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後半夜了,燦然的月光傾瀉整個街道的銀色,柔和靜謐。
客棧中,廖頭等人看到張巖和嶽韻詩陪着一個清瘦老者回來,紛紛鬆了口氣。廖頭正欲上前解釋,嶽韻詩已經把他扯到一邊交談去了。而張巖陪着曾夫子不理會衆人的複雜目光,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曾夫子和張巖坐在圓拱桌前。
曾夫子略一沉吟,把關於冥魂獄的事情詳盡告訴了張巖。原來北疆與中土交界的翡翠山前有一個名叫斷魂的廣袤無垠的荒漠之地,取荒漠行人必斷魂於此之意。斷魂荒漠中的一個方圓近千里的區域常年風暴肆虐,宛如神靈丟棄的廢棄之地一般,毫無生機。此地每隔三百年便會從風暴中涌現一處巨大的洞口,一些奇形怪狀的怪物源源不絕地從中出來,似乎有目的一般朝北而行。
而這些怪物嗜血成性,詭異兇狠,所到之處人畜盡被生生吞噬,村落城市無不被攻陷淪落爲死寂無人滿目瘡痍的廢墟。並且每次禍亂都要持續三年之久。不但世俗之人傷亡慘重,北疆修真界在抵抗殺戮這些怪物中也不斷遭受重創,元氣大傷。這也是北疆修真界排名總落後於中土東海等地的重要緣由。
因爲每三百年都要發生一次持續三年之久的禍亂,北疆之地漸漸地摸清楚了怪物的底細。這些怪物宛如遊魂,有形無質,又狂暴嗜血,詭異兇狠。因此北疆修士把荒漠中的風暴區域叫做冥魂獄,這些怪物因不同的體態和性情也各有名稱。像冥魂獸、啖靈兵、陰煞鬼、驚噬鳥等等。
而今年恰是又一個三百年的開端,冥魂獄近段時間便要再次開啓!這麼一來,北疆局勢將又一次全面戒備之中。張巖欲要往南而行,必然和這支浩浩蕩蕩的冥魂大軍相遇。曾夫子前來也是勸告一無所知的張巖留在龍淵城中,避免發生不測。
張巖默默地聽完一切,心中的震驚不言而喻。忍不住問道:“在翠山鎮時,怎麼沒聽說過有這等事情?”
曾夫子苦笑一聲說道:“三百年一次的災難,尋常普通人即使從祖輩聽說,也當成故事來聽了,誰會在意這些,更何況近千年發生的幾次禍亂,都在龍淵城附近便給阻攔住了。再往北的偏僻之地,不知道此事也是正常。”
張巖默然片刻說道:“先生,我想去邙山秦氏覆滅之地看看。”
曾夫子心中暗歎,邙山就在荒漠的邊緣地帶,他來此本就怕張岩心執二叔二嬸之事,妄送了自己的性命,不料自己勸勉無效,張巖依舊要前去。說不得再次相勸起來,但張巖本就執拗異常,始終沉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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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夫子無奈,一臉複雜味道地看着自己的學生,處言愈見其默,有自己的主見是好事,可一味死鑽牛角尖可是禍事了。忍不住再次說道:“巖兒,僅僅三年你都等不得?況且秦氏已滅,去也白去啊。”
張巖看着曾夫子臉上焦灼之色愈多,心中愧疚,卻面色堅決地說道:“先生不用再巖兒了,您關心疼愛巖兒,巖兒知道,可巖兒不得不去,請先生不要爲巖兒擔憂了。”
……
最終以曾夫子雲淡風輕的脾性也被張巖氣的狠狠地罵了一聲:“小王八蛋!你有種!”便憤然離去。不過最終出於對張巖的疼愛,臨走前丟了一枚玉簡給張巖,說道:“儒家的功法我不能傳你,這玉簡是多年前我收集到的一門修習五行符陣法門,你收着說不定有用。你…..最好活着給我回來!”
曾夫子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只留張巖一人一臉苦笑地拿着一枚白色玉簡,口中喃喃道:“您還是放心不下我……放心吧先生,我會活得好好的……”
……
夜晚,張巖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枚有魔氣波動的殘破玉簡,神情嚴肅,小心地把神識探入其內。過了半響才神色歡喜地拿開玉簡,果然和魔功有關!此玉簡竟然記述着一門名爲易神術的功法,據玉簡介紹,易神術就是通過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來僞裝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和尋常的換容縮骨術很大的區別便在於,易神術主要作用是改變一個人的氣質,通過面部和身體的細微變化再加上易神術的法門,雖然面貌和以前驚人的相似,卻絕不會被人察覺是同一人。
修行此術還必須有魔元才行,那面容猥瑣,令人髮指的吳霸天身上沒有魔元,自然修習不得,大概誤把它當做雞肋一般的垃圾附贈給了張巖。這倒是張巖撿漏佔了大便宜。
想到剛纔相遇付東流,張岩心裡陡然一寒,若是付東流把自己還活着的消息給放出去,那自己就又成了衆矢之的,迎接自己的恐怕就是無休止的圍堵截殺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說的就是如此。
張巖身懷萬冢山佛魔結界的一切因緣,對於大陸的修士來說無異是能讓人癲狂,興起貪婪奪寶慾望的對象。此時易神術在手,能夠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他的欣喜可想而知了。
易神術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法門,修行起來很快,完全沒有境界的限制。但因爲有魔元的存在,一切都變的不同了,即使是比張巖高處幾個境界的修士,若不動用秘法也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使用易神術後的張巖。
長長鬆了口氣,張巖隨手又拿出曾夫子所贈的記載着五行符陣之法的玉簡。神識剛探入不久便退了出來,滿臉失望之色。喃喃自語:“五行符陣之法還需要陣旗陣盤一類的輔助性法寶,對於現如今的我來說,可就修習不得了。”
把玉簡丟進儲物袋。黑夜中張巖雙目精光一閃,盤膝跏趺坐,雙手掐手印,默運無上佛經,進入修煉之中。現在他一般一天修煉無上佛經,一天修煉紫霄噬辰決,倒也相得益彰,不虞有危險發生。而法華金身的修煉卻被他擱置了下來,一方面是爲了衝擊金丹期做打算,另一方面法華金身的修煉進入了一個極其緩慢的進境中,即使再努力也不見得能夠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急不得,當徐徐圖之。
丹田內濃郁到極致的金色佛元緩緩如流水般吞吐着赭黃色的益軒鍾,益軒鍾愈發變得通透有靈性一般,歡愉地在佛元中翻騰涌動。而紫色的魔元也快逾到轉變液態的時候,通過不斷地吸納着玄焰魄珠噴吐而出的黑色精華之氣,來壯大自己的凝厚程度。
般若琉璃經法華金身的修煉一直都處在無謂金剛境,日復一日以極其細小的進度緩緩變化着。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朝更好的方向發展。但張巖知道,一旦佛魔兩種力量液化,若不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衝擊金丹期的危險就宛如利劍,將時時刻刻懸在自己脖子上。所以他每次修煉的時候都在細細地體悟着無上佛經和紫霄噬辰決上面記載的每一句話,企圖從中發現兩者哪怕一絲的共性。但這個任務無異是艱難異常的,佛魔兩種極端的力量,若有明顯能被體察的共性,根本不用張巖自己去尋覓,蓮寶和魔早就告訴他了。
張巖毫不氣餒,依舊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細思兩種功法的確切含義和真正用意。共性沒找到,反而對於無上佛經和紫霄噬辰決又有了許多以前沒有的體悟和發現。這對於張巖的修行自然大有裨益。許多以前霧裡看花終隔一層的東西,紛紛迎刃而解。修行速度也暢快無間起來。
…….
第二日一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張巖便從打坐中醒了過來。略一洗漱走下樓去,卻見廖頭正在樓下等着自己。
“前輩,這是嶽前輩讓小的交給您的。”廖頭雙手拿着一封精緻的淡藍色信箋遞給張巖。
張巖眸中奇怪之色一閃,接過信箋並不急着打開,而是朝廖頭問道:“你的車隊還向南出發麼?”
廖頭乾癟的臉上滿是苦澀:“恐怕是走不了,小老剛從城中歸來,已經知道了冥魂獄開啓的消息。唉,貨物耽擱三年損失雖重,但能保住小命纔是最要緊得……”
張巖見廖頭已經知道此事,倒也勉強不得,略一沉思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頭,回頭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韻詩與道友相處月餘,無論道友如何作想,但韻詩卻很是歡愉。這些日子的淡然相處,默然而行,在韻詩心中甘冽如凝露,我想,在以後的日子裡,它會成爲韻詩不能忘卻的繾綣美好”
“自昨晚打消了道友心中芥蒂,韻詩自覺欣慰異常,只要道友不誤會於韻詩,韻詩就很高興,韻詩是不是很傻?但不管如何,韻詩喜歡沒了隔膜的你我在一起,那感覺像韻詩小時候,伸手去掬月光,月光灑滿全身,心裡充盈了飽飽的幸福感。”
“韻詩告訴自己,此情無關風月,不涉愛幕,唯心思縈繞之恬靜安詳。道友對此又有如何的感知和察覺,韻詩卻不知道了,依韻詩所想…..”
“本欲和道友結伴而行,無奈俗事纏身,韻詩不得不先行離開。不辭而別,只能以書信一封聊表歉意。心中慚愧,望道友諒解。”
“最後,韻詩有個小小的要求,這可是韻詩第一次求人呢”
“道友,若有緣再相遇,能否朝韻詩絢爛一笑?”
……
雋秀的字跡,淺藍色的信箋,似有一縷香渺然氤氳。
張巖看完信箋所寫,小心地折起信箋,輕輕地放進了益軒鍾內。
有陽光溢進,淺留一隅的明媚。
張巖默然許久,沐浴陽光中的臉頰看不出一絲表情。
一紙信箋,載滿了女兒心思,在誰家少年的心湖微漾?
誰又信,此情無關風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