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浩蕩,東流而去。
陽光將溫暖的顏色撒在靖江的水面上,躍動着粼粼波光。水天一線,天地萬物彷彿都被籠上一層金色,夜雲朝負手岸邊,任寒冽的北風放肆地吹亂他的長髮,他仰望着着天際的暖陽,刀刻般的五官似也鍍上了一層金。
“誰先說?”
天雨第一個上前,單膝着地,雙手平揖:“門主息怒,屬下不是有意隱瞞的,原以爲副門主只是一時之氣,沒想到,他竟然……”
“你們擔心本尊因此責罵他,所以選擇一起瞞着本尊?”
夜雲朝聲線平和,完全聽不出有什麼情緒,天風上前一步,沉聲道:“是。”
“若不是本尊來問你們,你們打算瞞到幾時?”
天火拉着個臉,鼓着腮幫子道:“門主,屬下原本打算再勸一下副門主的,若是能勸動,也就沒有後面什麼事兒了。”
聞聲,夜雲朝微微一笑,又問:“若是你能勸得動,也就是要瞞着本尊一輩子了?”
一聽這話,天火臉上血色盡失:“屬下不敢,只是沒想到會這樣。”
“你們好大的擔子。”
“門主息怒!”
三人齊聲垂首,夜雲朝卻只是遠眺着江水上的金陽,聲線平和:“息怒?本尊怒麼?不過是失望,太失望罷了。”
“門主息怒!”
身負重傷纔剛剛有所好轉的天水也自己推着輪椅過來,神容慚愧。
怒滾的金陽在北風呼嘯中,隱隱沒盡於雲層,天地間霎時暗了下來,夜雲朝負手的姿勢不動,只是聲音中透着難以名狀的悲涼:“是不是要做選擇了?你們,都決定好了麼?”
“門主,屬下們自然是要跟着您了。”
天雨以最快的速度搶着回答,卻只換來夜雲朝淺淺淡淡的一個笑容:“天火呢!你也這麼想嗎?”
“門主,屬下,屬下……”
天火併不猶豫,只是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決定。
夜雲朝心知肚明,於是又轉首去看天水:“你呢?”
“……”
蒼穹門四大暗衛閣主,天風天雨一直都是夜雲朝的心腹,而天火天水卻是駱惜玦親手調教出來的左膀右臂,其實不用問夜雲朝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到底還是想試試。
只可惜,沒有成功!
菲薄的脣一勾,夜雲朝平平靜靜地笑了:“這麼說,一半一半了?天火和天水跟阿玦,天風和天雨跟本尊。”
如此平靜,如此淡然。
天火與天水甚至覺得從未見過門主如此這樣的淡定,各自的心頭一緊,方要開口解釋,天雨卻已橫眉怒目地衝了過來:“你們怎麼能背叛門主?”
黑着臉,天水歉意地看了夜雲朝一眼,這纔對天雨好言道:“我們永遠都不會背叛門主的,只是,副門主照顧我們多年,我們不能就麼這丟下他。”
天雨聽不見去這些,只道:“蒼穹門當年就是殺手起家,天火閣乃是蒼穹門最根本的暗衛閣,天水閣主管銀商,等於是掐着蒼穹門的命脈,你們倒好,居然決定跟着副門主,你們這樣對得起門主多年的栽培麼?”
聽到這話,天水天火各自對望一眼,天火緊緊抿住了脣,天水卻又道:“門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是,副門主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管他。”
“天水大哥,你還說……”
天雨氣得跺腳,只恨不得當場就抽他幾鞭子才解恨,夜雲朝卻眉目森冷地制止了她:“夠了,不要再說了,讓他們走。”
“門主,不能讓他們走,要不然蒼穹門就一分爲二了。”
聞聲,夜雲朝幽幽一嘆:“蒼穹門仍舊是蒼穹門,絕不會一分爲二的。”
“真的不會分麼?”
見她還是不懂,悶聲悶氣的天風也憋不住了,漲紅了臉道:“天雨,你以爲副門主要吃下的只是天火閣和天水閣嗎?除了我手裡的天風閣他無法駕馭,就連你的天雨閣也不可能保得住。”
“……”
聽到這話,天雨終於番外醒悟,副門主這不是要分家,而是要奪權!
天火似有不忍,終是紅了眼圈:“門主,對不起!”
天水雙拳緊握,只是沉悶:“門主,是我們對不起您。”
“走吧!不要再讓本尊看到你們,否則,殺無赦!”轉身,再度負手而立,直到天火和天水含淚離去,夜雲朝都再不曾回頭看他們一眼……
即是決裂,那就要決得徹徹底底。
——
華青弦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樣的地步。不過就是想讓王妃出出氣,怎麼會把駱惜玦激成這樣?
也許王妃做的是狠了點,可比起隱醫對王妃所做的一切,難道就不能恩怨相抵麼?居然搞到他們兄弟反目,這是華青弦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禍水啊禍水,她什麼時候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
“相公,彆氣了。”
“我不是氣,只是失望。”
何止是失望,更多的卻是心痛。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隱醫身邊看到駱惜玦的時候,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他是當今二皇子。可是,隱醫說他叫駱惜玦,夜雲朝也從來沒有叫錯過一次。
直到他們成年後第一次徹底暢談,駱惜玦終於道出自己的身份,夜雲朝除了一句他會保密以外,什麼也沒有多說。就是那樣一種相濡以沫,讓他們在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中從不曾傷害過對方,可現在,他們居然走到了分道揚鑣這一步。
真的只是因爲隱醫?還是說,阿玦在意的從來就是阿弦。
“事情真有那麼嚴重嗎?”
不是說男人之間的兄弟情最牢靠的麼?
想想明君澈,和夜雲朝也算是‘相愛相殺’多年了,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是在算計對方,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各自都沒有想將對方逼上死路的想法。可駱惜玦爲什麼要這樣他明明應該更敬重夜雲朝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若不是天風閣內的事務阿玦一點都不懂的話,天風閣可能都保不住。”
“啊?”
艾瑪!這豈止是翻臉,根本就是不留一點餘地。華青弦原本還因爲隱醫的事,對他有些愧疚,可事到如今,她只想狠狠問他一句憑什麼?
“這些年來,我戍邊在外,門內大小事務皆是阿玦代爲處理。尊我爲門主,是因爲蒼穹門爲我所創,但門中人皆認阿玦爲主。如今他離開,他們自然一呼百應。”
華青弦好看的眉頭死死纏緊,不甘心地追問道:“天雨都收復不了天雨閣麼?”
“她又豈有阿玦的威望?”
天雨雖是天雨閣的閣主,但畢竟只是個閣主,而駱惜玦是副門主,熟輕熟重,已是勿須比較。
“他這麼做,都是因爲隱醫麼?”
如果這樣算的話,其實也應該說是因爲自己。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仗着他寵她疼她就‘無法無天’?可隱醫的事,她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如果早知道,就算是被王妃怪責,她也絕不會讓王妃將隱醫弄成那樣。
“因爲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擔心他還會有接下來的動作。”
一聽這話,華青弦眉頭蹙的更緊,不滿道:“他已經篡權奪主了還不夠麼?”
“若只想要蒼穹門,他根本不必和我撕破臉,怕只怕,他還有其它不該有的想法。”雖然明君澈沒有點明,但夜雲朝很清楚他想表達的是什麼。駱惜玦這麼多年韜光隱晦,城府絕不是兩位小王爺所能比擬,若他沒有爭鬥之心最好,若是有了,恐怕連自己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畢竟,駱惜玦知道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什麼想法?”
“天下。”
“……”
聞聲,華青弦徹底震驚了,難道駱惜玦想……
可之前明明是他親手拒絕了這一切的,如今又想要回去麼?爲什麼?就因爲隱醫的事情想要報復夜雲朝,所以就故意跟他使壞?這麼幼稚至於麼?
“等不到除夕了,我今夜就得進宮。”
“你要去見太皇太后?”
夜雲朝內斂的雙眸微微一眯:“我要見的,是皇上。”
除了駱惜玦以外,沒有人知道皇上的‘病情’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所以他必須親自進宮去看看,萬一皇上真的不行了,他也好提前部署一切。
——
攝政王府。
華笑霖丟了,北燕居亂成一團。
面對她莊覓珠的指責,錦瑟毫不猶豫地將夏紅拋了出來,夏紅被帶到莊覓珠的面前卻一直喊冤。稱自己想看霖少爺卻不被錦瑟所允許,連孩子的面都沒見着,更不可能偷孩子。
見她還要強辯,錦瑟頓時火起,對着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好打,夏紅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仍舊不承認。莊覓珠恐怕事情鬧大也不敢再懲罰夏紅,正焦急間,卻聽說雲秋水早先悄悄出了王府一趟。
聯想到夏紅早的鬼鬼祟祟的動靜,莊覓珠當下便紅了眼。帶着人浩浩蕩蕩殺到了雲秋水所住的小院子。到了地方,果然撲了個空,她頓時認定了偷孩子的人必是雲秋水,當下便讓錦瑟押着夏紅去了老太太那邊求主持公道。
華老太太之前已看穿了莊覓珠這個人的本性,原也是不想理睬她,可畢竟是她的重孫丟了,華老太太也是着急的。於是便讓人去請了王妃和柳側妃過來,一起審問夏紅。
雖早知道會受些苦,可夏紅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想到孩子真的可能是被雲秋水抱走了,她心裡也是委屈死了。姨娘明明說只看一眼的,怎麼能把孩子抱走?要是真讓人抓到了,那還有命嗎?
丟了孩子,莊覓珠是又驚又怕,驚的是害怕孩子的眼睛被別人看出異樣,怕的卻是孩子萬一真的丟了以後她的保障又從何而來。
心裡的事兒一多,她便有自亂陣腳,原本最是淡定最是圓滑的她,也變得急燥起來,將夏紅朝老太太面前一推,莊覓珠黑着臉:“賤婢,你老老實實跟老夫人交待,是不是你和雲秋水串通好了,把孩子抱走了?”
“冤枉啊夫人,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奉了姨娘的命去看看霖少爺,可錦瑟姐姐不讓,還拿掃帚將奴婢給打走了,奴婢真的冤枉。”
這句話,夏紅已重複了無數遍,可莊覓珠一句也聽不見去,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也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她不能確定孩子是不是雲秋水偷抱走了,但,此時此刻,就算不是雲秋水,她也要死死咬住不住。否則,以老太太和王妃的手段,自己一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你說不是你,那你倒是說說看,雲秋水現在在哪裡?”
夏紅的眸底閃過一絲慌亂,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當時去了北燕居,回去後就不見了姨娘。”夏紅沒有說謊,她真的不知道雲秋水去了哪裡。當時她們說好了自己纏住錦瑟,好讓雲秋水偷偷進去看看孩子,哪知雲秋水會和孩子一起不見呢?
雖然她也覺得抱走孩子的人一定是雲秋水,可這樣的時候,她是死也不能認的。只要一認罪,就算後面澄清不是雲秋水做的,自己也沒有活路可走了,所以,就算是經再被痛打一頓,她也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否認一切。
“你還敢狡辯?”
莊覓珠氣得眼睛都紅了,擡起手來就要再打她耳光。夏紅本就被打處鼻青臉腫,一看莊覓珠又要動手,馬上朝王妃那邊爬去,一邊爬一邊哭:“王妃救命!奴婢說的都是事實,王妃,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真的……嗚嗚……”
有王妃的庇護,莊覓珠只好忍恨放下自己高高舉起的手,只是一雙冰冷的眸子卻死死盯着夏紅不放,夏紅嚇得不敢擡頭,只能瑟瑟發抖地揪着王妃的衣裙。
王妃不動聲色,也不甩開她的手,只面色平靜地問了一句:“這麼說,可能是雲秋水自己擅長抱走了孩子是嗎?”
“奴婢不知道。”
夏紅的身子幾不可見地一抖,仍舊只是否認。
王妃點了點頭,又問:“去門房那邊問了沒有?有沒有人看到雲秋水出去?”
“回王妃,妾身親自去問過了,有個看門的小廝說看到有個人像是雲秋水。”
聞聲,王妃高高在吊起了眉:“像是?不是確定是?”
見王妃在跟自己繞字眼,莊覓珠眸光一轉,又道:“王府裡全都找過了,找不到雲秋水,那個小廝看到的人一定是她不錯。”
點了點頭,王妃一笑,又反問道:“你不是說她偷了孩子麼?小廝認不清楚她是不是雲秋水,也看不到她懷裡抱沒抱着孩子?”
“……”
只一句話就堵了莊覓珠的嘴,孩子雖然不大,但也到底是個孩子,如果門房那邊能看到雲秋水出門,也確實會看到孩子。難道,真的是自己抓錯了人,孩子不是雲秋水抱走的?
可如果不是她,她跑什麼,又躲什麼?
眼見莊覓珠不說話了,華老太太心中也有了數,於是吩咐身邊的金芽:“去把那門房叫過來。”
“是。”
金芽正要告退,老太太屋裡的簾子一動,雲秋水憔悴的身影便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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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見過老太太,見過王妃,見過側妃,見過珠夫人。”
規規矩矩行了禮,雲秋水一雙盈盈水目中便泌出了淚滴:“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沒有偷孩子。”
“還敢喊冤,除了沒有人會想抱那個孩子,不是你又是誰?說,你把孩子藏哪兒了?”
“那夫人可要說說爲何除了妾身之外,沒有人想抱霖少爺?妾身雖然身份卑微,可妾身到底是霖少爺的親孃。妾身寧可自己有事也不會讓孩子出事,珠夫人您不是說把孩子照顧得很好麼?妾身爲何還要去偷孩子?”
明明是自辯之語,可聽到莊覓珠耳中竟如同指責。
她本就胸口燒着火,被雲秋水一激,差一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好在最後關頭她還是咬牙忍下,只冷冷看着雲秋水那張蒼白的臉道:“你爲何要偷孩子,難道還要問我?”
“珠夫人,真的不是妾身,霖少爺還那麼小,天又這麼冷,妾身怎麼會那樣做?”
與莊覓珠的咄咄逼人不同,雲秋水的臉上一直帶着隱忍與憤怒,那不是一個抱走孩子後心虛的人應該有的表情,王妃眉頭微聳,終於插口問了一句:“雲秋水,真的不是你抱走的?”
聞聲,雲秋水彷彿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忙又聲淚俱下道:“王妃,妾身連北燕居的門都進不了,又怎麼能去抱走霖少爺?況且,奴婢若真是抱走了霖少爺,哪裡還敢來回來見您和諸位?”
王妃面慈神和,只是一臉認真:“那你去哪兒了?”
“奴婢聽說霖少爺總是生病,許是早產體虛,就想去京華寺爲霖少爺求平安符。可是,奴婢被禁了足不得出門,所以就趁大家都在忙的時候,偷偷跑去京華寺。沒想到一回來,就,就聽說霖少爺……”
說着,雲秋水又是哭,畢竟是親孃,那眼淚止也止不住,就那份傷心與絕望就不是莊覓珠所能比擬的。可她雖然在哭,卻還是小心地從腰帶裡拿出自己剛剛求來的平安符,王妃接過來一看,果然是京華寺的平安符。
神色一柔,王妃又問:“既然知道你被禁足了,爲何還要出去?”
似有猶豫,雲秋水小心翼翼地看了莊覓珠一眼,把心一橫,終於哭道:“王妃,百日之內的小娃娃原是不容易生病的呀!可霖少爺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奴婢實在不放心,這才斗膽出去給霖少爺求平安符的,奴婢知道自己有錯,願受責罰,可現在霖少爺不見了,還請王妃趕緊派人去找吧!孩子還那麼小,天又這麼冷,嗚嗚!”
這屋裡的幾個人除了莊覓珠以外,都是生養過孩子的,也知道雲秋水所言不差。是以,一聽雲秋水這般說話,眼光頓時刷刷地射向了莊覓珠,分明是懷疑她沒有好好帶孩子。
莊覓珠本就心虛,眼看王妃幾個聽了雲秋水的話便開始動搖,當下便慌了神:“你這個賤人,你想陷害我?”
罵罷,莊覓珠猛然擡手狠狠扇向雲秋水。
說時遲,那時快,莊覓珠的手才揮向雲秋水,突然有人一個健步衝了過來,死死捏住她手臂的同時,另一隻有力的大手已順勢將雲秋水護在懷中。
“珠夫人,你想幹什麼?”
剛剛回府就聽說孩子不見了,華青磊頓時三魂都去了兩魂,趕來潤安居又看到雲秋水捱打的一幕。他心裡頭的火頓時騰地一下便燒了起來,看着莊覓珠的眼神,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你這個妾室不聽話,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華青磊怎麼說也是朝廷三品大元,在個女人面前如何可能氣弱?話一出口,他那凌厲的氣勢瞬間張揚。
莊覓珠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她入府這麼多年來,大表哥還是頭一次對自己發這樣大的脾氣。
將莊覓珠慌亂的眼神盡收眼底,雲秋水窩在華青磊懷中突然大哭起來:“大人,您可終於回來了?霖少爺不見了。”
孩子不見的事華青磊已經聽說了,那是他唯一的獨苗,若有閃失,他簡直不敢想象。臉一沉,黑漆漆的眼眸刀子一般剜向莊覓珠:“珠夫人,你是怎麼看孩子的?”
“大爺,這事兒還沒弄清楚前,您最好還是先問問她,是她把霖兒藏起來了。”
莊覓珠話音方落,雲秋水又開始大呼冤枉:“大人,妾身沒有,妾身若是真想要孩子,只會求大人帶妾身去看一眼,又怎麼會偷走孩子?那是妾身自己的孩子啊!妾身爲什麼要那麼做?”
比起莊覓珠,華青磊自是更相信雲秋水,於是又沉沉問道:“珠夫人,你說是秋水偷了孩子,有證據麼?”
“雖然沒有證據,可本夫人確定就是她。”
一聽這話,雲秋水哭的更加傷心:“珠夫人,您可不能血口噴人,妾身的孩子都被你們搶走了,您還要這麼陷害妾身到底爲何?”
這句話哭的技巧,明着是示弱於人,暗着卻是指責莊覓珠處心積慮奪了孩子,還要害孩子的生母。
這樣明槍暗箭的話莊覓珠怎麼可能聽不懂,當時便氣得橫眉怒目:“賤人,你還說我毒?明明就是你……”
雲秋水如泣如訴,莊覓珠步步緊逼,怎麼看都是雲秋水被欺負了。
這幾個月來,雲秋水被推倒早產,又被奪去愛子,本就是天天以淚洗面。看着心愛的女人受委屈,華青磊心裡也窩着一團火,終於逮着個機會哪能不爆發,他一雙英朗的眼眸冷冷一眯,怒聲喝斥道:“住嘴,孩子丟了你不去找孩子,卻在這裡胡亂抓人,珠夫人,你可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大爺,我……”
“大人,還是快點找霖兒吧!這麼冷的天,萬一……”雲秋水說不下去了,只能緊咬着脣瓣落淚,華青磊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只能大手輕撫着她柔聲安慰:“你別哭了,咱們馬上就去找,馬上……”
聞聲,雲秋水點了點頭,總得收了點淚:“大人,還是先去北燕居里看看吧!若真是有人抱走了孩子,就算沒有人看見,應該也會留下點什麼線索,咱們順着線索也好找一些。”
“有理,我們現在就去……”
孩子丟了,華青磊比任何人都急,甚至顧不上和華老太太以及王妃打個招呼便拉着雲秋水朝外走。
剛走到門邊,便撞上一個前來報信的小丫頭。
那丫頭一看撞到了王府裡的主子,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正哆哆嗦嗦地叫着饒命。卻聽莊覓珠突然厲聲斥道:“錦玉,你來幹什麼?”
那丫頭一聽是莊覓珠的聲音,立馬欣喜地擡起頭來,大聲道:“夫人,霖少爺找到了。”
一聽說孩子找到了,莊覓珠也喜形於色:“找到了?在哪兒找到的?”
雖然不是她的親骨肉,雖然她也不喜歡那個孩子,可有了孩子她就等於有了一重保障,怎麼說都算是好事。是以,聽說孩子找到了,莊覓珠臉上的笑意倒也確實不摻假。
那小丫頭也分不清情況,見主子問自己,連忙也老老實實地答道:“在,在牀底下。”
聞聲,莊覓珠怨毒的眼神咻地又射向了雲秋水。
卻見她臉上錯愕的表情,彷彿是被雷劈過了一般。莊覓珠心頭一動,瞬間想到可能孩子是在雲秋水的牀下找到了,頓時便又冷冷勾起了脣:“說,在誰的牀底下找到的?”
那小丫頭心裡覺得自家夫人問得奇怪,但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得又老老實實在回答道:“回夫人,是在霖少爺自己的牀底下找到的。”
“……什麼?”
孩子一直是睡的搖籃,怎麼會到牀底下?
聽說找到孩子,華青磊本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可知道孩子睡在地上,他一個做父親的又怎能不多想?
若是大一點的孩子,還可以說是睡在牀上的時候他自己滾下去了。可不足百日的孩子連翻身都不會,根本沒可能滾下牀去。只能說是被人故意放在那裡的,這麼冷的天,那麼小的孩子,在地上呆久了哪能不生病?
怪不得孩子三天兩頭的病,怪不得孩子總是看着沒精神,原來這個女人竟是這樣照顧他的孩子的。恨得咬牙,華青磊一雙厲眼赤紅如火:“珠夫人,您還有什麼話說?”
“我,我……”
面對華青磊咄咄逼人的眼神,莊覓珠的額頭也沁出了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