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凰地中。
清幽小城。
煙雨朦朧。
在那青石小路上，陳然緩緩走過，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這樣的凡俗，是他最嚮往的。
平和，寧靜。
不過對於如今的他來說，有些奢侈。
他望向遠處，嘴角流露一絲笑意。
那裡…李二牛的家。
此刻他無法過上的人生，凌霄神君卻是可以了。
本來陳然對能否救凌霄神君一事也不確定，畢竟凌霄神君所做之事太過逆天。
但看到無數古神祈願神君不死，匯聚恐怖蒼生念時，陳然知道自己能救神君了。
這一點讓陳然感觸很深。
很多生靈…善惡一念間。
他們沒有如他這般恐怖的意志，寧死不屈。他們很平凡，只能隨波逐流。
他們是曾屈服於天道，但這就能說明他們是惡麼？
陳然不再認同此事，往後也不會。
“芸芸衆生，大多無辜。神君此舉，讓我感悟良多啊。”陳然驚歎。
陳然也有些汗顏，畢竟身爲諸天主，但卻是沒有凌霄神君看的那般透徹。
“我的路，還很長。當我真正明悟衆生與天地之間的關係時，纔有資格稱那諸天主，負責那億萬生靈的性命。”
陳然微微握拳，對於未來充滿挑戰。
接着，他看向遠處。
“接下來，便去找神妃。”
這一次，陳然自然是把柳伊人也帶到了青凰。
有柳伊人在的地方，纔是凌霄神君的歸宿。
有柳伊人在，神君纔是完整的。
不同於李家的普通，柳家在小城是大戶人家。
隨着家主夫人的誕子，整個柳家都是忙碌起來。
柳家的家主柳浩明是個讀書人，氣質儒雅，渾身透着平靜。
此刻他神色有些激動，因爲從屋裡已是傳來啼哭聲。
“家主，恭喜，恭喜，是個千金。”
有聲音傳出。
“千金好，千金好啊。”他並沒有一般人的重男輕女，在他看來男女都好。
他急急向裡面走去。
不過就在這瞬間。
柳浩明一怔，下意識的轉頭。
遠處，陳然走來，不染絲毫煙火氣，一步十丈，瞬間出現在柳浩明身邊。
他眼眸亂顫，但終究是大戶人家，知道這世界光怪陸離，並不是看到的那般平凡。
“仙長。”他深深一拜，帶着恭敬。
“去見見你的女兒。”陳然溫和笑道。
柳浩明一怔，眼中閃過不安，欲言又止道：“仙長，不知……”
陳然一笑：“放心，是好事。”
兩人推門而入。
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溫婉女子抱着個嬰兒。
“婉兒。”柳浩明叫了聲。
陳然站在門口，含笑看着。
他的手中出現一塊玉佩，在兩人有些震驚的注視下，緩緩飛向嬰孩，掛在她脖子上。
“此玉可保她一生安康，她前世大善，今生會有好報。未來，這孩子願意如和便如何，不要干涉她。”陳然輕笑道。
柳浩明和那溫婉女子一喜。
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一生安康？
看着陳然如此神奇，他們自然震驚，又高興。
“謝謝仙長。”
“柳浩明，善待你的女兒。你柳家，會因此福澤百代。”陳然輕聲道。
柳浩明一震，深深一拜。
陳然點頭，向外走去。
“請…仙長賜名。”柳浩明請求道。
“伊人，便叫柳伊人。”陳然的聲音遠遠傳來。
柳浩明怔怔的看着，神色有些發懵。
隨後他看向自己的女兒，發現這小傢伙竟是睜開了眼，小手正緊緊握着陳然給的玉石。
她眼睛很大，也也很有神。
柳浩明從未見到過，有這般像璀璨星辰的眼睛。
……
時光如梭。
轉眼過去了五年。
在一顆老槐樹上。
一個小男孩正站着，探頭探腦的看向邊上的大院。
他是李凌霄，他已經五歲了。
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更何況是小小的男孩兒。
老來得子，又因爲陳然的緣故。
李二牛對這兒子可是寶貝的很，這就讓李凌霄有些調皮了。
不過李二牛很驕傲。
因爲自己的兒子雖然僅僅五歲，卻是極其聰明，已經能熟讀很多書卷。
在他看來，自己這兒子往後定然會是個大狀元。
至於調皮點，不調皮還是孩子麼？
這不，此刻李凌霄聽說劉員外家的女兒出生時有神仙來見過，這就讓他很好奇了。
因爲他也是被神仙見過的男人啊！
他爬上了牆頭。
正想往裡跳。
“喂，你是小偷麼？”
下方，傳來清脆的聲音。
李凌霄低頭，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我怎麼會是小偷？”李凌霄大聲道，覺得小女孩很漂亮，這讓他不想被小女孩誤會。
“那你爬我家的牆幹嘛？”小女孩狐疑道。
“我這不還沒爬進來嘛。”李凌霄撇嘴，不過很快他一愣。
“你家？”
“難道你就是柳伊人？”
“對啊。”小女孩疑惑道：“你認識我？”
“我聽說你出生時見過神仙？”李凌霄挺起了胸膛。
“對啊，神仙叔叔還給我一塊玉佩？”柳伊人一臉驕傲。
“恰好，我也是見過神仙。”李凌霄哈哈笑。
“那神仙叔叔給你什麼了？”
李凌霄一滯，隨即狡辯道：“我是男人，纔不需要玉佩！”
“騙子！”柳伊人一臉鄙視。
“你怎麼罵人？”
“有小偷，抓小偷啦，快來人……”柳伊人直接叫了起來。
李凌霄：“……”
“你…你等着！”他氣急敗壞的走了。
“哼，早就聽說小城的一個鐵匠兒子也見過神仙，應該就是他了，不過很蠢啊。”柳伊人一見李凌霄走了，頓時狡黠了笑了起來。
這一年，小凌霄和小伊人五歲了，終於是第一次見面了。
他們不知，被他們稱爲神仙的陳然正在雲層中看着，臉上有着濃濃的笑意。
“這一世，你不再是神君，你也不是神妃。”
他低語，神色柔和。
……
接下來的時間裡。
李凌霄經常去找柳伊人。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想見一見柳伊人。
不知是因爲之前被柳伊人耍了，還是單純的想見她。
總之，他去了，柳伊人也在那裡等着。
他不知道，在他沒去的那幾天，柳伊人也是每天在那等着。
不知爲何，她很想再見那在她眼中傻傻的李凌霄。
“柳伊人，你出來玩啊！我帶你去抓魚，爬山，抓兔子……”李凌霄大叫。
“不行，孃親說了女孩子不能去外面瘋玩。”柳伊人哼聲道。
“呵呵，每種。”李凌霄大叫，走了。
而柳伊人則是呆呆的看着柳樹。
她很喜歡等待，似乎…都有些習慣了。
“柳伊人，你要不要去私塾學習？”李凌霄已經到了去私塾學習的年紀。
他並沒見到柳伊人，很在意。
因爲他覺得到那時，就可以帶柳伊人去玩了。
“家裡有先生，我不能出去。”柳伊人說道。
“這樣啊，那我走了。”李凌霄揮手。
而柳伊人…依舊等待着。
遠處，柳浩明看到了，卻是並未走過來。
“聽說，那孩子和伊人是同一日出生，也見過神仙。難道…是仙長？”他想着，卻沒多幹涉。
這些年，他照着陳然所說，從未乾涉柳伊人。
而隨着柳伊人不斷長大，柳家也是越來越好了。
時光匆匆，轉瞬過了十年。
同樣的牆頭，長大的人兒。
柳伊人已是亭亭玉立，而李凌霄則是俊朗瀟灑。
“柳伊人，我等了你十年，可你爲什麼一次都不出來？”李凌霄疑惑問道。
“我爲什麼要出來？”柳伊人笑道，神色溫柔，如那空谷幽蘭。
李凌霄氣悶，揮揮手走了。
柳伊人微微一笑。
此刻這裡已經是建了一個亭子，她一天大多數時間都在此地。
“傻子。”她低語，眼神柔柔的。
他等了她十年。
她，何曾不等了他十年？
一年後，李凌霄要去考科舉了。
“柳伊人等我回來。”他趴在牆頭，看着裡面明眸皓齒的少女。
“嗯。”柳伊人輕輕點頭。
李凌霄欲言又止。
但很快，他巴巴道：“等…等我回來，你…你不會嫁人了吧？”
“不會。”柳伊人溫婉一笑。
“可是書上都說家裡會強迫你們嫁人……”李凌霄小聲道。
“我不會。”柳伊人“噗嗤”一笑。
李凌霄一呆。
他臉有些紅。
“那說好了啊！”
“嗯，說好了。”
李凌霄走了。
但很快又走回來。
“柳伊人，我想娶你！”他大叫，說完就是落荒而逃。
十年。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他李凌霄，眼裡卻似乎只有柳伊人了。
柳伊人一愣，隨後臉色羞紅，微微低着頭，淺淺笑了起來。
時間…一晃過了五年。
昔日風流倜儻的少年已是高中了狀元，衣錦還鄉。
他拒絕了當朝公主的青睞，因這裡還有個女孩在等着他。
儘管李凌霄已不再年少，他覺得那只是說說的約定或許早已被女孩忘記。
可他依舊回來了。
這一刻。
他忐忑，他害怕。
已經身份尊貴的他身子有些顫抖的爬上那熟悉的老槐樹。
這短短的距離，卻是讓李凌霄變得比科考時還緊張。
他怕…見不到那女孩了。
不知過了多久。
李凌霄爬上了牆頭。
他一呆，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那裡，小橋流水，梅花綻放。
但李凌霄的眼中，只有那越發溫婉的身影。
“柳伊人，我回來了。”他大叫。
亭子中，女子回眸，淺淺一笑。
“你回來娶我麼？”
“對！”李凌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嗯，我答應了。”柳伊人明媚一笑。
那一年，她一見傾情。
那傻乎乎的身影，再沒從她心中抹去。
那一年，她莫名決定看看男孩子是不是也這般喜歡她。
於是，她等了十五年。
事實證明，她並沒有等錯。
驕傲的她，等到了愛情。
“李凌霄，你現在就跟我爹去提親。我等了你十五年，不想再等了。”她大叫。
李凌霄一怔，隨即哽咽着大叫：“好！我這就去！”
餘生，他不想和她再分開了。
……
雲層之上。
陳然坐着，眼眸有些溼潤。
這最最平淡的情感，卻是讓陳然內心狠狠震顫。
“往後，誰也不能再讓你們分開了。”
他低語，漸漸消失。他，也要去追尋他的歸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