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柏熙的住處是個湖心小築,湖水旁是一片不小的廣場,十八人列做一排,衛柏熙看看衆人道:“你們各自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從今天開始,我會親自訓練你們,而你們的責任,也是與衆不同的,這需要你們對今後的一切事物都守口如瓶,明白嗎?”
“明白”衆侍衛齊聲道,項沐尋也是重重點頭,衛柏熙如此看重自己,他打心眼裡的感激這位郡主。衛柏熙回頭朝那名丫鬟道:“瓊兒,你去安排他們的住處。”接着指了指項沐尋道:“你留下。”項沐尋愣了愣,心跳莫名的快了起來。
待所有人都走後,衛柏熙緩步走到湖邊道:“能給我說說,你的體質爲何與衆不同麼?”項沐尋張了張嘴,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個他是真的不知道,落下崖後的一切他都沒有記憶。衛柏熙道:“你不願說,我也不強求你,但以後的日子裡,你一定要努力訓練,因爲你的體質與衆不同,所以你註定是最優秀的。”
項沐尋怔了怔,從小到大他從未得到過別人的肯定,做什麼都是最差的一個,現在有一個人突然如此器重自己,項沐尋不禁暗下決心決不讓衛柏熙失望。
過了一陣衛柏熙忽然道:“你跟我來。”說着朝湖心小築走去,項沐尋忙跟了上去。一路上衛柏熙身上散發的清香一直縈繞鼻間,項沐尋聞之慾醉,心神一陣恍惚,恍若做夢。幾天前他還是個瀕臨死亡的落魄少年,如今身中的毒掌離奇消失,身體忽然強悍無比,又成了郡主最器重的人,項沐尋感覺自己離強者的目標又近了許多,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前面那個端莊身姿行走的女子。
湖心小樓前面是個小院子,種着一些花草,旁邊是個小亭,亭中置有石桌石凳。“坐吧。”衛柏熙指了指石凳。項沐尋誠惶誠恐的坐了下來,在府中一個下人能與主人同坐一桌是相當難得的。
衛柏熙道:“以前有沒有練過內功?”項沐尋搖頭道:“沒有。”衛柏熙道:“我講的話你都聽仔細了。”頓了頓道:“一般,若是一個人沒有仙根那他就只能選擇修武了。”項沐尋聞言忽然雙眼放光,直盯着衛柏熙。衛柏熙道:“但仙根出現的機率很小,如果你的父母都是修仙之人,那麼你還有可能具有仙根,如果你的氏族中連一個修仙之人都不曾出現,那你肯定是沒有機會的。”
項沐尋滿臉失望,問道:“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衛柏熙搖搖頭:“過些日子破蒼派會在汜葉城收徒,你可以去試試。”項沐尋低頭一陣沉默,衛柏熙道:“修仙之人修的是心性,若不能參悟得道,你仍舊沒有什麼作爲。我們世間江湖雖小,卻自有它的精彩之處,若能夠有所成就,名垂青史,也算是不虛此生了。”
項沐尋擡頭望向遠處湛藍的天空,心道:“與仙女姐姐相見無期,不若便做出些成就來,要她知道我的本事。”當下點頭道:“郡主說的對。”衛柏熙道:“接下來我給你講講具體的修武事宜。練武之人皆需修習內功,我澤國府有部《青寒勁》,我可以傳授於你。修武境界共分作‘引氣’‘入氣’‘星布’‘凝氣’‘靈泉’‘大丹’‘輪轉’七個境界,每個境界的體悟和修習都極爲艱難,這就要看你是否勤奮了。”接着衛柏熙給他詳細解說了周身奇經八脈以及穴道的位置,簡單的講了講運氣方法,要項沐尋回去自己領會。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項沐尋向丫鬟瓊兒問了自己住處,便急不可待地去找衛通了。
費老頭似乎早已接到了項沐尋被選進十八鐵衛的通知,並未阻攔衛通與項沐尋出行。兩人坐在一處高崖上,衛通道:“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項沐尋不解道:“這有什麼不對的?”衛通皺眉道:“府中本事比你好的人數不勝數,選貼身侍衛的話,她沒必要重新培養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這是很浪費時間的。就算你體質異於常人,她看好你,也沒必要把你放入十八鐵衛中,我看這其中恐怕有什麼陰謀。”
項沐尋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心中卻還是覺得衛通多慮了。衛通拍着他的肩道:“小尋,這世界的人太複雜了,以後你會明白的。”接着笑道:“今天項大俠學了什麼東西,獻個醜讓我見笑一下。”項沐尋佯怒道:“你知否偷學我衛家絕學是要殺頭的。”衛通起身道:“來來來,讓我看看你們衛家絕學是否真能將我頭斬下。”
項沐尋泄氣道:“郡主只教了我經脈穴道和運氣方法,現在還練不出真氣呢。”衛通嘆道:“這些本大俠兩月前就學會了,現在已經勉強練出真氣了,要不要本大俠教教你。”項沐尋抱了抱拳道:“還請衛大俠賜教。”衛通哈哈一笑,坐下正色道:“夫玄道者,得之乎內,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明白嗎?”項沐尋皺眉思索一陣道:“大概是說,真氣得之於體內,外力護之,而以心意御氣,摒棄雜念,這是修習功法的總要。”
衛通看看四周,小聲道:“孺子可教,論天資你已可與本大俠媲美了,這是我以前意外得到過一段經文,上面就有這一段,比那些功法高深多了。”接着便將剩下的一段經文告知項沐尋,兩人共同探究,互相交流心得。
到得黃昏時,項沐尋在衛通的指導下已把握到了那一絲玄妙,竟練出了一絲真氣來。衛通嘖嘖道:“你竟然比當初的我早了一個時辰,不錯不錯。”項沐尋笑道:“本大俠天縱之資,爾等豈能及之。”衛通拜服道:“項大俠果然非人也,佩服佩服。”
項沐尋起身道:“你才非人呢,我得回去了。”衛通正色道:”有句話你一定要記着,永遠不能向別人透露自己的真實實力,越是讓別人看輕,才越能逃出別人的圈套。”項沐尋點頭贊成。
若旁人今日見了兩人,必定會驚得說不出話來,一般修武者從開始學習到練出真氣最快也得三個月時間,兩人卻連一天時間都不到,這要是傳出去必定會有大批高**着收兩人作徒弟,這二人資質之佳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回到住處後已是繁星滿天,四下燈火通明,唯獨項沐尋一人房間漆黑一片。
悄悄進屋後,項沐尋正欲點燈,卻覺脖間一涼,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已架在脖子上。
“不要動。”身後那人的聲音聽來很虛弱,是個女人,但項沐尋還是不敢動,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不要亂來啊。”那人手上一用力道:“你也不要亂來。”過了陣那人道:“把燈點上。”項沐尋緩步走到桌前,將油燈點了。
那人將項沐尋帶到牀邊,點了他的穴道,將他放在牀上。項沐尋這纔看清了那人裝扮,那是個紫衣少女,不過此時衣衫上血跡斑斑,面上覆着的紫紗血跡斑斑,烏黑的頭髮高高盤起,此時已經有些散亂,燈光下一雙美目顯得格外明亮,肌膚潔白細膩。
她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口中吐出一口鮮血,立即將那紫紗染紅了,紫衣少女伸手摘下面紗。
剎那間,彷彿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紫衣少女眼神迷離,嘴脣因血跡變得鮮紅,在燈光下顯得妖豔無比,絲絲長髮拂過臉頰,精緻美麗的面孔完全呈現在項沐尋眼前。
項沐尋呆在那裡,忽然間,施嫙婼的面容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緩緩回過頭,他怔怔盯着屋頂,皺起了眉。
紫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你不怕我殺了你?”項沐尋笑道:“能死在你手裡,我也算很出名了。”紫衣少女盯着項沐尋,眼前這個少年彷彿經歷了無數次生死,對於這樣的險境已經淡漠了。
“我只是來這裡養養傷。”過了陣紫衣少女說道:“看你竟然能住單間,想必在府中待遇不低,你是做什麼的?”項沐尋道:“侍衛”。紫衣少女道:“那你武功定然不錯了。”項沐尋道:“我不會武功。”紫衣少女奇道:“那可怪了,莫非你有什麼超常的能耐。”項沐尋道:“沒有。”
紫衣少女笑道:“你認得我。”項沐尋輕笑道:“紫皓蓉,花榜排名第四,西魔城紫衣弟子,不認得你的,恐怕很少。”紫皓蓉眼中寒芒一閃而過,道:“你好像,很討厭我呢?”項沐尋沉默一陣道:“佛說放下屠刀,回頭是岸。”紫皓蓉咯咯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一副菩薩心腸,不過,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假裝慈悲的僞君子。”紫皓蓉忽然滿面寒霜。
項沐尋淡然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僞君子,你怎樣對待別人,別人就怎樣對待你,你們每天活在仇恨中,還不如我們這些普通人,你們殘害別人生命,別人自然恨你們,你要是救一個人,恐怕他的家人會磕頭謝你,叫你菩薩。你殺了那麼多人,別人自然會叫你‘妖女’,會恨你了。”
紫皓蓉呆了呆,接着道:“那你是恨我了。”項沐尋道:“你沒殺害我的親人,我爲什麼要恨你。”紫皓蓉冷笑道:“可是你還是認爲我是妖女,心裡還是厭惡我的,是不是。”項沐尋道:“我沒見過你的人,那些話只不過是聽來的,我也沒親眼看到你殺人,更何況你這麼好看,當然不會厭惡你了。”紫皓蓉聽聞項沐尋讚美她,臉上不禁微微發紅,過了一陣道:“我要療傷,不能被人打擾,待會要是有人來,你看着辦吧,我的命可就掌握在你手裡了。”其實她哪會將自己的命交與別人之手,只不過是試試項沐尋是否是個表裡不一的僞君子。
項沐尋正欲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兩人同是一驚,紫皓蓉直盯着項沐尋,項沐尋高聲問道:“誰呀?”門外卻毫無聲息。
紫皓蓉解了項沐尋穴道,朝他使個眼色,示意他去開門。項沐尋緩緩起身,揉了揉發麻的地方,朝門口走去,紫皓蓉則迅速躲進櫃子裡。
項沐尋輕輕拉開門,雙眼瞳孔劇烈收縮,呆呆站在那裡,彷彿石化了一般。
明月高懸,照得山間一片雪亮,泉水依舊奔騰而下,衛通站在泉邊怔怔出神,彷彿石化了一般。最終他嘆口氣道:“大自然的奧秘,當真是無窮無盡。”
驀地,他猛然回頭,駭的後退兩步:“你是誰?”只見月光下站着一個披着長髮的黑衣男子,離自己只有半丈距離,衛通心道:“旁人距我三丈我便能察覺,這人當真是高深莫測。”
那人緩緩擡頭,露出一張清癯冷峻的臉龐來:“凝妃說你天資過人,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衛通身子一顫,口中念道:“凝妃,凝妃......你到底想做什麼。”衛通一下子就恢復冷靜。
那人嘴角一牽,輕笑道:“嘖嘖,不但天資過人,定力也非常人,看來留着你是真是帝國的禍害。凝妃說了,她不想讓人整天在她心中晃來晃去的,叫我來殺了你,免得讓她整天心煩。”衛通笑了笑,道:“那你動手吧。”那人道:“沒什麼話想向凝妃說的?”衛通淡然道:“我想說的,她都知道,她想說的,我也都知道。”
那人呵呵一笑,撫掌道:“不錯不錯,我是姜真。”
“姜真?”衛通訝然看着姜真,落寞道:“看來,凝妃很得寵呢。”姜真沉默一陣道:“凝妃說,帝國氣數將盡,讓我來教你些東西。”衛通雙眼忽的一亮,灼灼盯着姜真道:“她若願意,我又何用人來教。”姜真笑道:“我知道你天資過人,不過讓我教教你,會節省很多時間。”
清風陣陣,掀起了項沐尋的衣角,月光灑在他僵硬的身軀上,彷彿灑在一尊雕塑上。
“黃泉老妖”項沐尋喉嚨有些發乾。
像一具乾屍一樣,黃泉老妖也是一動不動,只是現在他兩眼凹陷,渾身血跡,看來恐怖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黃泉老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跟我走吧。”項沐尋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黃泉老妖嘿嘿一笑,緩緩伸出了那隻乾枯的手,直朝項沐尋抓去。眼見那隻手就要抓到項沐尋肩上,側裡忽然砍出一把刀來,直向黃泉老妖手臂砍去。那隻枯手忽然就停到半空中,似乎那一刀砍得不是他的手臂。
“叮”的一聲,那把刀彷彿砍在了一塊精鐵上,紫皓蓉被一股強大的氣息迫得倒飛出去,躺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項沐尋忙上前扶起紫皓蓉,紫皓蓉口中鮮血狂吐,眼見受傷更重了,項沐尋心中大急,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回頭朝黃泉老妖叫道:“你快救救她。”黃泉老妖嘿嘿笑道:“我生平只殺人,不救人。”
紫皓蓉艱難一笑,只覺項沐尋傻的可以,自己要砍他一刀,他又怎麼會救自己。項沐尋不斷抹着紫皓蓉的嘴角的鮮血,紫皓蓉爲救自己才受重傷,項沐尋心中歉疚無比,情急之下提刀橫在自己脖子上道:“你不救他,我就不跟你走。”
黃泉老妖直勾勾看着他,項沐尋卻毫不畏懼。紫皓蓉怔怔望着項沐尋,她自小生長魔教,被人灌輸的思想都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何曾有人爲她死過,此時項沐尋的舉動着實在她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瀾。
黃泉老妖看了他一陣道:“好”說罷便緩步紫皓蓉走去,紫皓蓉則掙扎着朝後挪去,她不相信這個老頭真會救她。項沐尋抓住她道:“你別怕,他很講信用的。”紫皓蓉苦笑一聲,暗道項沐尋見識太淺,一個魔道之人又怎麼會講信用呢。黃泉老妖看了眼項沐尋,蹲身抓住紫皓蓉的肩膀,紫皓蓉只覺渾身一暖,一股磅礴的真氣迅速流入體內,調理着自身紊亂的真氣。
忽然,黃泉老妖臉色一變,抓着項紫二人朝門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