,夏紅驚道:“郡主要回王府麼?”
“你回去後跟雲姐姐說,我會盡快抽時間回王府看她的。”
夏紅似懂非懂,但仍舊乖巧地點頭:“是。”
說着,夏紅起身要走,華青弦又叫住了她:“這是你的藥,每日兩次塗抹,三日後你的臉就能好透。還有這些是給雲姐姐安胎的,我不在府中,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好雲姐姐和孩子,知道嗎?”
緊握着手裡的小白瓶,夏紅的眼中晶晶發亮:“奴婢知道的,都是奴婢份內的事。”
點點頭,華青弦又轉身對泌蘭道:“去前院找管家要輛車送夏紅回王府。”
夏紅受寵若驚地擺手:“不用了,奴婢自己可以回去的。”
“你傷的不輕,想必眼睛都看不清楚路,還是讓人送一下的好。”
聽見這些話,夏紅的眼圈又紅了:“郡主……”
方纔滿媽媽打她耳光是用了全力的,她起初耳光嗡嗡直響,直到現在頭還有些暈,眼睛裡看東西也是霧霧的,又漲又疼。她忍着沒敢出聲,沒想到郡主竟然都知道。
“傻丫頭,別哭了,把藥弄花了就沒效果了。”
夏紅一聽,趕緊咬了脣,死死眨着眼皮不讓眼淚掉下來,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霎時惹得屋裡的幾人都笑了起來。
——
送走了夏紅,天雨也打完人回來了。
華青弦瞥了她一眼,好笑地問:“手疼麼?”
“疼。”天雨老老實實地回答着,還小聲地抱怨道:“少夫人,以後這種事兒能不能換別人做,真的疼。”
“你傻啊!我讓你打,又沒說一定讓你用手打,你那麼實誠怪得了誰?”
天雨一噎,呲牙道:“掌嘴不用手掌還能用什麼?”
聞聲,華青弦挑眉一笑,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一塊小木板,鄭重地放到了天雨的手上:“喏,這個送你,以後用這個打。”
“……”
天雨無言了,吃癟的表情讓泌蘭都忍不住掩口直樂。
正嘻嘻哈哈間,天火推着夜雲朝自外間進來,看她們兩主僕笑得開心,只有天雨在一邊喪着臉,也微笑着調侃起了天雨:“怎麼了這是?臉臭得跟黑煤似的。”
天雨自然不敢說門主夫人壞話,是以,雖酸得牙直疼,卻也只能悶聲不吭。好半天,她似又想到了什麼,對着夜雲朝哼了一句:“天水回來了。”
夜雲朝淡淡沒有反應,天火突然湊上前來:“水哥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我怎麼不知道?”
瞥了眼天雨對天火那愛搭不理的表情,華青弦跳出來補刀:“人家又不掂記你,你不知道有什麼奇怪的?”
“也,也是。”
天火曖昧一笑,看着天雨擠了擠眼:“水哥自然是不能掂記我的。”
“小火,你找刺激是不是?”
每當天雨要發飆之前,她的口氣總是特別特別的溫柔,天火抖了抖全身的雞皮:“沒,沒有,絕對沒有。還有水哥回來了我先去會會他,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他了。”
說罷,天火屁股一抹油,溜了。
聽他話裡有話,天雨氣得牙更疼了,眸色一變便殺氣騰騰地追了出去。
一藍一青兩個身影倏地遠處,華青弦掐着下巴做沉思狀:“其實,天火和天雨也蠻配的,是不?”
“……”
挑眉,華青弦口氣很不爽:“怎麼?你不同意喔?”
“阿弦,你都把天火逼進你挖的天坑裡了,還不肯放手啊?再說天雨那樣兒,你覺得‘小火’吃得消麼?”
一聽這話,華青弦俏眸一眯,反問道:“天雨那樣兒‘小火’吃不消,誰吃得消?天風,天水,還是相公你?”
“……”
未料到她突然來這麼一句,夜雲朝表示很有壓力,瞬間不吱聲了。可他如果繼續沉默下去又擔心華青弦會誤會他和天雨什麼,於是趕技巧地轉換話題:“天火這陣子一直盯着蕭熾,她似乎和王妃身邊的林媽媽有接觸。”
一聽這話,華青弦果然被他帶歪了樓:“林媽媽?那個戰神認識林媽媽?”
“王妃和明相也碰過頭了,就在王妃來將軍府打聽孩子們消息的那一天。”這一點,倒讓夜雲朝十分吃驚,他自問很是瞭解明相的過去,可是他和那個假王妃……怎麼會認識?
華青弦的眼睛睜的更大:“那豈不是明相也和王妃是一起的?”
銳利的眸光一沉,夜雲朝的聲音中透着十足的凜冽:“攝政王府裡的這個王妃,也許很有來頭。”
“有來頭?還有比我娘那個皇太女的身份更有來着?”撇嘴,華青弦道:“比起她的身份,我更想知道我娘在哪裡!”
聞聲,他目光一柔,不正覺地攬她入懷:“阿弦,我一定替你將你母親找出來。”
依在他肩頭,她找了個讓自己最舒服的位置:“萬一找不到呢?”
“除非,她已經……”死了。
華青弦當然爲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一時間也沉默了下來,她並非真的和王妃有什麼感情,只是,自己畢竟借住了笙華郡主的身體,替她緊張一下她的母親也是應該的。
悶悶地,她開口:“天風不是去接你師父下山了麼?怎麼樣?”
如果真假王妃真的換過臉了,就算不是隱醫親自動的手,也一定知道是誰人所爲,只要找到那個替她們換臉之人,假王妃的身份,不攻自破。
“師父不肯出關。”
一聽這話,華青弦哀嚎:“啊!那怎麼辦?”
“只能我或者阿玦親自上山去請了,不過,皇太后病成這樣,阿玦肯定走不開。”
“那怎麼辦?你屈尊降貴親自去請嗎?”
他笑,眸間寵溺無限:“爲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有什麼是我做不得的?”
“切,甜言蜜語我纔不信。”嘴裡着說着不信,但華青弦滿眼都是欣喜,說到底,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又怎麼會不喜歡聽這些情意綿綿的情話?
“我是真心的。”
“真心的還到處招蜂引蝶?”說着,華青弦腦中一亮,忽而便回想到了之前的對話:“靠!你想轉移話題,所以,天雨看不上那三個小子果然是因爲你?”
其實,華青弦也不是真的吃天雨的醋,她也相信那丫頭是個明白人。最重要的是,天雨跟在夜雲朝身邊多年,要是夜雲朝和她有什麼的話,府裡也不可能有那麼多如花似玉的‘貴妾’,只是,到底是自己的男人,被別人喜歡總歸是件很讓人不放心的事兒,所以,她得適當的敲打敲打。
否認就是掩飾,他索性坦白:“阿弦,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也不是爲夫的錯啊!”
關於天雨,她那點小心思夜雲朝不是不清楚,不過,做爲蒼穹門四大暗衛閣主之一,天雨更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麼。兒女情長對她來說太奢侈,所以這些年來她從未行差一步走錯一着。既然對方沒有點明,他總不好莫名其妙地去拒絕吧?更何況,他相信天雨的爲人,不會做出令他爲難的事情來。
半騎在他腿上,單手挑開他臉上的金色面具,華青弦纖白的指尖一點一點地刮在他臉上,即柔且輕:“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自然不是你的錯,可長成這樣還四處去招人的話,可不就是你的錯了?”
此刻,她垂着頭,黑玉般的眸子裡閃着狡黠的光芒,那點點星火,看得夜雲朝心猿意馬。成親以後,華青弦的長髮被高高地綰起,露出臉下優美的脖頸,順着那柔滑的線條往下,衣領處白生生的一片撩人的眼。夜雲朝性感的喉結上下滑動着,吐出的字眼火一般的熱:“阿弦,我發誓,我對你是絕對忠心的。”
緊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沉沉地朝下拖,她反抗,故意不讓他靠近:“是嗎?你沒有騙我?”
“當然,不信你摸摸我的心,摸摸……”
本來是夜雲朝捉着華青弦的手在摸自己的心口,可摸着摸着不知道怎麼地就調了個個,華青弦紅着臉將他的手從自己衣服裡拖出來,罵道:“又想白天來……你個色胚……”
“真的?我真的是色胚嗎?”
“當然。”
“那我豈能辜負這兩個字?”言罷,冷眸半眯,夜雲朝身子向上一傾便狠狠捉住了她的脣,狂肆吸啃。
一時間,如被電流擊中,華青弦渾身一顫,心底緊繃的弦兒剎那斷裂,強烈地掙扎着。每個男人內心深處都有一頭情慾之獸,一旦被喚醒,無論這個男人多麼英明神武,多麼英雄蓋世,一旦大腦被荷爾蒙把持,理智都會爲慾望讓路。哪怕冷酷霸道如某門主某將軍某國舅爺,一旦動了那樣的心思,照樣兒是個邪惡又騷情的男人。
瞬間,疾風驟雨。
華青弦腦子暈眩得都快死過去了,掙扎着,吃奶的力氣兒都使了:“混蛋,門……門沒關,門門門……”
聞聲,某人大掌飛甩而去,掌心朝外一推便有一股勁流激涌而去。
房門,應聲而閉。
一室火熱,旖旎如春……
——
激情過後,某弦半趴在某國舅爺健碩的胸膛上,渾身無力地抱怨着:“你特麼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次數這麼多?”
某國舅爺一臉盡興,反挑眉頭:“哪裡多?我就做了四次。”
四次還不算多?
某弦吐血,無力吐糟……
軟軟地又趴那隻‘禽獸國舅爺’身上半晌,明明很累卻始終睡不着。
懶懶撕開眼皮,華青弦擺弄着纖白的指尖,又開始一下一下地戳他的胸:“哎!天水回來是不是查到什麼了啊?一定查到了什麼的吧?是吧?是吧?”
“不知。”
他還沒見過那小子,怎麼可能知道他是不是查到什麼了?不過,天水被他特意召回來是有其它的用意的,想來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否則,他也沒膽子先找天雨不找他這個門主。
“那你起來吧!快去問問他是不是查到什麼了?”她好奇啊!天水是從吊子溝過來的,北山那邊可是那隻‘野人戰神’的老窩,在那邊一定能發現新的線索。
“好累,不起!”懶懶翻了個身,將她反手抱到牀上,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讓他滿足地輕嘆,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夜雲朝繼續呼呼大睡。
她推着他:“起嘛起嘛!乖,快起嘛!”
軟軟的身子一直在他懷裡扭來扭去,這裡點槍,那點走火,他難耐地嘆了一聲,聲音暗啞低沉:“阿弦,你再扭來扭去的話,我就不保證接下來起的是哪裡了。”
“流氓……”華青弦大窘,又去掐他,兩人瞬時又滾成一團,眼看着大戰在即,又要擦槍走火。
門口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拍門聲。
關鍵的時候居然被人打擾,某門主大人脾氣很火爆:“滾!”
“門主,有人踢館,天火閣被人挑了。”
天雨的聲音很鎮定,似乎完全不受某門主那一聲咆哮的影響。只是,當她平平靜靜地說完這句話,某門主原本情慾難解的雙眸,瞬時直降直冰:“什麼?誰做的?”
“不知道。”
華青弦努力從某人身子底下鑽出一個頭,焦急地問道:“那孩子們呢?”
比起這個,華青弦更在乎的是小羿和小顏的安危。
天火閣在京都的分堂設的極其隱秘,所以,華青弦才答應天火將兩個孩子安置在那裡的,可現在居然有人說天火閣被挑了。那孩子們豈不是危險了?小顏雖然會武,可遇到踢館的那也扛不住吧?小羿更不行了,文弱小書生哎!天啊!這可急死她了。
“……被擄走了。”
聞聲,華青弦顧不上穿衣,便急赤白臉地從牀上跳了下來。
靠!特麼誰這麼大膽敢在太歲的頭上動土啊?這是好日子過太久了,不想活了的節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