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個聲音依然大嗓門地嚷嚷道:“不對,這絕對不是你們廚師長做的,你別蒙我。我可是你們的老主顧,宋廚師長的手藝,絕不可能做出這麼個味道來。
是不是宋廚師長離開了?如果真的離開了,你們就別掛‘御膳房’的招牌了,偌大的滬海敢掛這幅招牌的,只有宋廚師長。我就是衝着這個招牌,纔來這裡用餐的。”
從那位名廚的記憶中,唐川知道宋廚師長,全名宋全友,是那位名廚的唯一傳人,這家店也是那位名廚和宋全友共同投資開設的。
宋全友曾收過兩個徒弟,不過好像都不在滬海。也就是自打那位名廚退休回老家養病後,這家店靠宋全友一人支撐。
這個時候,一個穿襯衫打領帶的年輕人匆匆上了二樓,來到那間包廂,正好在方青予所在的雅間旁。
年輕人推門而入,先就抱拳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先生,我是這家店的經理。我們廚師長最近身體不舒服,味覺不靈敏,做菜失了水準,還請多多包涵見諒。”
大嗓門聲音不見絲毫降低,說道:“生病了還給我們做菜,這不符合衛生條例吧?看在熟人份上,就不去投訴你們了。
我上週就聽我朋友說,這裡的菜沒有原來的水準了,我還不信。今天特意點了幾道宋廚師長的拿手菜,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宋廚師長的病什麼時候能好?給個準話,我等他病好了再來吃也行,省得吃的不對味,生氣!”
年輕人歉意地說道:“抱歉啊,醫生也沒打包票說啥時候治好,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估計需要一段時間呢。”
“哎,這真是……那你看今天這一桌是不是得打折?完全不值原先那個價啊。”
“好,您這桌,我給您打個七折……”
“什麼?才七折?不行,絕對不行!你這菜根本就沒達到原來的水準,合着你們‘御膳房’就這麼糊弄食客?”
“小趙,給他們打五折!”一個深沉的聲音說道。
唐川剛纔就看到,一個身穿廚師服飾的中年人,已經來到了那間包廂門口,按照那位名醫的記憶信息,這個有幾分顯老的中年人正是宋全友。
“喲,是宋廚師長。你看,多不好意思。其實你生病了,就該多歇歇,養好病了再開業嘛,這樣糊弄我們食客,真的不太好。”大嗓門的聲音依然沒有降低。
這時大堂中的幾桌客人也對服務員提出打折的要求,既然你店家可以給一個客人打折,那就該對所有客人一視同仁。
宋廚師長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出了包廂,站在走廊上,對着大堂中的客人抱拳說道:“各位顧客,最近身體抱恙,做菜失了水準,今天所有人用餐全部五折。”
說完,宋廚師長挺着微微有些駝的背,慢慢走下了二樓。
“宋叔,您這話說出去,只怕往後客人更少了,我們店的名聲全沒了。”那位年輕經理追到宋全友跟前說道。
宋全友停下腳步,沉聲說道:“我這病,已經兩週沒見任何起色,反而越發嚴重,紙包不住火,遲早會傳出去。
與其讓那個欺師滅祖的東西去宣揚來打壓我們,不如我們自己來說。不過即使‘御膳房’關門,我也不會把那幾道菜的做法傳給那個狗東西。”
“宋叔,佟老闆的意思,要不您把股份讓了,或者她退股……”
“佟姐真這麼說?師父的心血她就這麼丟了?算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如果她願意和那個狗東西合作,那就去吧。
你轉告佟姐,我現在手頭沒錢收她的股份,她如果想拿錢走人,那就只有把這個房子賣了,也就是說‘御膳房’徹底關門。”
宋全友正要向後廚方向走去,身後卻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哎呀,師父怎麼淪落到要賣房子呢?這處店面市口那麼好,要不就賣給我吧?
我可正打算開家飯店呢,名字都註冊好了,叫‘真?御膳房’,師父可以把把關,看看合適不?”
一個身穿條紋短袖襯衫,襯衫下襬收入西褲中的年輕人從大門方向走過來,顯然聽到了宋全友最後一句話。
年輕人身旁還跟着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這女人大概有四十出頭,即便身材已經走樣,還依然穿着件有點緊身的連衣裙,裙子很短,露出兩條粗粗的大腿。
年輕經理看到此人,冷哼道:“陳豪,你還有臉叫師父,你究竟給宋叔用了什麼藥?害得他味覺缺失?”
陳豪嘖嘖兩聲,說道:“肖剛,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現在是法制社會,要講證據的。我什麼時候給師父吃過藥?
師父自己得了怪毛病,我正好要開飯店,你就因此賴到我身上?小心我告你誹謗!”
宋全友拉住肖剛,對着陳豪說道:“這裡不歡迎你,請馬上離開!”
陳豪皮笑肉不笑地道:“師父這話可不對,開飯店還有趕客人的嗎?”
“我宋全友不喜歡的客人,還就是會趕出去!如果你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宋全友瞪着眼睛看着陳豪。
“喲,那麼兇幹什麼?我家陳豪可不是當年那個給你打下手,任你打罵的小工了。
哼,等佟姐把股份轉給我們,就等着我們趕你走吧!小豪,我們走!”珠光寶氣的女人挽住陳豪,轉身離開。
看着兩個討人厭的傢伙爽快地離開,宋全友愣了半天神,這兩人一看就是今天上門找茬的,怎麼這麼好就打發了?
“請問,宋廚師長,你這飯店的房子真的要賣?”一個聲音忽然從宋全友的背後響起。
宋全友回過身來,看到一個年輕人面帶微笑看着自己。
宋全友搖搖頭,淡然回道:“不賣。”
說完,宋全友向着廚房方向走去。這飯店是自己的心頭肉,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放棄。
“如果我說,你的病我能治好呢?”
“你說什麼?”宋全友猛然迴轉身,不可置信地瞪着年輕人,忽然間自嘲一笑道:“我現在真的那麼好騙嗎?你年紀輕輕地,哪有本事給我治病。”
“沒關係,不相信我很正常。我叫唐川,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覺得沒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病時,不妨找我試試。”
唐川遞給宋全友一張紙,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這是中午吃完飯和室友們一起去換的滬海本地號碼。
唐川給了紙條,轉身向門外走去。
“唐川——”方青予的聲音從樓梯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