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妍是被他連拉帶扯地拖到俞府大‘門’口的,不由分說就被榧′抱上了馬,還不待她反抗,俞恆就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後,低聲警告道:“你最好安分點!”說完一扯馬繩喊了聲“駕”便朝東邊大道而去。
“得得得”的馬蹄聲入耳,被他這般攬在身前,蘇瑾妍彆扭的同時又夾了幾分慌‘亂’。此時官道這邊尚且安靜,待等到繁華處,如此親密,還不讓人生了他想?她的手肘捅了捅身後的人,儘量輕柔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嗎,爲何要離開侯府?”
“現在服軟,晚了!”俞恆冷哼一聲,跟着踢了踢馬腹,反而加快了速度。
昨日分別時他明明已經沒了怒氣,難道是因爲俞夫人與他說的話?這般反應,是懷疑到自己了?
怎麼可能呢?
蘇瑾妍皺眉的瞬間,眼尖地就瞧到前方不遠處的分岔口,她急了擡頭仰視了他道:“俞恆,你明知我們親事要作罷,還這樣帶着我招搖過市,你居心何在!”
近乎咬牙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怒意。
俞恆只隨意地瞟了眼她,“誰說我們的親事會作罷?我帶着未婚妻出城遊玩,誰還能有閒話不成?”完全不顧她切齒的模樣,望向左邊處通往市集大道的路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瞬間就僵住,因爲冰涼的刀匕抵在了他的‘胸’前。
馬行的速度漸漸變緩,他拉住了繩子,滿目驚訝地瞪着她,低喝道:“蘇瑾妍,你拿刀對我?”
蘇瑾妍面上絲毫沒有懼‘色’,更沒有猶豫,她堅定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俞世子,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我?你若再往前,我可不確定我會不會因爲慌急手下就沒了分寸。”
俞恆怒看了她一會,最後輕笑道:“別鬧了,將刀放下!”顯然不信她有那膽子目光又盯向左轉處。
蘇瑾妍似是知曉他的想法,笑了將匕首取開,但幾乎同時又對準了身下高馬的頭腦處,淡淡道:“是,你知曉我不敢傷你。你是東平侯府的世子,我那一刀刺下去,我們整個蘇府都會爲此付出沉重的代價。你知道我們蘇府承擔不起我亦承擔不起,但若是刺傷的是你的愛駒,在道上發起狂來,傷了街上百姓又當如何?”
蘇瑾妍沒有轉身,因爲她知曉妯不能分散一點注意力。他畢竟是男子,只要有一絲鬆懈,自己便會重新受制於他。
望着前側了的‘女’子,俞恆心中有怒有不甘目光落在她那緊緊握着匕首的手上,久久沒有回話。
一直保持這種動作很累,蘇瑾妍忍不住催道:“你若執意踏上那條道可曾考慮過我會受到如何的目光?你明知曉‘女’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你也明知道這‘門’親事岌岌可危,爲了自保,你覺得我當真不敢下手?真到那時,別人注意的不是你身前的我,而是東平侯府世子當街駕馬傷人,毀人攤販。俞世子,您可要想想清楚。”
由於彎身,她的長髮‘蕩’下,因風的吹拂讓人晃眼。
他閉了閉眼眸壓抑着怒火道:“把刀收了吧~”說着重新握住馬繩,將它往右邊轉了轉,似是解釋地又語:“你做的那些事,難道還想在侯府與我談論不成?”
他居然真的………蘇瑾妍心底閃過驚詫,重新坐直,任由他將馬帶到右邊的道上。
他已經妥協了一步。
右道是大戶之家的住宅處此時亦未至午時,往來的人極少,道上清靜,偶有守禦朱‘門’的人望率,蘇瑾妍只將腦袋別向另一邊。
許是因爲道路寬敞,亦或是他的怒意催使,馬跑地越來越快,轉眼又到了正道處。
蘇瑾妍突然想起他方纔口中所言的“出城”,不解地轉身問道:“你要帶我出京,去哪?”
俞恆冷哼了一聲,更用力地踢了馬腹,沒好氣地就道:“你再敢將匕首拿出來試試!”青着張臉一路沉默地就出了城。
三月驕陽,碧草青青,溪水細流,岸邊植了幾株桃樹,滿目粉‘色’,飄揚飛舞。早前那堵着的滿腔怒氣,許是因爲她的安靜與順從散了不少,俞恆將馬繩系在垂着柳條的樹上,任由它食去草地上的蔥鬱。
蘇瑾妍望着他的一系列動作,等到他重新近了身,依舊面不改‘色’。
俞恆卻極看不慣她這種冷靜,“你沒有什麼話要說?”
“俞世子問什麼?”她嘴角淺笑,將腳邊的粉‘色’‘花’瓣踩下,一派的從容閒適。
他突然大步往前,蘇瑾妍急着往旁處一閃,伸手製止道:“世子爺,男‘女’授受不親。您是高‘門’子弟,生‘性’率直無所顧防,但也要爲小‘女’子考慮下不是?”
俞恆聽得沉下臉,輕蔑道:“男‘女’授受不親?我手也牽了,摟也摟了,抱也抱了,你還跟我說這道理你若當真三貞九烈,昨日何必順從好言,方纔又怎麼不反抗?”
蘇瑾妍被他那輕視的話聽得一怒,恨不得揚手就甩他一巴掌。但是她還有理智,最後氣極反笑,“是啊,我竟是與你說這些道理。”跟着擡眸,語調平平道:“你都不曾給拒絕的機會,我可真是‘浪’費‘脣’舌。”
“你別在這兒含沙‘射’影。”俞恆目‘露’煞氣,瞪着直視她,希望從她臉上看到一絲害怕,希望她能出言討好。但是對方只靜靜地立在那裡,垂首望地,一副無奈至極的神‘色’。
這場景,怎麼看都是自己強迫了她一般。
俞恆搖頭,甩去這等惱人的想法,依舊冷了聲道:“怪不得昨日你原本見我盡是怒意,嘴中還強調着與我沒有關係,原來是早有準備。蘇瑾妍,我可真是看不懂你了,有些計策也別做得太過。雖說越是難得到的越使人珍惜,但你一再挑戰我的底線,將來可別後悔!”
蘇瑾妍突然擡起了眼眸,望着他笑了起來。笑得極是燦爛,若月中皎月,若這涔涔溪水,讓人心悅暢懷。
原來他還在以爲自己是所謂的‘欲’擒故縱,原來他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贏得他的注意,讓他越發珍視自己。
在他的注目下,蘇瑾妍輕問:“世子,您當真覺得您值得我如此煞費苦心?”
她回回用“您”字的時候,總帶着輕蔑與不屑。
這樣的感覺並不好。
他的表情滯然,他不想當真去相信心底的那個解釋。他不想再猜忌,再一次傾身過去,握住她的手腕質疑道:“俞蘇二府,如若相輔,安然富饒;若是相合,必禍一方,人亡家破。蘇瑾妍,你這話說得可真夠狠!”
她沒有掙扎,只轉向旁處,從容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怎麼,有本事讓婢子出京,有本事使法華大師幫你說話,有本事拆散這‘門’親事,你沒膽子承認?這禍及的一方,偏偏還是我們東平侯府,蘇瑾妍,你這心思真是起大了!”
蘇瑾妍卻輕輕晃了晃手腕,風輕雲淡道:“哦?原來昨日法華大師說得是這樣的話,怪不得祖母心情沉重。今日出府前還與我說,是你母親要退親,原來是這樣啊~”
俞恆將她往前一帶,咬牙道:“你不想嫁給我,是不是?”
“是!”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好不能承認的?俞夫人信佛信道,加上法華大師另外點撥的話,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一定不會再貿然與蘇府結親。
只是,單解了自己與俞恆的親事還不夠。點明二府不能聯姻,便是今後,哥哥也不可能再娶俞四姑娘。
做事要徹底,這是從蘇瑾妤身上學來的。
俞恆聽她說的這般扎釘截鐵,禁不住又道:“今日你本是去侯府爲客,何至於身上帶着利器?你這是早就防着我對不對,昨日在‘玉’食坊你便是敷衍我,對否?!”
“俞世子想的這樣明白,還需小‘女’子解疑?”蘇瑾妍坦然承認。
他鎖緊了眉頭,“你便從未考慮過,與我爲妻?”
點頭,她回“是”。
他猛然將她鬆開,大笑了兩聲,緊跟着道:“我算是明白了,蘇瑾妍,我告訴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不想嫁我,我還偏要娶你。那些話糊‘弄’得了我母親,但我可不會信,你遲早會後悔現在的所作所言!”
“貶已出手,何言後悔?”
她臉上那淡淡的淺笑刺傷了他的眼,俞恆突然覺得‘胸’悶至極,凝神盯了她一會,見她果真沒有絲毫悔意。他沉聲一哼,擡腳往馬處走了幾步,轉身冷道:“你既是這樣有本事,那便自個回去!”
蘇瑾妍微詫,他居然要把自己丟在這兒?
還在思慮時,俞恆早已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她下意識地往前幾步,跟着又停下了步子。
他等會必定還是會回來的。只是,他最後離開時那抹堅定與不甘的眼神,訴說着他根本不會輕易放手。思量片刻,蘇瑾妍又鬆了口氣,他堅持又何用?待過陣子東平侯去世,他不信也得信。
他‘私’下將自己帶到這兒說話,便是不敢當着俞夫人的面去質疑法華大師稱假吧?
她突然又有了信心。
笑意尚斂在嘴角,身後傳來鼓掌的聲音,“好一齣‘女’子棄未婚夫的戲,真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