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也穿着府中僕人的衣服。帶頭一人身高體胖,滿臉橫肉。指着衛通皮笑肉不笑的道:“草包。”身後幾人哈哈一笑,衛通早已面如土色,神色慌張,表情似哭似笑。項沐尋心中一跳,暗道:“這幾人莫非是來找麻煩的,他們有這麼多人,這可怎麼辦。”
那領頭少年看着項沐尋道:“你是新來的?”項沐尋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點了點頭。
“叫什麼名字?”那領頭少年把玩着手上的一顆石珠問道,項沐尋道:“衛尋。”少年又問道:“身上有什麼值錢東西沒有?”項沐尋忙搖頭道:“沒有。”
領頭少年聞言手上動作一停,朝身旁一人示意了一下。身旁一個身材矮小,賣相醜陋的少年嘿嘿一笑,走到項沐尋身旁,上下看看他道:“讓我搜搜。”說着便伸手去翻項沐尋的衣服,項沐尋退了一步,一臉急色地看着矮個少年。矮個少年臉色一變,上前一拳打在項沐尋肚子上道:“狗雜碎,給我老實點。”項沐尋小腹一痛,勾下腰去,那矮個少年右腿一掃,將項沐尋放倒在地上,接着便坐在項沐尋身上去抓他胸口的衣服。
但項沐尋懷中好像藏着什麼寶貝一樣,抓着胸口的衣服死活不放手。矮個少年順手抓起身旁一塊石頭,狠狠砸在項沐尋手背上。項沐尋慘嚎一聲,手依舊沒有鬆開,旁邊又上來一人,用一塊布塞住了項沐尋的嘴。
見項沐尋仍死抓着胸口,那矮個少年一怒,手中的石頭接連砸在項沐尋手上,每一下都用盡全力。項沐尋瞪大雙眼,他慘嚎着,卻只傳出嗚嗚的聲音,額上青筋畢露,臉頰也因疼痛憋得通紅。
矮個少年用盡全力,項沐尋手背卻只是青紫一塊。最終項沐尋手上漸漸無力,被矮個少年扳開了手。矮個少年一臉興奮地將手伸進項沐尋懷中,卻只摸出了一件衣服。
白色的衣衫,散發着淡淡清香,做工精美,使人一眼看上去就能聯想到一個白衣飄飄的仙女。項沐尋拼命掙扎着,眼中淚水泉涌而出,奈何矮個少年將他死死壓住,使他起不了身。
在場之人均是一愣,呆呆看着那件白衣,唯有項沐尋一人在苦苦掙扎,誰也不知道那件白色衣服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有多重要,在他心裡那件衣服是誰都不能碰的。
矮個少年站起身,翻來覆去地看着手中的雪白衣衫道:“這小子從哪偷來的,不會是郡主的吧。”旁邊一人眼中一亮道:“我們可以拿它去邀功。”領頭少年道:“笨啊,郡主丟了衣服該多沒面子啊,你們交了出去不是在說郡主無能嗎?”說着一把拿過衣服,放在臉上深吸口氣道:“好香。”
項沐尋目眥欲裂,忽然起身朝領頭少年撲去,領頭少年閃身躲過,一旁幾個少年紛紛撲上,將項沐尋按在地上,項沐尋大吼着,手中拳頭瘋舞,雙眼血紅,直瞪着拿着白衣的領頭少年。
領頭少年冷笑一身,走到項沐尋身前,將衣服蓋在他頭上,緊接着便伸腳踹去。項沐尋聲嘶力竭地大喊,聲音裡沒有憤怒,似乎只有無奈和悽婉。
不知他們是何時離開,項沐尋嗚咽着,緊緊將那件衣服抱在自己胸前,彷彿抱着最心愛的寶物。
“啊”最終項沐尋放聲痛哭起來,將頭死死抵在地面上,他恨那些人的強橫,更恨自己的無能。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通拍拍他的背道:“起來吧,你這樣哭是沒用的。”他的聲音忽然不再弱小,字字鏗鏘有力,彷彿一下子變了一個人。項沐尋止了哭聲,回頭呆呆望着他。
衛通微微一笑,一把將項沐尋從地上拉起道:“我剛來時受的侮辱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倍,但你一定要忍。”項沐尋緩緩搖頭:“我不會放過他們的。”衛通提起水桶邊走邊道:“那你要有資本,他們是六世子身邊的人,平日在府裡橫行霸道,王主管也要讓他們三分,何況還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你拿什麼跟他們鬥?”
項沐尋默默跟在衛通身旁,沒有說話。衛通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人穿過重重叢林,最後停在一顆大樹旁,這棵樹足有三四人粗,不過早已枯死,衛通撥開草叢,露出樹根出的一個洞口來。原來這棵樹的樹幹早已被掏空,衛通俯身鑽了進去道:“你鑽進來看看。”項沐尋好奇地朝裡面看了看,鑽了進去。
樹洞裡容下兩人綽綽有餘,衛通指了指樹上的兩個洞道:“你從這裡看。”項沐尋透過洞向外看去,不由地一陣驚奇。從這裡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練武場的情況,近處還有一處高臺。
衛通道:“這洞是我一年前發現的,從這裡可以學到不少武功,每過幾天還有人在這座高臺上講解劍法。”項沐尋問道:“你不怕被發現嗎?”衛通淡然道:”怕,但想到我所受的侮辱,就不怕了。”過了一陣又道:“你呢,敢不敢和我一起。”項沐尋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兩人出了洞,衛通道:“費老頭每天下午都讓我去山裡打水,第二天送回去,給了我充分練武的時間。那些世子郡主也不怎麼聰明,我看都看會了,他們就是學不會。”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一處山崖下面,一道瀑布從山上飛流而下。衛通笑道:”這裡有處水簾洞,說着撲通一聲跳下池去,那水池只沒至腰際,項沐尋也跟着跳了下去,由那道水簾穿過,眼前豁然開朗。
現在正值黃昏,陽光直射進洞來,將洞內照得一片金黃,項沐尋驚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嘖嘖稱奇。
地上扔着一些簡陋的木質兵器和一些睡覺用的乾草,牆上掏了幾個洞,放着一些殘舊的書籍。項沐尋隨手拿起一本,訝然道:“花榜?”這本書他在胖瘦二人那裡見過的,迫不及待地翻開第一頁,上面果然是施嫙婼的畫像,畫中的施嫙婼神色淡然,宛如鮮活。下面還有幾行字,項沐尋念道:“今有如是庵弟子嫙婼也,乃萬世不出之奇美女子,餘有幸一睹芳容,乃嘆而隱世,自此不問花榜,如此麗顏,仙子毋能與之論也!”
“如是庵?”項沐尋合了冊子,呆呆站在那裡,衛通滿臉疑惑地看着項沐尋道:“喂,你怎麼了?”項沐尋忽然道:“你知道如是庵在哪嗎?”衛通聳聳肩道:“沒人知道如是庵在哪的,那可是仙門,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麼會了解。”
“仙門?”項沐尋問道:“仙門又是什麼門?”衛通笑道:“仙門嘛,那些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修行之人就是仙門中人。”項沐尋雙眼一亮道:“那怎樣才能成爲仙門弟子?”衛通撇撇嘴道:“其實我也很想被仙門中人收做弟子,只是沒有仙根的人是無法修煉的。那些仙門每年都會大招弟子,但有仙根的人一萬個裡面找不出一個。有個破蒼派每年都來汜葉城收徒,我曾經去過一次的,結果沒有仙根,到時候你可以去試一下。”
項沐尋滿臉興奮地道:“有一絲機會我都不會放棄。”衛通搖搖頭道:“真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麼興奮。”項沐尋哈哈一笑,卻沒有說話,方纔的不愉快彷彿一下子便拋到九霄雲外了。
衛通拿起地上的一把木劍道:“該練劍了。”項沐尋也跟施嫙婼學過一些拳法,但劍還真沒接觸過,衛通從最基礎的知識爲他講解,發現項沐尋腦筋不是一般的直,但到後面只要項沐尋理解了,明白了,往往都能夠舉一反三,有些天馬行空的招式改動連衛通都不得不佩服。
最終衛通只能將項沐尋歸結爲怪才,不“明”則已,一“明”驚人。項沐尋這才知道自己並不笨,只不過一直以來被周遭人罵做笨蛋,漸漸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兩人一直聊到深夜方纔歇息,各自將自己的遭遇和委屈娓娓道來,兩人本都是身世苦難之人,又都不甘受人壓迫,志趣相投,一夜之間便彷彿成了患難與交的兄弟。
隔日清晨兩人裝了泉水,衛通問道:“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項沐尋看看又青又紫的手道:“還很痛,但比昨天好多了。”衛通嘆道:“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強悍的身體,打架的時候可是很佔便宜的。”項沐尋也不明所以,便沒有多做解釋。
兩人提着水原路返回,一路上衛通低着頭,又回到了平日畏畏縮縮的狀態,項沐尋不解道:“有必要這麼誇張?”衛通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但項沐尋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淚水。過了一陣衛通才道:“低調,才能打消別人的疑慮。”
回院時兩人又碰到了昨日那幾個下人,想到昨日屈項沐尋心中大怒,差點就衝上去與他們拼命了。不過今天他們跟着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項沐尋與衛通退到一邊,垂手而立,那幾人蔑然看了兩人一眼,看樣子要是沒有那少年他們是不打算放過兩人的。
過了一陣遠處又走來一人,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郎,身着水藍色長裙,面容嬌美,神色淡然,隱隱散發出一股高貴的氣息,連身旁地一名丫鬟都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兩人又垂首站到一邊,衛通低聲道:“她是柏熙郡主,過來的時候要問好的。”項沐尋聞言偷偷朝那少女看了一眼,原來她就是那天坐在馬車中的人。
衛柏熙所過之處下人們紛紛問好,項沐尋一愣神便沒跟上衛通的聲音,衛柏熙在他身旁停了下來道:“你是昨天跟我們回來的?”項沐尋心中一緊,仍低頭道:“是。”衛柏熙又問道:“傷怎麼樣了?”
項沐尋道:“已經好多了。”衛柏熙點點頭道:“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吧。”項沐尋怔了怔,看看衛通道:“我,我......”他本想和衛通共進退的,衛通見他猶豫不決,偷偷踢了他一腳,猛使眼色,項沐尋道:“好吧。”
衛柏熙未在說話,朝練武場走去,身旁那名丫鬟瞪着項沐尋道:“還愣着幹什麼,快走啊。”項沐尋慌忙應是,衛通提起水桶朝項沐尋微微一笑,低聲道:“好好幹。”項沐尋還待說話,衛通已提着水桶走遠。項沐尋看看他的背影,忙跟上了衛柏熙。
那名丫鬟叮囑道:“待會不要亂說話,郡主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項沐尋正雲裡霧裡不知所以,聞言只是點頭應是,尚未適應突如其來的驚喜。
此時正值清晨,練武場上卻早已整齊的站了數千名士兵,均身着鐵甲,站在那裡紋絲不動,毫無聲響。見衛柏熙走來紛紛單膝下跪,口中喊道:“見過郡主。”動作整齊劃一,聲勢驚天動地。項沐尋心中一驚,面對數千名士兵的跪拜有些不知所措,而那名丫鬟神色肅穆,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
衛柏熙微微點頭道:“平身。”
“譁”地一聲,那些士兵同時起身,這時方纔那名錦衣少年緩緩走來,身後跟着昨日欺辱項沐尋的僕人,錦衣少年笑道:“三姐,來挑十八鐵衛?”衛柏熙嫣然一笑道:“六弟也幫我看看?”那錦衣少年道:“我不行,三姐眼光毒辣,還是你來吧。”
這錦衣少年便是衛通口中的六世子衛柏桐,據說武功也相當了得,僅次於衛柏熙。衛柏熙巡視一週,不多時便挑出了十七人。衛柏桐奇道:“三姐怎麼只挑出了十七人?”衛柏熙回頭看看項沐尋道:“我回來時發現了一個奇特少年,體質可比一般人強不少呢?”
“哦?”衛柏桐來了興趣,看着項沐尋道:“怎麼個強法?”衛柏熙笑道:“他昨天被你僕人痛打一頓,可才只受了點輕傷。”正冷眼看着那幾名僕人的項沐尋心中一跳,接着感激地看了看衛柏熙,衛柏桐神色一僵,笑道:“下人們難免有點小摩擦的,回去一定好好懲罰他們,三姐,我先走了。”說罷揮了揮手,帶着幾個下人走了。
衛柏熙朝那十七人道:“你們跟我走。”
項沐尋惴惴不安地跟在衛柏熙身後,聽她口氣是想把自己放入這十八鐵衛中。想到這裡項沐尋心中一陣激動,雖然不明白十八鐵衛究竟是做什麼的,但精選出的人地位總歸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