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冰霧中,一隻皮毛順滑銀雪狼臥在一株彷彿水晶雕成的根莖旁。?那根莖雖然光禿禿的,但是在微微透露下來的陽光之下卻是渾身泛着晶瑩光澤,與銀雪狼銀白的皮毛相映成輝,看起來尤爲搭調。
一股股寒霧自銀雪狼的身上蒸騰而起,被一旁的冰心果吸走,隨即冰心果光禿禿的莖幹輕輕一顫,一股精純的冰靈氣卻是被它釋放出來。
淡淡的肉眼可見的靈氣循環在這一莖一狼之間建立起來,雪狼眯着眼睛安靜地臥在冰心果一旁一邊吞吐着冰晶和靈氣,一邊升騰起冰霧與冰心果交流,相互助益。
石荇看了沉浸在修煉中的修煉一眼,拿出了幾瓶靈獸丹放在雪狼身側,又看了看那光禿禿的冰心果,隱約可見佈滿了冰刺的莖幹中部開了個叉,有一根大約小指長的小莖生長着,只比周圍的冰刺長了一點而已。
石荇歪着腦袋想了想,這應該是冰心果的分枝。冰心果在長到一定的程度時,會生長出一根分枝,分枝的出現正是說明周圍的環境很適合冰心果的生長。
而這株分枝完全成熟之後就需要吸收和原先的莖幹一般的能量,是以如果能量不夠會造成冰心果遲遲不能結果。而那分枝如果摘掉之後培育得當,還能培育出一株完整的冰心果來。
而現在這株冰心果雖然生長出了分枝,可是等到分枝真正成熟的時候,卻不一定能夠吸收到加倍的能量。這裡並不是冰雪常年覆蓋之地,分枝長得如此之快還是因爲冰心果成熟時聚集起的那無比龐大的能量,還有和雪狼之間的能量循環。
一旦分枝徹底成熟,就會和主幹爭搶能量,到那時這株冰心果晚結果還是輕的,很可能會難以長存。石荇蹙眉,這麼珍貴的冰心果是很難得的,如果就這麼沒了。還是非常可惜的。不過,現在冰心果的分枝還很小,再加上成熟期的這股暴增的能量過去,生長的速度應該會放慢。
石荇走上前,站在冰心果前面。雪狼的身體動了動,又恢復了原樣。
運起化雨術,將精純的靈力化雨滴在冰心果的莖幹上幾滴,剩下的收在一個玉瓶中。
結出靈果其實是非常耗費冰心果的能量的,這剩下的能量如果要讓冰心果恢復到正常也只是勉強,再加上那分枝就非常危險了。冰心果要是發育不良的話,結果就要推後到不只是何年月了。
石荇用靈氣將分枝與冰心果隔絕,待冰心果的主幹將靈雨全部吸收之後,才放開了限制。她將裝着靈雨的玉瓶放在雪狼身邊。踢了踢假寐的雪狼,吼了幾句,轉身便走了。
雪狼回想着那個人類剛說的話,要是冰心果衰弱的話,就把這裡面的東西滴上幾滴。雪狼繞着冰心果看了幾圈,發現有根多出來的小莖。直覺讓它感覺這根小莖應該有問題,不過想到那人類後面的幾句話,心裡氣極,雖然極其不情願。但是揮舞了幾下爪子,還是悻悻地放棄了。
離開的石荇心情不錯,她吩咐雪狼好好的守護着冰心果,不能傷它一分一毫。二十年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分枝大概能夠成熟,下一次秘境開啓的話,就把分枝取走,還能再種出一株冰心果呢。
只剩下幾天的時間。就要離開秘境了。也要,離開名陰山了。
石荇略有些惆悵,這一年的經歷也並不曲折。但是卻也讓石荇收穫了許多。她疾步如飛,終於趕在最後的期限到來,將剩下的地圖大致的繪了出來。
站在一極爲高大的樹上,石荇回望着這片廣闊的秘境,將還在睡大覺吸收精血的紅十五裹在一顆水球中捧了出來。
“再看一眼這裡吧,我們就要離開了。”
石荇呢喃着,拿出放在儲物袋裡的黑色秘鑰,往裡面輸了一絲靈氣。黑色秘鑰上綻出一抹黑色的光芒將石荇籠罩住,石荇的身影在空中漸漸模糊。這時,紅十五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睜開了雙眼,無力的動了動嘴巴,隨即又閉上眼睛沉沉休眠。
深潭地,躺在一塊黑色大石頭上的青長老猛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彷彿透過層層疊疊的潭水望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小十五離開了…
他回頭看着聚在一起修煉的族魚們,眼裡露出欣慰。族魚們如此努力,小十五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啊,一定讓族魚們脫離附加在瀾龍魚一族身上的枷鎖啊。
一個眩暈過去,石荇便感覺到了不同於流光秘境裡的氣息,似乎還有突然的靜寂。
睜開眼睛,石荇險些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只見黑壓壓的人羣齊齊的看着她,那眼睛彷彿是聚光燈一樣,灼灼的讓石荇臉上閃過一抹紅暈,隨即便不見分毫。
人羣將那塊石壁前的空地佔得滿滿的,看到石荇突然出現,談天說地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們這羣人或是受人囑託,或是帶傷侯在這裡,就是爲了等待石荇,甚至一些人的臉上還帶着狂熱的表情。
石荇看着這些人,也辨出了一些熟人,是和自己一起闖到密林中的一些修士。不過更多的人,她卻並不認識。
這是要幹什麼,石荇望了一圈,向前走去。人羣立馬向一旁退去,留出了一個大大的通道。
“小荇!”
石荇聽到熟悉的聲音,忙轉過頭。這種情況下實在是太尷尬了,這羣人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自己,還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袁午昱微笑着走過來,後面跟着陽頂宗另外幾個弟子。
“你可出來了,這次你可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大家都在等你呢。”
石荇趕緊走過去,彷彿看到了救星,她對着袁午昱傳音道:“袁大哥,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怎麼都看着我,我沒做什麼壞事呀。”
袁午昱眨巴眨巴眼睛,對着石荇朗聲說道:“小荇,這些人都是來感謝你的。他們自己還有親人朋友或者是因爲你的提醒早早離開了一步,或者是被你救下了,所以大家都在這裡等候你出來。”
石荇怔了一下,微笑着搖搖頭,道:“大家不必如此,若是你們遇到這種事情,也會如石荇這般的,石荇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大家的感謝,石荇真是愧不敢當,還請大家離開吧。”
衆人就要言語。被袁午昱攔下了,他對着石荇耳語道:“小荇,這也是他們的一片心意,想要向你當面道謝。你就不要推辭了,畢竟怎麼說,你也算是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小荇,你也可以不用言語,我們會幫你的。”
聽到後面的一句傳音,石荇看着這些執意不肯走的人羣。無奈的同意了。
袁午昱安排着那人羣按着順序向石荇道謝,對於他們準備的謝禮,石荇是一概不收。不過遇到了需要的靈物,雖然那些人都願意直接送給石荇。不過石荇還是執意用靈石買下或者用符篆換取。
“石道友!多謝你,要不是你,我那弟弟也難撿回一條命了。不過他傷的有些重,不能親自來謝你,我這個做哥哥的就代弟弟感謝你了。”
石荇看着眼前的長得非常樸實的壯漢,就想起了似乎被自己救治過的修士中有一個也是如同眼前的這人一樣高大憨厚。她趕緊扶起壯漢就要躬下的身子,自己也只是給他解了蛇毒而已,並不算是幫了什麼大的忙。也並不值得讓一位築基期修士向自己躬身行禮。
那壯漢沒再推脫。只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摸着腦袋倒:“石道友,以後若有吩咐。我王大山必定不會推辭,告辭!”
石荇回之一笑,下一個人便接了上來。
“石仙子,我是陵元鎮李家的。多謝您救了我們家少主,還有,我們以前對您的冒犯,請您海涵。”
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石荇沒有阻止,她想起了之前似乎有這李家對自己的符篆垂涎,還追了自己一段時間。
她冷冷地開口:“不必道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至於之前的事,我已經忘記了,你們只要照拂好一品符堂和鑫源丹閣就可以了。”
那人聽到,抹了把從額角冒出的冷汗,連連稱是。暗暗記下了一品符堂和鑫源丹閣的名字,這可是小魔女在意的,回去後一定要回稟家主,好好關照這兩家店,可不能再得罪小魔女了。
又是一道身影走到跟前,下意識的擺出一副淡然的姿態,就等着對方說完話,她就點頭。不過等了半天,這人怎麼還不說話啊。
擡頭一看,卻是一個熟人,王安禹。
“王道友,原來是你啊!”手下長吁一聲,看到他後面再沒有人了,鬆了一口氣。
王安禹輕笑一聲,道:“我來看看石道友,看到石道友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
石荇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話,應付這麼多人,很累的,還說什麼放心。
石荇氣鼓鼓的就要說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怎麼那些提前走了的人也知道是自己提醒的,明明自己託付給了王家的人。
見石荇狐疑的眼神瞟來,王安禹一派坦然之態,他點了點頭道:“確實是我告訴那些人的,畢竟我們這些人的性命也算是你救回來的。”
這話讓石荇的火卡在喉嚨中,發出來不是,不發出來也不是。是自己發現的,這是事實,自己提醒的,這也事實,自己讓王家的人提醒另外的修士的,這也事實,自己沒什麼可生氣的。
石荇這樣安慰着自己,可是心裡的鬱氣卻無處可撒。還真是,石荇咬牙切齒,討厭這些所謂的聰明人啊。
石荇的眼刀子不斷的射來,王安禹也只是微微一笑。
石荇氣呼呼的從儲物袋裡掏出那個被蘇幕遮裹着的雷暴彈,粗魯的遞到王安禹身前,“喏,給你,我沒用到。”
王安禹這下不淡定了,趕緊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石荇丟來的雷暴彈,這可是要小心點啊。他也沒推辭,直接收到儲物袋裡了,這顆雷暴彈本來就是長輩賜下的寶貝。非常珍貴,家族裡也只有幾顆,還是因爲自己是少族長才賜下一顆的。
站在一旁的袁午昱看到似乎非常熟稔的兩人,垂下了眼皮,掩住了眼底涌動的暗流。
“小荇,我們要回宗門了。”
石荇拋下王安禹和陽頂宗的幾人敘了幾句,各自交換了傳音符,就和他們道別了。
王安禹有些迷惑,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回事,走了還將石道友的頭揉了一通。還朝自己挑釁一笑,真是怪人。他對着整理頭髮的石荇問道:“石道友,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如果有需要的話。就拿這枚令牌到王家外派到其他區域的店離去,家族子弟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石荇沉思了一瞬,接過了王安禹遞來的黑色木牌,放進了儲物袋中。她仰起頭看着王安禹,非常嚴肅的囑託着王安禹,道:“王道友。我沒有什麼要求,只請你們王家在以後照拂一下陵元鎮一品符堂的王伯伯和鑫源丹閣的周伯伯,莫要讓他們收到刁難和欺負。”
王安禹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調查資料,他也知道石荇和這兩個小管事的感情比較好。只是照顧兩個人而已。對他來說並不難,他非常痛快的點頭同意了。
等石荇回到一品符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但是店裡仍燈火通明,大門也敞開着。石荇這纔想到自己竟然沒有給王伯伯一個傳音符,交代一下被攔住了,王伯伯肯定以爲自己沒有出來,還不知道怎麼傷心呢。
石荇一個箭步衝了進去,卻是看到兩個喝的酩酊大醉的身影。
還真是。石荇拍了拍腦袋。自己真是暈了。之前那麼多人出來了,依着今天的仗勢,肯定鎮裡也都傳出了自己的事情。王伯伯和周伯伯肯定也都知道了,什麼擔心自己的情況肯定不會出現了。
趴伏在桌上兩人感到店裡衝進來的熟悉的人影,靈氣一運,渾身蒸騰起酒氣,很快便恢復了清醒。
“哈哈,你這丫頭是不是以爲你王伯伯傷心着呢。”
看到石荇無奈地表情,老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冷哼了一聲,道:“誰讓你這個丫頭這麼能惹事呢,竟然鬧了那麼大的動靜,可是傳遍名陰了。”
旁邊的老周笑呵呵的說道:“老王你那是嫉妒吧,小舟那是天縱英才,咱們像小舟這年齡的時候連妖獸都打不死呢,更別提把那等厲害的魔修。來來,陪周伯伯喝酒,別和你王伯伯一般計較,他那是擔心你呢,又不好意思說。”
石荇笑嘻嘻的湊上去,衝着老王撒嬌,和老周湊在一起喝專門爲她準備的花釀酒。
這一喝便是到了第二天,石荇看着酒醉不醒的兩個長輩,輕輕地跨過屋子裡亂糟糟的地面,走到內室。
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儲物袋放在了那桌子上,石荇又將繪製的地圖取出,和老王拿給他的地圖放在一起擱在了桌子上。
就要轉身離開,看到了放在一邊的食盒,石荇的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她將那食盒放進儲物袋中,走了出去。
走到店裡,石荇深深地凝視着這兩位一直很照顧她的長輩,輕輕地說道:“王伯伯,周伯伯,小舟走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小舟會回來看你們的。”
說完,石荇將大門關上,踩在澄心劍上便飛出了陵元鎮。
屋內的兩個身影在石荇走後不久便起來了,老王喃喃道:“走了,走了。”
老周裝作沒有看到他流下的眼淚,打了個哈欠,“走了,走了,還要開門做生意了。”
推開門,暖呼呼的眼光就撒了進來。
老王眯着眼睛看着初生的朝陽,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