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是個大家族,自從在藍月湖定居下來之後,爲防後代過多,爭奪資源,顧十一那位元嬰老祖就立下了規矩,顧家除卻繼承家業的嫡系子外,但凡成年男子都要離開藍月湖,拿着家族分的銀子,自謀生路去,而嫡系的子孫也是三代之後便要分家,同樣也要離開藍月湖。
這便是樹大分枝,兒大分家了!
比如顧婆子一家就是顧十一的遠親,算起來應當是曾曾祖那一代分出去的,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沒同嫡系走動了!
而顧十一小時,當家的便是她的祖父顧百業,顧百業一共三兄弟,老大顧百業,老二顧千城,老三顧萬山,顧百業又有三子,顧懷木,顧暉林,顧瑜森,顧十一就是老大顧懷木的嫡長女,所以說她是長房嫡長女,但家族大了,生育子孫有前有後,有成親晚的,也有成親早的,顧懷木在家中兄弟裡排在老二,但生下來顧雯茜就排在了十一,家中人口實在太多,說名兒都記不住,不如數一二三四五來得實在。
而顧十一自離了顧家之後,更不想用真名了,顧十一這名字就這麼用到了如今!
“我五歲離開的時候,我三叔爺家的小妾纔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我二叔又納了第八房小妾……”
這一界的人壽命長,大家族又養的起,那就可勁兒的生,所以人丁興旺可不是說說的!
顧十一小聲對李燕兒道,
“我親爹那一代,沒一個有靈根的,沒法子修真,就使勁兒生兒子,算着年紀,我爹他老人家要是沒腎虧,現在說不定都還在生呢!”
所以二十五年了,幾位叔叔伯伯一起努力,說不定都有顧四十五,顧六十七了!
李燕兒聽了直吐舌頭,
“這麼多人認得過來嗎?”
“當然認不過來,不過也不用多認……正妻生的才能上族譜,以後才能留在家裡,小妾生的等成了人,就給筆錢打發了,要不然……這小鎮也不用住旁人,就是顧家人都能建一座城了!”
“那……你這十哥可是正妻生的?”
顧十一點頭,
“他要不是正妻生的,怎麼敢欺負我?”
不是正妻生的,連內圍的主宅都住不進去,只能住外頭的偏宅,見着她都要跪下說話,怎麼敢欺負她?
顧十一看着又輸了錢,一臉懊惱的顧老十笑道,
“看來我這位十哥也是沒有靈根的……”
在顧家沒有靈根,又是嫡系的子孫,其實也就是個生育的機器,女人還可以嫁出去聯姻,男人除了拼命睡女人,生兒子也沒甚麼大用,畢竟管理俗務的位子也就那麼幾個,多數都是家主的心腹,也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
“我小的時候,我祖父就已經着力栽培我爹做當家人了,等到以後我祖父歸了西,就是我爹當家,那時節我爹要是有了孫子,就要把二房和三房的人分出去了……”
像顧永平這樣的,也只能跟着自己的爹搬出小鎮,自己想法子謀生路了!
顧十一就那麼立在角落裡,看着顧永平輸光了身上的所有銀子,垂頭喪氣的要離開,她這才擠了過去,佔了他空出來的位子,口中嚷嚷道,
“我下一百兩銀子……賭大!”
顧永平這一桌賭的是大小,要的就是一個刺激,翻手見大小,立時見輸贏,顧十一大聲叫着把黃六爺給的一疊銀票從懷裡摸了出來,數了數,從裡頭抽出來一張往右邊一拍,
“大!大!大!”
她這一番動作下來,不光是那荷官便是顧永平都回頭看她了,賭徒都是這樣的,有銀子自己上,沒銀子看別人上都要過過眼癮,當下他扭身回頭,在顧十一身後探出頭去,眼見得那荷官一翻盅蓋,果然開了兩個六,一個五出來,
“十七點,大!”
荷官高聲嚷道,顧十一哈哈大笑,看着荷官把自己贏的銀子推了過來,撿起來又扔了一百兩到左邊,
“這回賭小!”
結果這一把真是小,顧永平在後頭看着那是眼都紅了,心中狂罵,
“他孃的,老子在這裡一把都沒贏過,怎麼他一來就把把贏,別是跟莊家串通好了吧!”
顧十一接着又連着贏了三把,哈哈大笑着一邊收銀子一面左顧右盼,轉頭看見顧永平,隨手扔了十兩銀子給他,
“這位兄弟多謝你讓了這位兒給我,今兒我財星高照,這是給你吃茶的錢!”
顧永平手裡有了銀子,又見顧十一連贏好幾把,如何能不心癢?
當下也不客氣拿過那十兩銀子就問顧十一,
“那個……那個兄弟啊……你……你賭大還是小?”
顧十一等得就是他這句話,哈哈一笑,一擡手勾着他的肩頭就把人腦袋拉了過來,
“你說賭大就賭大,你說賭小就賭小!”
顧永平聞言有些猶豫,
“兄弟,我今兒賭運可不是很好,這身上的銀子都輸光了!”
顧十一哈哈笑道,
“放心,放心,贏了是你的,輸了算我的!”
顧永平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有了顧十一這一句話,他也不管認不認識這人,此人會不會心懷不軌,那是雙眼放光,毫不客氣的將銀子往左邊一扔,
“小!”
顧十一哈哈一笑,也押了一百兩銀子,
“小!”
顧永平這廂面紅耳赤的看着荷官掀了盅,果然是小,一邊摟贏的銀子,一邊對顧十一道,
“兄弟,我……我這把壓大成不成?”
“成,怎麼不成?”
顧十一笑眯眯點頭,就這麼陪着顧永平賭到了四更,最後把賭坊的東家都給驚動了,親自出來請了二人吃茶,又奉上了千兩的銀票,將二人恭恭敬敬給送了出來,顧永平在這間賭坊之中輸了少說有上萬兩銀子了,卻是頭一次這麼揚眉吐氣,勾肩搭背的同顧十一出來,那是紅光滿面,笑容燦爛,
“兄弟,今兒多虧了你,哥哥頭一回贏的這麼暢快,走……哥哥請你吃酒!”
顧十一笑眯眯道,
“好!”
此時的小鎮之中,只有這條街的酒樓仍是人聲鼎沸,二人進去,有那小二認識顧永平的,就出來相迎,引了二人上二樓進了一間雅座,顧永平很是豪氣的大手一揮,
“撿你們的好酒好菜送上來!”
小二應聲去了,顧永平這才與顧十一說話,
“一起耍了這麼久,還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顧十一笑道,
“免貴姓李,因着在家中排行十一,便沒個大名,都叫我李十一,哥哥叫我十一郎也成!”
那顧永平聽了笑道,“那可是巧了,哥哥我在家排行老十,我便佔你個便宜,叫一聲你十一郎了!”
顧十一微微一笑道,
“正當如此!”
顧永平又問她來歷,顧十一便說是出身世家,不過家中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太過厲害,自己不喜日日算計,便索性離家出外闖蕩,
“……小弟也是四處胡亂走,偶然到了這藍月城,又聽說藍月湖之名便想過來瞧瞧,這纔到了貴寶地,與十哥有緣相遇!”
顧永平聽了哈哈一笑道,
“甚麼寶地,我們這處也就出些無甚用的石頭,靠着這個混口飯吃罷了!”
說話間酒菜上來了,顧永平招呼顧十一吃菜喝酒,二人賭了大半夜,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廂也是沒有客氣,舉筷就幹,又吃又喝之間,顧永平面色越發紅潤,雙眼漸漸發直,開始呵呵傻笑起來,顧十一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
“十哥,姓顧……看來是這藍月城中有名的顧家人嘍?”
顧永平呵呵笑,自嘲道,
“甚麼顧家人,不過就是在家族之中混吃等死的廢物罷了,即不能修真,又不能管事……”
他這酒勁兒到了,顧十一隻需提個頭,他就自覺自動的說了起來,顧十一笑道,
“十哥說哪裡話來,小弟瞧着十哥這一表人才,談吐不凡的模樣,怎可能是混吃等死之輩,十哥太謙虛了!”
“甚麼謙虛!”
顧永平一瞪眼,將手裡的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就嚷嚷道,
“老子可不是謙虛,甚麼顧家子,老子不過就是個家裡養着的廢物罷了……”
說起這事兒,就是他心中的鬱結。
顧十一做出好奇狀,
“十哥這話倒是引起小弟好奇了,左右夜長無事,不如說來聽聽……”
顧永平正愁滿腔心事無處可傾訴呢,遇着了顧十一這看着一臉真誠,又舉止仗義豪爽,且讓他莫名有些熟悉感的好兄弟,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從自己沒有靈根入不了顧山開始,又說因着脾氣急躁,心眼實在被人耍弄,又說婚事不如意,自己瞧上的娶不着,娶的是不喜歡的,每日裡回到家,兩夫妻那是白天冷臉對冷臉,晚上後背對後背,
“若不是想着要傳宗接代,生兒育女,我是碰也不想碰那女人的!”
說到這處,顧永平居然擠出了兩顆眼淚來,拉着顧十一的手哭道,
“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那女人就是顆捂不熱的石頭啊,我但凡好臉對她,她便冷嘲熱諷,說甚麼我沒出息,不知找正經事做,嫁給我真是瞎了眼……你當我不想做麼,誰給我機會啊!你當我爲何天天去賭坊啊,我這不也是在家裡呆不住嗎?”
顧十一一臉同情的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十哥的苦我明白,似小弟……也是家裡給娶了一個,我那媳婦好看是好看,可跟我也不對付,我這不就跑出來了麼!”
顧永平聞言哭得更厲害了,哇哇叫道,
“兄弟啊,還是你厲害啊,哥哥沒那膽子啊!”
又說起來顧家的家規如何森嚴,敢自己私跑的捉回來打斷腿,之後把你往那後院一關,不給吃不給喝的等死!
顧十一聞言,悄然將話題引到了自家親孃身上,
“那個……那個十哥你也可別怪小弟多嘴啊,那個……你們家多年前不就跑過一位夫人麼,她……不是也無事?”
顧永平聽了倒還真沒生惱,應道,
“這事兒你都聽說了?”
顧十一笑,
“這個……一路從藍月城過來,偶然間聽人提起了!”
顧永平道,
“無妨,反正我們家這事兒,差不多整個藍月城的人都知道了,也不差兄弟一個……”
又一臉羨慕道,
“我能跟我那二伯母比嗎?她可是跟着北邊來的蠻族人跑的,我們家當年連築基後期的修士都派出去追了,結果還被人家打得半死回來了!”
“哦?”
這可是顧十一沒聽說過的,她在顧家時,自從她那親孃跑了之後,家中的人對這位前二夫人那是閉口不提,更不會說起那野男人的狀況!
顧十一想了想問道,
“那位夫人走時,想來十哥年紀也不大吧,你是怎麼知曉的?”
顧永平道,
“這麼多年了,雖說當年長輩們下了封口令,不許家中的人議論,可總架不住有隻言片語流傳出來的……”
說着左右瞧了瞧,湊過去小聲道,
“我那二伯母可是位能人,眼光準着呢,據說那男人是北方的蠻王,算起來差不多跟我們這裡的元嬰修士同階的……也不知她是怎麼認識的!”
原來,自己那親孃當年看上那男人,不光是有一身肌肉,還是個蠻王啊!
顧十一聽了,心裡也是複雜難明,說不清甚麼滋味,便又問道,
“那後來……你那位二伯可有再娶?”
顧永平一口喝乾杯中的酒,
“自然是再娶了,之後又生了……”
他放下酒杯掰着手指頭,
“生了一、二、三、四、五……七個孩子呢!”
所以,自己果然又添了不少弟妹?
說起大房的八卦,顧永平便忘記了自己的不幸,從顧懷木自從妻子跑了說起,之後女兒又不見了,又說二伯還是有一陣子一蹶不振的,不過依着顧永平對他的瞭解,
“依我瞧着,二伯多半是覺得丟了面子,對我那二伯母和十一妹子其實也不是很在乎的……”
“嗯!”
顧十一讚成的點了點頭,從親孃不見了,親爹看着自己就瞪眼,有一回差點兒一巴掌打下來,去了她半點小命開始,顧十一就明白自家親爹愛自己更多,妻女不過就是面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