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謂數月的宿雨餐風,千里無人煙,讓唐僧也經歷了更多的風霜,驀然見得一城,自是連豬八戒沙僧都不禁喜出望外起來。
唐僧依舊是一貫的問話道:“悟空,你看那廂是甚麼所在?”
如此一路寂靜,倒還真讓石嶽有些不習慣,同時自也知道肯定正被諸方仙佛關注着,所以除了惡搞的哪吒穿着外,也只能不動聲色的扮演着孫悟空,不出一絲馬腳。
而路上石嶽倒也想取消與豬八戒沙僧兩人的約定,奈何兩人習慣下來,連三壇海會大神都能穿的衣服,自己又爲何不能穿?那大自在天菩薩不也是穿了一條虎皮裙,塗了一身的泥巴嗎?看在大師兄無比有力的“條件”下,兩人自說什麼也不願意脫了。
同樣讓石嶽不習慣的還有,觀音竟然也好像消失了一般,卻不知何時又會再現身。
聞聽唐僧問話,石嶽便也學着孫悟空說話的方式道:“到得跟前自知,若是西邸王位,須要倒換關文;若是府州縣,且徑過即可。”
當然石嶽還是更習慣自己後世的說話方式,只不過如今重生千年,已經很少再用曾經的語氣,說話也並非完全像孫悟空一般文縐縐的。
說話間很快便到得城門之外,許久不見人煙,一行都不由覺得很是親切,進城也沒有阻攔,只見街上行人並不是很多,一個老軍正在向陽牆下偎風而睡。
幾人也只好繼續前行,街上的行人依舊是稍顯稀疏,表面看倒也算是繁華氣概,河清海晏的一片景象,但卻又明顯感覺到一股隱隱的冷意,究竟何來?
然後不多久,唐僧便終於注意到了不協調的一幕。
只見家家門口竟都有着一個鵝籠,最關鍵的是,每個鵝籠內竟還都有一個小孩兒!全是男身,有的坐在籠中頑耍,有的坐在裡邊啼哭,有的吃果子,有的或睡坐,也無人搭理。
瞬間唐僧便皺起了眉頭,舉目遠眺,卻見遠處也正有着數不盡的鵝籠,心中不由更疑。
石嶽則是不動聲色,不想豬八戒沙僧兩個紅褲頭紅肚兜的貨也都不言語,只是眼珠子四處觀看,一身另類的穿着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眼球。
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西遊嗎?石嶽心中倒真想讓兩人換回原來的裝束,如此卻不知又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想縱是觀音看到都會忍不住呆一下吧。
石嶽若有所思,然後走沒多久,便忽見街邊一衙門,上書金亭館驛。
完全是老套路,石嶽自知道唐僧肯定會提議進去歇腳詢問一下,由此更不由想到,難道這所謂的“引路人”會是那南極仙翁本人?
石嶽自是清楚記得唐僧一路西行而來,所有該經歷的劫難幾乎都是逃無可逃,總有那麼一個引子,一步步將其引到原定的軌跡中!
只是這裡石嶽並不打算有任何干擾,當然也自不是絕對的,一切都是見機行事,靜觀其變。
果然唐僧見到館驛立刻便提議道:“徒弟,我們且進這驛裡去,一則問他地方,二則撒餵馬匹,三則天晚投宿。”
顯然唐僧已忘了自己的坐騎也是仙人之流的白龍馬,可謂餐風飲露之輩,又哪裡需要什麼餵馬!而且無形中改變的似乎也有些接受被觀音強塞進來的豬八戒沙僧兩個吃人徒弟了,不然就不會喊“徒弟”,而是悟空了。
沙僧聞聽,也是莫名一喜,立刻雙手合掌道:“正是,正是,且快進去。”
四人欣然而入,迎頭就是兩個紅褲頭紅肚兜的大漢,兩個貨似乎還很享受使人震驚的感覺,只見一官人明顯長大嘴巴愣怔片刻,才趕忙跑去報與驛丞。
然後不多時一名身着官服之人便親自出來將四人迎入內,各各相見,石嶽也不由仔細觀察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敘坐定,驛丞睜着渾濁的兩眼首先問道:“不知長老自何方來?”
唐僧啓手道:“貧僧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今到貴處,有關文理當照驗,權借高衙一歇。”
驛丞微點頭,趕忙命人看茶,同時命當直的安排管待,只是兩名侍應看到豬八戒沙僧兩人的穿着,明顯都震驚的有些合不攏嘴,半天才有反應。
最關鍵是沙僧紅褲頭下那一大撮紅毛內,竟還有個東西甩啦甩啦,幾乎就要露出來,如此一幕自是同樣將驛丞給雷的裡嫩外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卻也多虧是兩個貨都長得跟妖怪一般,事實上也就是妖怪,所以在街上才無人敢圍觀,讓唐僧都不禁有種想躲着兩人走的衝動,阿彌陀佛!貧僧真不認識他們。
只是奈何兩人似乎是噁心人噁心上了癮,除非是唐僧念緊箍咒,不然豬八戒估計是不會脫的了。
待看上茶,唐僧便立刻忍不住向驛丞詢問:“貧僧有一件不明之事請教,煩爲指示。貴處養孩兒,不知怎生看待。”
石嶽也是時刻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驛丞的神色變化,想要從中看出些端倪。
只見驛丞卻是微嘆一口氣,道:“天無二日,人無二理。養育孩童,父精母血,懷胎十月,待時而生,生下侞哺三年,漸成體相,豈有不知之理!”
懷胎十月!
瞬間石嶽心中便不由一動,而唐僧神情明顯也是一僵,不禁剎那間的迷茫。
石嶽卻清楚在其心裡其卻是懷胎三月而生的!所謂:“我母被水賊欺佔,經三個月,分娩了我。”早已牢牢的刻在其唐玄奘的心裡,但不知此時其又會如何感想?
只因金蟬轉世,所以便三月而生?或是來日親自去問一下母親?卻不知其母早已因其而自盡身亡!待時其又當何以承受?只怕也唯有成魔。
石嶽同樣細細觀察着唐僧的目光變化,但只見迷茫一閃而逝,讓石嶽也不禁無所猜測。
啓手一禮,唐僧又道:“據尊言與敝邦無異,但貧僧進城時,見街坊人家,各設一鵝籠,都藏小兒在內。此事不明,故敢動問。”
驛丞微搖搖頭,再次輕嘆一口氣,乾脆附耳低言道:“長老莫管他,莫問他,也莫理他、說他。請安置,明早走路。”
只是其說出懷胎十月,石嶽就只能對其另眼相看了,自絕不相信什麼偶然的巧合,一切的偶然都只不過是各種因素下的一種必然!
也只能說明一點,有人準備在唐僧心中埋下一個種子,一個懷胎十月的種子,是在壞觀音如來好事,幾乎可說是跟自己一路,但也不是絕對,因爲每個人似乎都有這樣幸災樂禍暗下黑手的可能。
而唐僧聞言,也更覺不對,勿論如何也要驛丞說個明白。
不得已,驛丞也只能繼續悄悄而言道:“適所問鵝籠之事,乃是當今國主無道之事,你只管問他怎的!”
唐僧啓手道:“何爲無道?必見教明白,我方得放心。”
驛丞搖頭道:“長老有所不知,此國原是比丘國,近有民謠,改作小子城。三年前,有一老人打扮做道人模樣,攜一小女子,年方一十六歲,其女形容嬌俊,貌若觀音……”
石嶽差點忍不住咳出聲,豬八戒沙僧兩人也是聽得眼睛大亮,還貌若觀音,你一小小驛丞竟能知道如此詳細,好似見過觀音一般!更有膽拿觀音比喻貌美,還年方一十六歲!
自然也只有石嶽能注意到如此細微之處,只見果然唐僧立刻便啓手默唸一聲阿彌陀佛,同時喊一聲罪過。
驛丞似乎完全無所覺道:“被進貢與當今,陛下愛其色美,寵幸在宮,號爲美后。近來把三宮娘娘,六院妃子,全無正眼相覷,不分晝夜,貪歡不已。”
石嶽不得不在心中感嘆一聲,還真是好膽,如此比喻南海觀音,在佛門絕對算得上是褻瀆了。
驛丞繼續道:“如今弄得精神瘦倦,身體羸弱,飲食少進,命在須臾。太醫院檢盡良方,不能療治。那進女子的道人,受我主誥封,稱爲國丈。國丈有海外秘方,甚能延壽,前者去十洲、三島,採將藥來,俱已完備。”
“但只是藥引子利害,單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的心肝,煎湯服藥,服後有千年不老之功。這些鵝籠裡的小兒,俱是選就的,養在裡面。家人父母,懼怕王法,俱不敢啼哭,遂傳播謠言,叫做小兒城。此非無道而何?長老明早到朝,只去倒換關文,不得言及此事。”
石嶽下意識便就是眼睛一眯,只因爲對方一個小小驛丞知道的也太清楚了,竟然連仙人界的十洲三島都能說出來!
至此石嶽自是已經肯定,這是有人在渾水摸魚!而且必不是南極仙翁!因爲當初唐僧出世便可說有其一份,此時在唐僧心中埋下一個揭破其真正身份的種子,卻是對其一點好處都沒有。
但只見驛丞說罷便直接怞身而退。
而唐僧則是聽得全身顫抖,更忍不住仰頭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