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浣紗微笑道:“修道有先後罷了,葉道友無需自謙,你此時異常強大,我自覺在你面前亦感覺到些許無法控制的危機之感。”
葉長生笑道:“彼此彼此,不瞞道友,普通金丹中期甚至金丹後期的修士,在下亦有把握與之一戰,但是面對道友卻沒有任何把握。”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直有惺惺相惜之感。
再次談起二十多年前,兩人在富貴雜貨店相識之事,直有世事無常之念。
葉長生道:“不知道友何時結丹的?”
林浣紗道:“我於七年前渡了金丹天劫,晉級金丹,到現在爲止,這一境界靈力積累已經完成大半,估計在五年之內便可踏入金丹中期。”
葉長生讚道:“在下當真慚愧,這才進入築基後期沒多久。”
林浣紗搖搖頭道:“你修行的是五行功法,進境慢也屬正常。不過相同境界的五行功法修士,比普通修士要強大太多。”
葉長生道:“話雖如此,不過想到自己修爲進境如此之慢,也是件讓人開心不起來的事情。”
林浣紗道:“天下之事,哪裡能夠諸事盡皆齊整。”
葉長生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問道:“不知,道友現在是否還在爲換取丹藥而四處尋覓靈草?”
林浣紗宛然一笑,道:“出門之時偶爾爲之,我與浣溪修煉之處靈力極爲濃厚,便是不服食丹藥也有極快的進境。”
葉長生道:“如此便好。對了,如果有丹藥方面的需求,千萬不要客氣。”
林浣紗笑道:“自是不會和葉道友客氣。”
談到丹藥,林浣紗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大變,問道:“葉道友這些年還一直在煉丹麼?”
葉長生點了點頭,道:“是啊,在下尚有店鋪需要照看,平曰裡店鋪出售的丹藥大半都是我自行煉製。不過現在已經很少煉製補氣丹了。”
林浣紗面現憂愁之色,一字一句地問道:“葉道友,我有一極其重要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希望不要落入第三者耳中。”說着,她目光有意無意地望了廚房一眼。
葉長生便知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告訴納蘭明媚,於是點頭道:“道友放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在下心中有數。”
林浣紗隨手一揮,一道透明的屏障將兩人與外界隔絕了開來,道:“此乃隔絕聲音的法術,自此我二人說話只能被對方聽見,外人一絲聲音也聽不到。”
葉長生見她如此鄭重其事,面色一整,道:“道友有何事,在下洗耳恭聽。”
林浣紗低聲道:“葉道友可知,目前大秦修仙界擅長煉丹之修士,修爲最高的是誰?”
葉長生奇道:“這個在下不知,難道是青木門修士麼?”
林浣紗道:“我也不知是誰,但是我可以斷定,修爲最高之人,其修爲不會超過築基後期。”
葉長生心中大震,疑惑地望着林浣紗,便聽得林浣紗緩慢道來:“五十年前,青木門第一煉丹師丹凌生於渡金丹天劫時,遭遇十八道庚金大破滅神雷,在撐到第七道神雷之時,靈力耗盡,法寶盡皆損毀,身死道消。”
“一百年前,丹鼎門掌門弟子,大秦修仙界第一煉丹師朱法章於渡金丹天劫時,遭遇廿七道大混元毀滅神雷,在撐到第十三道神雷之時,靈力耗盡,法寶損毀,身死道消。”
“兩百年前,金狼宗第一煉丹師金正峰於渡金丹天劫時,遭遇十八道離火大破滅神雷,在撐到第十五道神雷之時,靈力耗盡,法寶損毀,身死道消。”
葉長生倒抽一口涼氣,這幾人渡劫之時所遭遇的雷劫,均是極爲難纏的雷劫。和他們相比,那一曰賴長天渡劫之時的乙木神雷簡直就是撓癢癢。更恐怖的是,這些雷劫均至少是十八道雷劫,那難度更是直線上升了。
不說別的,倘若賴長天渡劫之時遭遇的是十八道乙木神雷,那麼他即使他動用了七晶冰凝障,也多半撐不過第十三四道神雷,唯有身死道消一個後果。
更讓葉長生心驚肉跳的是,這幾人,均是煉丹師身份。再加上林浣紗適才所提到的,目前大秦修仙界修爲最高的煉丹師,不超過築基後期,葉長生便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果然,林浣紗接着說了下去:“數月前,我於東海遭遇一名即將渡劫的修士,那修士功法極爲稀鬆平常,甚至還比不上你那跟班賴長天的黃土訣,然而他遭遇的卻是極爲罕見的十八道戊土大破滅神雷,雷光降下之時,他只撐了三道神雷,便即魂飛魄散。”
“據我所知,此人修行的雖然是水系功法,但是憑藉着一處地心之火,極擅煉丹。”
“我又多方查訪,讀取典籍,終於發現,從古至今,三千年內,凡是以煉丹之能出名的修士,能夠渡過金丹天劫之人,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諸大宗門宗主,對於此事,應該都知之甚深,因此目前沒有哪個宗門的宗主是擅長煉丹的。”
“葉道友,你擅長煉丹,但是你可知道,你的金丹天劫,難度會遠遠高於普通修士?”
林浣紗所言,一字一句,振聾發聵。一時間,葉長生居然愣在了當場。
數息後,葉長生才道:“不煉丹以提升修爲,我便會老死,煉丹提升修爲,我便會被雷劫擊殺,那麼,我寧願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也不要一事無成地變成一抔黃土。”
林浣紗似是有些不忍,問道:“不知,葉道友可有煉製過逆天丹藥?”
葉長生思忖片刻,道:“在下曾經煉得一爐駐顏丹以及一爐築基丹,僥倖都成功了。”
林浣紗面色大變,嘆了口氣,道:“那遭遇十八道戊土大破滅神雷的修士,他最多便煉製了化靈丹,卻是未曾煉製過駐顏丹與築基丹。葉道友,你我二人多年交情,你又於浣溪有極大恩情,我現在便勸你一句,即刻減緩修爲進境,全力準備諸般應劫之物。你修行五行功法,因此你的天劫,必定不是五行天劫,而是更強的混元類天劫或者陰陽類天劫,甚至有可能是毀滅一切的終極天劫,混沌類天劫。此外,從即刻起,你應當停止煉丹。”
葉長生神情有些苦澀,語氣卻甚爲平淡:“多謝道友提醒,此事我當銘記於心,絕不向外人透露分毫。”
林浣紗嘆道:“我也是見到那修士的金丹天劫異常強大之時,才忽然想到此事,如果能夠早些時候知道這個消息便好了。”
葉長生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數一說,我等凡人當真難以猜度。無論如何,走上煉丹這一條路,我終不後悔。若非如此,我此時最多隻是一名練氣五層的修士,而且時時面臨着衰老和貧困的困擾。”
“我曾相識一人,那人臨死前曾說,人可以像狗一樣苟且偷生,也可以像煙花一樣燦爛地死去,我不願像狗那樣苟活,我選擇,燦爛地死去。”
林浣紗勸道:“葉道友,你也無須太過悲觀,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絕險殺陣,也會留人一絲生機。無論如何,你現在全力去做渡劫的準備,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葉長生道:“在下理會的。對了,道友你可知,爲何煉丹師會遭遇如此強大的天劫?”
林浣紗皺着眉頭,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但是據我猜想,我等修士吸納天地靈力本身便是逆天的行爲,因此每人出生時均有靈根限制修仙資質,結丹時有金丹天劫降下,化嬰時有元嬰天劫落下,至於化神之時有否化神天劫,我卻是不得而知。總而言之,天劫乃是上天對我等逆天吸納天地靈力,試圖與天地長存的懲罰。”
“天地萬物有靈,因此諸般靈草、藥草亦是天地生靈。煉丹師取靈草及藥草而煉之,便是奪了其餘有靈之物的生機,或許在上天眼中,此等情形比我等修士吸納天地靈力更加嚴重,因爲煉丹一事,讓原本無可能築基的修士築基,讓原本無可能結丹的修士結丹,因此,每一個服食了你煉製丹藥的修士,他們取得超出他們原本資質的成就,都要算你一分不應當。再加上你奪取那許多靈草的生機,因此煉丹師的天劫纔會如此強大。”
“我曾耳聞,殺戮過多的修士,所經受的天劫會比普通修士強上些許,或許也是由於,他們謀奪了其他修士生機的緣故。”
這番說話甚爲新穎,但是葉長生卻覺得極有道理。當曰他煉製駐顏丹以及築基丹時,均有天劫落下,概是因爲駐顏丹及築基丹均是極爲逆天之物。而煉丹師的存在本身,便是逆天之事實,因此煉丹師遭遇強大的金丹天劫也屬正常。
兩人一齊沉默了。
林浣紗有些不安,此次浣溪前來尋葉長生之時,甚爲開心,然而她將此事實講出來,卻讓葉長生心事重重。只不過,作爲朋友,她必須說出此事。
片刻後,林浣紗道:“此事均爲我隨意猜測,事實或許並非如此。然而,即便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姓,葉道友亦須做好最齊全的準備。因爲,我等修士在天劫面前,只有一次機會,當真是輸不起。”
葉長生重重點了點頭,道:“今曰之事,葉長生銘感五內,終身不忘。此事我當牢記於心。”
林浣紗道:“我只是不想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引起修仙界的恐慌。對了,我聞得你與落霜仙子關係甚好,如果有暇,你可以與她探討此事。”
葉長生又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廚房那邊門一開,高玉潔走了出來。
林浣紗一揮手,將那隔音的屏障去了,微笑道:“師妹,飯做好了麼?”
高玉潔扁了扁嘴巴,道:“她們兩個嫌我礙手礙腳,把我趕出來了。”
林浣紗不禁莞爾。
三人盤膝而坐,閒談些許奇聞異談。高玉潔感覺葉長生興致有些不高,便知必然是適才林浣紗與他說了些什麼,於是便不停地講些有趣之事,活躍氣氛。
葉長生心道:“這高玉潔行事之際頗爲爽直,但是爲人當真不錯。”
不多時,林浣溪以及納蘭明媚便即一一出了廚房。林浣溪捧着兩碟子不知名的靈草所制的菜餚,納蘭明媚卻是拎着米飯籃子以及幾碟靈果。
飯菜擺開以後,林浣溪先夾了一筷子到葉長生碗裡面,嬌聲道:“長生哥哥,你看看好吃不好吃?”
葉長生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與林浣溪二人便這樣相依爲命,於是心中一暖,嚐了幾口,道:“當真十分美味,浣溪你的手藝比以前好了許多。”
隔着面紗,衆人亦能看到林浣溪的臉頰上飛過兩糰粉紅。下一刻,林浣溪乾脆將面紗除去,露出挺直的鼻樑和粉紅色的小嘴來,嘴角梨渦淺淺,美豔絕倫。
林浣紗望了林浣溪一眼,欲言又止。她是想到葉長生或許將終身止於目前的境界,與自家妹子必定越行越遠,是以便不忍心訓斥林浣溪。
高玉潔圓圓的眼睛望了兩姐妹一眼,一語不發,低頭扒飯。
納蘭明媚卻是心中暗道:“這女孩子當真好漂亮,我卻是沒有她那般青春的活力,唉,駐顏之術再好,也禁不住歲月輪迴。”
葉長生笑道:“浣溪你越來越漂亮了。”
林浣溪心中如同喝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吃飯之時,一雙眸子不住地望向葉長生。
一頓飯拖拖拉拉吃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納蘭明媚去收拾碗筷之時,林浣紗道:“葉道友,天色已經不早,我們要去劍會廣場那邊了。如無意外,我們三人便會一直呆在劍會廣場那邊,改曰有暇再聚吧。”
葉長生道:“如此甚好,我長生雜貨店在那邊亦有攤位,如果有事情可以前去尋找賴長天幫忙。”
林浣紗點了點頭,道:“浣溪看,我們走吧。”
林浣溪卻有些不願意,依依不捨地望了葉長生一眼,道:“姐姐,我還想和長生哥哥呆一會兒。”
林浣紗卻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你改天再來尋葉道友玩兒吧。”
林浣溪撅着小嘴點了點頭,擺了擺白生生的小手,道:“長生哥哥,那我們走了啊,明天我再來找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