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出現在陳然面前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他記憶深處有着她一席之地。
陌生，是因數百年未曾見過。
楚紅衣！
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他腦海裡。
幽無山脈，碎月宗，黃門。
一個紅衣少女走了陳然的世界。
她聰慧，她善解人意，他原本以爲兩人會成爲知己，但不曾想她是在算計着他。
她是陳然的師姐。
最終，她香消玉殞陰陽靈境。
當年她的屍體都是陳然親手埋下，就葬在陰陽靈境。
但此刻，這張一生無法忘懷的面孔卻是又出現在了他面前。
而且是在幽冥，如此措不及防之下。
眼前的女子，是楚紅衣？
亦或只是相似？
陳然不清楚。
“你認識我？”楊青衣眼神一閃。
但下一刻，陳然眼中流露冰冷，並沒有說話。
“唳！”
極冥鳥衝出。
陳然跳到了她的背上。
“走！”
“你混蛋，踩疼我了！還有你竟敢踩在本姑奶奶的頭頂，老孃要削死你！”極冥鳥尖叫，但卻是展開極速，離開了此地。
這些日子她早已被楊素馴服，在楊素面前乖得不像話。
她很不滿陳然，但卻是沒有在這時候噁心陳然。
她也看出此地不宜久留。
楊青衣眼神幽深，直接追了上去。
極冥鳥的速度極快，身爲靈古幽冥第一極速，她雖未真正成長起來，但其速度也是幽冥的佼佼者。
不過楊青衣座下的冥龍速度竟也是極快，死咬着極冥鳥，並沒有被甩掉。
極冥鳥怒了。
她感覺受到了挑釁，身子變得更快，竟是在虛無中跳躍，極速而去。
對此陳然都是有些震驚，這臭鳥的速度的確恐怖。
不過，讓陳然更震驚的是，楊青衣依舊追了上來。
她腳下冥龍在這一刻竟是融入她那血紅的長髮。
“轟”得一聲，她速度暴增，都是追上了陳然一段距離。
“該死，這是什麼女人，怎麼這麼快？”極冥鳥氣急敗壞。
陳然無語，讓極冥鳥停下。
青司聖女，天罰之王！
但她之樣貌卻是和楚紅衣一模一樣。
陳然並不認爲是巧合。
“你是誰？”陳然冷冷的問她。
“你認識我？”楊青衣也停下，清冷的望着陳然。
“我認識你這張臉。”陳然道。
楊青衣眼神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她開口道：“這樣，我恰好也有問題問你。我們各自回答對方的問題如何？”
陳然想了一下，點頭。
“你所修，是否十惡五逆幽冥道？”楊青衣幽幽問道。
“對。”陳然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點頭。
接着，陳然問：“你…是否去過青凰？”
楊青衣眼神一閃，臉上浮現一絲睿智，笑道：“看來你也去過。”
陳然渾身一震，楊青衣如此說自然是承認了。
他沉聲道：“那你是否知道楚紅衣這個名字？”
楊青衣一笑，卻是道：“接下來是輪到我問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問。”
“你爲何會十惡五逆幽冥道？”她內心莫名火熱。
要知道，這可是青司最強的道，幽冥最強的大幽冥之道。
“自然是得到了傳承。”陳然回答，極爲模糊。
楊青衣卻是皺眉，問道：“我們如此問，是得不到我們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這樣，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你什麼，而我也能猜出你想問什麼。你是否願意將此事說出來？”
“你先說。”陳然低沉道。
“你應該是在青凰見過我，不過那只是我的魂身，當年被送到青凰修行。我記得有兩個，至於你看到過哪個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爲青凰的記憶我只保留了修行方面的，其他都已捨棄。”楊青衣輕笑道。
陳然渾身巨顫，眼眸變得複雜。
若真如楊青衣所說，眼前的女子是楚紅衣，也不是楚紅衣。
對於她來說，陳然是一個陌生人。
而對陳然來說，她也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楚紅衣。
他深深看了眼楊青衣，低沉道：“對於你想知道的，我只能告訴你青司大幽冥將傳承留了下來，可惜你們卻不是她真正的後人。”
說完，極冥鳥帶着陳然迅速離去。
此地已是雲海邊緣，陳然讓極冥鳥衝入了其中。
他要去尋一尋幽冥本源，這對於他來說是莫大的造化。
而混沌棺破開世界屏障的冥氣還需要一點，他要在雲海繼續獵殺冥獸。
楊青衣看着陳然衝入雲海，眼神開始動容。
陳然這話，無疑是在說這傳承本來會在青司皇城傳承開。
但，皇族…並不是真正的皇族。
她沉默，知曉內情的她忽然覺得想要修的十惡五逆幽冥道極爲困難。
但下一刻，她眼中流露執着，追着陳然衝入雲海。
……
雲海詭譎。
隨着冥獸的暴動，原本寂靜的雲海也是充滿躁動，不時響起狂暴的獸吼。
在那至深處，有着一頭形如麒麟的漆黑冥獸盤踞在漆黑的空間中。
他之大，頭頂蒼穹，腳掩大地。
“本源歸青凰，幽冥將碎，我等生靈註定毀滅……”
他低沉開口，聲如暮鼓晨鐘，響徹八方。
“本源孕育我等冥獸，是天地邪冥之氣，驅邪逐源。迴歸真正的聖冥本源……”
“成仙路，成的是青凰仙，碎的卻是我幽冥無數生靈……”
“我等欲超脫，卻受制於本源，唯有遵循本源毀滅意志……”
他，是獸皇！
他望向遠處。
那裡有獸王存在，足足有十頭。
“既然如此，那便極盡破壞，讓爾等生命做最後璀璨的綻放！”
“吼吼！”
狂暴的獸吼迴盪八方。
獸皇遙望那無止境的蒼穹，眼神卻是壓抑。
因這蒼穹之頂，是青凰的大地。
他們，屈居於青凰之下！
“冥之上，不該爲仙。”他低喃，帶着九死無悔，帶着血腥殘酷……
……
身在雲海的陳然不知道，這一刻整個幽冥古地都是震動。
無數冥獸狂暴，開始展開極致的殺戮。
它們殺冥人，互相殘殺。
整片幽冥，都是化爲了血腥戰場。
李子君所謂的冥劫恐怕已經到來。
“陳然，我感覺幽冥開始動亂。”楊素輕聲道。
“動亂，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黃泉可能就是想借此，衝入青凰。”陳然眼神冷厲。
“或許你不該再去尋幽冥本源，因幽冥本源身邊恐怕有恐怖的存在守護。”楊素輕嘆。
“那我便回青凰。”陳然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不過，有一法可讓你有機會短暫的接觸幽冥本源。”楊素沉默了一會兒，又道。
“什麼？”陳然一震。
“將十惡五逆幽冥道和九煞冥輪道修成，兩大大幽冥之道碰撞，再有你的玄天世界爲引，或許能讓你窺見幽冥本源。”楊素回答。
“可我如何修成兩大幽冥道？”陳然皺眉。
“十惡五逆你已修成十惡，只要煉出五逆基礎便可。至於九煞冥輪，有極冥鳥幫助，你也可以成功。至於大幽冥道的碰撞會產生什麼後果，我無法預測。”
“那隻臭鳥答應了？”陳然嗤鼻。
“這對於她來說，也是造化。我已替她截斷九煞幽冥道和她之間的共生關係，哪怕取出也無妨。不過你要快速修成九煞冥輪，是要和極冥鳥融合。”
“融合？”
“對，命與命相融。這是極冥鳥最強大的天賦，可讓冥修最大程度領悟冥道。”楊素回答。
“她樂意？”
“我說了，這對她來說也是有巨大的好處。若是成功，她將染上幽冥本源，更能一身藏兩大幽冥道。”楊素繼續道。
而就在此刻，極冥鳥從玄天世界飛出。
她瞪着陳然，很不爽道：“一想到要和你融合，我就感覺被你羞辱了一樣。”
“……”陳然臉一黑。
“不過這也是我的造化，只能勉強一下了。”極冥鳥一臉嫌棄，又勉強湊活的表情。
“你不用勉強。”陳然吶吶道。
“我可是黃花大閨女，便宜你了。”極冥鳥卻是自顧自開口。
“……”
陳然徹底被打敗了。
……
雲海翻滾。
陳然隱匿在其中。
他神色肅然，開始修行五逆。
生靈在世，哪怕與世無爭，心中也有所逆。
而陳然，更是逆了一生。
“我之人生道途，因仇恨而徹底踏上征途。我的第一逆，便是逆恨！”
“我不願心中有恨，但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唯有滅了忘川，滅了雲清風，才能將此逆磨滅。”
陳然低語，一道流光開始在他背後顯化光輪，此輪爲猩紅。
隨後，他雙手捏古老冥印，開始形成第二逆。
“第二逆……因命途多舛，尋不得歸宿，流離在茫茫青凰，那些年，我曾發誓要逆了此生之命。”
“第三逆……天道罔顧，雖不曾順天而行，但也未曾招惹天。但，天道惹我！所以，我要逆天道！”
“第四逆……宿命可破，天道可超脫，世界可擯棄。我建玄天，爲逆了這殘酷的世界！”
“第五逆……若此命註定，若此命逆了四道終無法尋得因果。若此命註定腐朽，那我便逆了自己！”
逆恨，逆命，逆天，逆界，逆己。
這，便是陳然的五逆！
他之身後武道光輪流轉，散發着恐怖的氣息。
雖是初現，卻已帶上浩瀚磅礴。
玄天世界中，楊素久久無言。
她內心動容，因陳然這五逆已是超越了她。
這並不是說陳然這五逆比楊素在身爲大幽冥時創造的五逆要強。而是在本質上，比楊素強上一些。
至少，楊素並不覺得自己能以這五逆修行。
尤其是最後的逆界與逆己，更是讓她震撼不已。
這等性情，舉世罕見。
她看向極冥鳥，忽然輕聲道：“小傢伙，你跟着他本身就是一場造化，要好好珍惜。”
極冥鳥嗤鼻，不過還是乖巧的點頭。
相比陳然，她更樂意更着楊素。
畢竟，楊素可是大幽冥。
她的先祖也是跟隨大幽冥。
所以她也想跟隨大幽冥，此事說出去也威風啊。
至於陳然，她輕哼，無賴一個而已。
她飛出玄天世界，渾身發光，竟是化爲絲絲光線，纏繞在了陳然身上。
隨後，就是緩緩融入。
“轟！”
陳然腦海轟鳴，有恐怖的大道在他體內肆虐。
這一刻，九煞冥輪道爆發。
這是最暴力的悟道之法，直接以大道洗禮肉身，讓其領悟這份大道。
陳然臉色蒼白，渾身巨顫，承受着大道的洗禮。
他以執掌之道，悟九煞冥輪道。
九煞九命。
冥輪逆輪迴。
這是紫羅大幽冥的道，他如楚君般想在幽冥創造輪迴。
他所創，爲修羅輪迴，冥人可入。
但最終依舊以失敗告終，徒留這震古爍今的九煞冥輪道。
陳然體悟着，內心震撼。
他體內隱藏的輪迴之氣開始隱現，緩緩融入這九煞冥輪道。
這是他修九夜葬仙，萬靈念等大道而凝聚，雖然極爲微弱，但卻是真實存在。
“果然如此。”楊素自語，想到會有這一幕。
而這，也是楊素敢讓陳然如此修行九煞冥輪道的原因。
因陳然體內已是有了輪迴的種子，只需要讓他發芽便可。
時間流逝，陳然原本猙獰的面孔趨於平靜。
三日，五日，十日，半個月，一個月……
楊青衣來了，她看着陳然，眼神驚異。
這幾日她尋陳然可是除了雲海深處全部尋遍了，若不是她一寸一寸的尋找，根本找不到陳然。
這讓她都是煩躁。
而此刻看着明顯在修行的陳然，她臉色有些變化。
動手？不動手？
她在權衡，但最後選擇默默看着。
她猜不透陳然，而陳然又身懷十惡五逆幽冥道。若是交惡，她可能更難得到大幽冥之道。
在無法確定能抓住陳然之前，她不想輕易動手。
“轟！”
兩個月後，陳然的白髮徒然變成灰色，更是如龍般延伸出去。
楊青衣一驚，感覺到陳然身上有讓她都驚悸的道在爆發。
“轟！”
又是一聲轟鳴，陳然的面孔猛地扭曲。
九煞冥輪道和十惡五逆幽冥道開始碰撞了。
“轟轟轟轟！”
天地也是因此轟鳴。
“道開！”
陳然徒然斷喝。
一股蒼茫的牽引，一道永恆的念頭，一絲帶着世界的氣息……
此時此刻，陳然身上散發的氣息就是如此。
“轟！”
雲海深處，獸皇猛地睜眼，其中有不可思議。
“有生靈想要觸碰本源？”他駭然。
……
時間，過去小半日。
陳然所在之地徒然有獸吼迴盪。
楊青衣望向遠處，臉色微變。
那裡，有恐怖的獸王衝來。
“果然引來了冥獸。”玄天世界中楊素冷笑。
她想動手。
但下一刻，楊青衣的聲音就是響起。
“看來你是不準備出手了，也罷，今日我便動手替你攔一下。”楊青衣清冷道，血發動亂，有恐怖的氣息肆虐。
她爲青司皇城第二強者，實力自然恐怖。
“轟轟轟！”
天地轟鳴間，陳然萬丈之地沒有一頭冥獸能靠近，都被楊青衣擋在外面。
那些獸王奉命而來，卻不曾想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他們在呼喚獸皇，卻是了無音訊。
此時此刻，獸皇雙眸微闔。
“本源…在求救……”
不過，他卻是無動於衷，並沒有陳然所在之地。
楊青衣看了眼陳然，流露莫名的色彩。
因她看到陳然臉上有濃重的複雜涌現。
“莫非…我那魂種也如此幫過你？”她輕聲問。
她就如當年的楚紅衣，無償的幫着陳然，卻在打着他的主意。
記憶沒了，性格變了，但其本質，卻終究未變。
楚紅衣當年的所作所爲，便是楊青衣的性格。
陳然聽到了楊青衣的話，臉上更是複雜。
但下一刻，便是恢復。
堅毅之色開始涌現。
這一刻，他體內的十惡五逆幽冥道與九煞冥輪道相撞，卻是短暫的保持了平衡。
這一刻，他感覺到天地都變得透徹。
這一刻，他魂歸虛無，短暫觸碰本源。
而等到回神，浩瀚的幽冥之念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
那是幽冥古地的磅礴浩瀚的一角。
那是無數幽冥生靈構築的滄桑歷史。
那是一個世界的興衰榮辱，大道的滄桑雄厚。
這一刻，陳然入冥。
混沌…可期。
這一日，仙承大地莫名顫動，天道隱現一角，展現浩瀚天威。
這一日，有人踏上超脫天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