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鼓聲中,東陽的士兵怒吼着,扛起天梯爭先恐後的朝黑木城的城樓衝去。
城頭上,大晉的士兵也忙碌起來,羽林軍的箭失對準了那還剛剛跑近的東陽士兵,箭無虛發,招招滅敵。
天梯還是架起,又是一番爭先恐後。
慾望的驅使之下,沒有人逃跑,沒有人回頭,個個血紅着雙眼,拼命朝城樓上爬去。面對一撥一撥朝上爬的東陽士兵,城頭上的晉軍有的搬起了腳邊的石頭一股腦兒的往下砸,有的推着一鍋鍋的熱油劈頭蓋臉地往下澆,沸油一觸到人的皮膚,滋滋的冒着肉香,瞬間便皮翻肉裂,令人看之驚心,聞之慾嘔。
恐怖的哀聲四起,聲聲驚悚,終是令得後面準備跟上來的東陽士兵,也有些腳軟無力。
“退後者,斬。”
只一聲,平親王便讓所有士兵重震士氣。
退者斬,那便只能往前衝了,衝上前去,說不定還有生還的希望。還有金玉滿懷,美人在握的前景,那便衝吧!那就殺吧!那就不顧不一切嘶吼吧!
城樓上,天火一直冷眼旁觀着這一切,直至天際突然飛來三隻黑色鷹王,天火的眼神終於扭轉了方向,定定望向千軍萬馬之中,那一抹降紫的的身影。
眸中的不忍,撕裂他最後的鎮定,右手直出,天火直指蒼穹大喝一聲:“開城門。”
聞聲,所有人都愣了,開城門?
可元帥的指示那麼明確,那些士兵呆愣間,只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聲,扭頭,卻見黑壓壓的三支軍隊正悄然靠近,爲首的三人,一色的黑衣,一色的面具。
“是夜家軍。”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天風,他那激動的模樣,哪裡還有一丁點將帥的影子?明安一聽說是夜家軍到了,也彈跳了起,只一眼,他便高聲大笑:“我們勝了,我們勝了。”
夜家軍來了,救兵來了。
裡應外合,豈能不勝?
這是指黑木城,可天火的世界,早已因那一抹降紫,敗的一塌糊塗。
——
雙臂展開,夜梟一般飛掠而下。
天火踏着人頭疾步而來,卻在逼近那一抹降紫的身影時,被人捷足先登。
白衣勝雪的少年公子,銀色的面具掩去了他絕世的姿容,飛旋之中白衣公子摧掌振裂了綁着華顏的那輛戰車。幾乎在同時,她與綁縛着她的十字木一齊倒下,十字木的一頭落在白衣公子的掌心,另一頭卻被後來居上的天青色少年公子接在手中。
白衣公子與天青公子足尖齊點,託着華顏被縛的十字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快地離開了戰場。
隔着千軍萬馬,天火眼睜睜地看着華顏被人擄走,他目眥欲裂,一聲長嘯:“公主。”
聞聲,那白衣公子齊空回首,卻在撞上天火的目光時,神色驟然一冷。如若眼光可以殺人,天火早已萬箭穿心,滿目瘡痍。
——
醫館內,華顏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來。
這原本已經很讓她覺得崩潰了,可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她一睜眼便看到一個戴着銀色面具的少年公子在脫她的衣服。
啊咧!她活了十五年,就連包子大叔這個未來準相公都沒看過她的身子,她怎麼能讓別人先看了?雙手迅速扯過自己那已沾染了血污的紫衫,華顏掙扎着想動一下,結果,腹部的羽箭卻將她生生釘在了木樁上面,讓她動彈不得。
“你,你想幹什麼?”
花容失色,華顏努力讓自己保持着鎮定,可臉上的冷汗卻大滴大滴地往下淌。
看她扯動傷口又開始冒血,白衣少年擰眉:“別動。”
少年公子的聲音極其好聽,悅耳如清泉。不知爲何,聽到這聲音華顏突然就不太緊張了。
中箭的地方又開始冒血,而且汩汩不止,那種疼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可華顏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饒是她如何淡定,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淡定自若:“你才別動,男女授受不清,你不許碰我。”
“要命要貞潔?”
華顏一噎,扯着衣服的小手更緊了:“要命,也要貞潔。”魚與熊掌誰不想兼得?誰規定了選擇題就只能單選?她偏要來個多選,她兩個都要不行嗎?
可是,疼啊!真的好疼啊!
華顏起初是想忍住那鑽心的痛意的,可忍着忍着,眼淚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這位好心的公子幫我請個大夫來吧!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應你……”
白衣公子盤腿坐在她跟前,魏然不動:“我就是大夫。”
他是大夫?
華顏忍着傷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怎麼看也無法將他與大夫兩個字掛上勾。這也怪不了華顏,印象中,除了逝去的神醫駱惜與以外,就只有她父親淮南王俊美得不像大夫。
可這位小公子,怎麼看也是個少年,哪裡像大夫了?
“騙人。”
少年公子拿眼斜了她一下,反問道:“騙你有銀子拿?”
華顏又一噎,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小公子,他雖然盤腿坐在那裡,但仍舊長手長腳,想來個頭應該很高。臉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長相,所以也不能判定他的美醜。
不過,戴面具的人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臉上有傷,或者是醜得不能見人。再一種就是貌美如花,玉面紅脣,勾死人不償命的那一種。雖然華顏沒辦法揭開他的面具,可她卻覺得這少年公子肯定是第二種,而且應該是人間妖孽中的極品。
這麼極品的人,怎麼可能是大夫?
可是,當年的駱師父也長得很妖孽啊!她父王也長得很妖孽啊!就連那個失憶了的隱醫老不死的看外貌年輕的時候應該也很妖孽啊!縮上所述,長得很妖孽的應該都是醫術了得的。
所以,這個面具少年,也許,可能,大根,真的是個大夫?
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華顏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是大夫?”
“不然,你以爲你爲什麼還有機會開口跟我談命與貞潔哪個更重要這麼‘正經’的問題?”
白衣公子淡然而坐,臉上有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不知道爲何,華顏總覺得他此時此刻一定是高高吊起眉頭,一幅很傲很狂的表情。
眼裡含着兩泡淚,華顏很猶豫很猶豫,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這位公子,你不是想佔我便宜才這麼說的吧?”
“血乎乎的,有便宜可看嗎?”那少年公子倒也好耐性,面對華顏這樣不配合的患者,仍舊態度溫和地回答着。只是說出來的話麼,似乎也沒有那麼中聽。
“也是,那,那……”
華顏還在猶豫,白衣公子已直接動了手,一手按住她的身子,一手去扯她的外衫。只聽‘嘶啦’一聲,華顏腹上的衣衫便已瞬間成破布。
原本還有些羞澀的,可事到如今,羞澀也顧不上了,華顏兩眼一閉,索性就聽之任之。只是,一想到之前的那一慕,心上又多了一道大口子,和着她的肚皮一起淌起了血。
包子大叔可真狠吶!
她讓他射準一點,他就真的射得這麼準,他怎麼不朝她心窩子那裡射了,那樣她就一了百了了,也不用擔心命與貞潔這麼正經的問題了。
包子大叔可真狠吶!
千軍萬馬之中,他愣是沒有跟自己說一句話,她都差點死在他手上了,他居然在自己‘死’後也不來救她,任她被這個自稱爲大夫的男人帶到這裡,美其名曰說是看看她的傷口,實則,偷偷佔她的便宜。
包子大叔可真狠吶!
這就是他的目的吧?讓自己被別的男人毀了清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要自己。就算自己活下來,他也可以用這個理由繼續拒婚……
華顏覺得傷心極了,因爲太傷心,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傷口還在疼。不知道是不是疼木了,那個白衣公子在自己身上怎麼動作的她也沒注意,總之,當她感慨着包子大叔有多麼多麼狠的時候,她腹部的金箭已經被‘噗’地一聲抽了出來,而她整個人,也終於徹底與那十字木分離開來。
鮮血噴染上白衣,銀色的面具上也沾染了一些。
那少年公子卻不動聲色地處理着華顏的傷口,血,漸漸止住了,但華顏卻因爲失血過多而手腳冰冷。明明已服下了他特製的丹丸,可她還是虛弱得厲害,好在華顏從小練武,體質比一般的少女要強健得多。因此,縱然是如此重傷,她也依然可以淡笑面對。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可憋到最後,她卻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年公子沾了血的銀色面具,問了幾個最沒用的。
“大夫,我還有救嗎?”
“嗯!”
“會不會有疤痕啊?”
“嗯!”
“我會不會殘廢啊?”
“嗯!”
“啊?”一聽這話,華顏再也裝不了淡定了,半撐起身子便嚎哭道:“會殘廢嗎?是半身不遂還是下肢無力還是……”
少年公子頭也不擡,一手按下她,一手卻在熟練地縫着她的肚皮,縫完後,才十分慎重地說了一句:“會嫁不出去算不算?”
聞聲,華顏驚呆了。
好半天才咬着下脣,委委屈屈地掉着眼淚:“算。”
嗚嗚!嫁不出去嗎?這簡直是比殘廢還要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