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動萬分焦急的吶喊聲,遠遠的傳了出去,蕩過了兩座新人谷和外門的三座山峰,在羣山環抱的青羅五峰之間幽幽迴盪。
山巔露出雲海的青羅峰上,聞訊趕來的青羅之主李南天,玉冠青袍立於崖邊,御劍飛上山頂的葛飛等人紛紛落在李南天的身後站定。
遠遠的看着山門上空被一衆強敵圍困住的王動,葛飛等人心焦到了極點,沒有王動孤身引走強敵,他們就不會平安回到青羅。
知恩圖報,他們都想衝出去解救王動,然而理智告訴他們,哪怕他們不要了這條性命,也絕對救不了王動。
那可是兩個元嬰境至強者、六個結丹境的強力修士,五十多個築基境修士組成的恐怖陣容啊。
他們無法看着王動去死,卻又無能爲力,只有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了他們身前迎風而立的李南天身上。
山門上空,腳踏飛劍被羣敵圍困的王動正是看到了李南天出現,才發出了那聲渴望活下去的求救聲。
然而下一刻,他猛地攥緊了兩隻拳頭,臉上浮現出悲憤之色。
遠遠地,就見青羅峰上,李南天看到他深陷絕境的第一時間,並不是聲援他或是想法營救他,而是伸手從身前的虛空中,抓出了一隻青光流轉的小塔,抖手拋向了青羅峰的上空。
看到這一幕,腳踏虛空的魯隨風和陶永芳互相看了看,都能感覺到對方暗中鬆了一口氣。
方纔看到李南天飛出大殿的一瞬間,他們真怕同爲元嬰境的李南天爲救王動不顧一切和他們拼命。然而現在好了,李南天終究沒敢這麼做。
就見青光流轉的七層小塔,懸浮在青羅峰的上空,連綿不絕的噴出了一圈青色的光幕,迅速形成了一個巨碗倒扣狀的青光結界,將青羅峰及周圍山峰罩了進去。
這層青光結界,便是青羅宗的護宗大陣,那隻小塔名爲五行鎮木塔,既是大陣的中樞所在,又是一宗之主的信物。
頃刻之間,護宗大陣內外已是兩個世界。
結界之中,是以青羅五峰爲中心的座座山峰條條深谷,離着青羅峰不遠的五行峰自然也在裡面。
而在結界之外,失去庇護的,是外門的三座山峰和兩座新人谷。
驚變之後,三百多個鍛體境弟子早已連滾帶爬的跑上了山谷兩側的山頂,神情驚恐的看着山門上空。
而在外門的三座山峰上,站着一些恐懼不安的人影,正是未被派去封妖嶺征戰的少數煉氣境弟子,外門總執事嚴剛沒有離開,手抓法寶護在這些外門弟子身前。
看着已然成形的青光結界,王動就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被家人拋棄的孩子,正孤立無助的矗立在羣狼環視之中。
他絕望的心裡涌過了陣陣悲涼,李南天,我王動雖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但我爲青羅出生入死,爲青羅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就算抹去了一切功勞,可我總也有些苦勞吧?
可你作爲青羅之主,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聲援我,而是開啓了護宗大陣,將我遠遠的隔離在了外面,好……好……好,算我投錯了師門。
包圍圈外面,負手立於虛空的魯隨風臉上帶着勝券在握的冷笑,回頭看向一衆修士中的唐川道:“唐長老,即刻拿下王動,留他一口氣在,帶回去爲我兩派枉死的弟子報仇。”
“是。”踏劍浮空的唐川拱手領命,金光一閃,本命法寶金紋鎖魂棺已在手中。
王動不再抱着別人救他的幻想,祭出滅邪刀繞着他旋轉飛舞,已經打定了主意,他要用他一死保朱玲活命。
就在這時,寶珠裡的朱玲對他傳音道:“你不要怕,我便是拼着一死,也絕不會讓你出事的,我這便出去。”
“等等!”王動傳音急吼了一聲,不容拒絕道:“別急,我或許有辦法逃過這一劫。”
“如此絕境,你……”朱玲還要再說。
王動斷然掐斷了聯繫,千餘顆土極晶狂噴出體外,眨眼間在他的白袍外面披上了一身金甲,在朝陽中金光閃閃。
隔空十里圍着他的一隊隊修士們面露譏諷,築基境的修士妄圖和結丹境的強者拼命,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川狂笑道:“小輩,這一次又看誰能救你。”說話間手中的金棺寶光大作,下一刻就要隔空十里打向王動。
十里,正是他法寶擊物的有效距離,這一次,他要一舉將王動打成廢人,一雪王動連番在他手中逃脫給他帶來的恥辱。
王動拔出腰畔的紫陽刀,刀指唐川厲聲道:“老匹夫,我的命就在這裡,有本事只管來拿!”
他已經做好了一擊之後,被金棺砸下半空墜入下方山嶺的準備,只有那樣,他纔有機會在一衆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不遠處結界外面的幾座山峰上,煉氣境和鍛體境的那些弟子們紛紛色變。
他們並不是佩服王動在羣敵包圍下敢於挑戰結丹境強者的勇氣,而是擔心了他們自己的安危,他們可是沒有被護宗大陣庇護着。
“讓你嘴硬!”
山門上空,唐川怒極,寶光大作的金棺就要脫手飛出。
就在這時,結界中剛剛穩固好護宗大陣的李南天,猛地一聲斷喝猶如天雷滾滾而來:“誰敢動他?”
王動眼中猛的生出了一絲希望。
抓着金棺的唐川面色一變,轉頭看向了魯隨風,那意思是還要不要動手?李南天發話了,如果強行動手,一旦引發了兩派大戰,元氣大傷到了谷底的兩派誰都承受不了。
這種擔心魯隨風也有,劍符門派他主持在外征戰的全局,他不能給劍符門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但他有的是辦法逼迫李南天不敢妄動。
“要擒下王動弄到秘法帶回去後殺死他,我必須佔住大義,否則難堵住李南天的嘴。”
念頭飛閃而過,魯隨風擺了擺手,示意唐川暫緩動手,遙望着李南天冷道:“李南天,在封妖嶺你青羅弟子突襲殘殺我劍符門大量弟子,你派行兇的弟子之中,青離和王動就是首惡,今日我必爲枉死的本門弟子報仇。”
一旁凌空虛立的陶永芳冷笑道:“不錯,你派弟子同樣殺了我們御獸山大量弟子,這個王動就是行兇的劊子手,我派弟子趙三維等人,死的何其冤枉,說到底,是你青羅宗弟子先行毀了四派的停戰協議。”
李南天怒道:“一派胡言,你們簡直顛倒黑白。”
話音未落翻手拋出了一顆留影石浮在身前,擡手點入了一道法力,留影石的上方,頓時激發出了一大片扇形光幕。
光幕之中,一段活生生的影像一幕一幕的再現起來。
背景環境是一座荒山腳下的枯樹林,被王動追殺的走投無路的劉鬥,正吐露着他們奉了門主霍凌霄的密令,爲了暗中生擒王動法寶合擊害死了青離的事情……
這塊錄有畫面聲音的留影石,正是王動託葛飛轉交給李南天的。
就在這時,離着青羅峰不遠的五行峰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一行人忽然狂奔到了山頂。
王動踏劍的身子猛地一抖,眼中不可抑制的熱淚盈眶。
雖然隔着那麼遠,又有一層幾乎透明的青色結界阻擋,但是站在五行峰的山崖邊,揮手哭喊着他名字的那些人,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些人裡,有他的父親王遠山,有他的妻子慕容紫衫和韓若雪,有他的岳父岳母,還有石虎寡居的母親。
五行峰上,冷冷的霧氣在崖邊翻滾。
王遠山老淚縱橫,放聲哭喊道:“動兒,動兒,爹如何才能救你?爹如何才能救你啊……”
一旁淚灑衣襟的衆人緊緊的拉住他,以防王動還沒有死,他卻失足掉下了數百丈山崖。
韓若雪哭着勸道:“爹,您老先別急,宗主已經出面了,一定能救回他的。”
“是啊,宗主一定會有辦法的。”抱住王遠山另一條胳膊的慕容紫衫,哽咽間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這一刻,她和韓若雪不約而同的暗恨自己,恨她們修爲淺薄,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的丈夫陷於危難卻是沒有能力去搭救……
“爹,紫衫,若雪……”
王動看着他生命中最最寶貴的幾個人,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時候,劉鬥自曝劍符門陰謀的影像停了下來,李南天一把吸回了留影石,憤怒的咆哮聲傳向了結界之外。
“魯隨風,你劍符門分明是覬覦王動的修行秘法,更有你派弟子劉鬥自曝暗殺我派青離的鐵證,你眼睛不瞎,耳朵不聾,還有何面目顛倒黑白!陶永芳,你御獸山助紂爲虐,還敢在次大放厥詞?”
魯隨風冷笑道:“鐵證?李南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依我看來,我派弟子劉鬥一定是在王動的百般折磨下屈打成招的,這段影像我根本不承認。”
陶永芳幫腔道:“不錯,這要是能作鐵證,我隨時能給你找來一堆人。”回頭看向圍住王動的兩派修士們,大聲問道:“王動和青離先行殺害我御獸山弟子,你們有誰看到了?”
“弟子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他們突襲我派駐地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我也在。”
五十幾個築基境修士紛紛響應。
陶永芳看向結界中的李南天,大笑道:“李宗主你看,我方的證人比比皆是。”
此言一出,青羅宗一方上到李南天,下至結界之外的弟子們,紛紛恨的直咬牙,見過不要臉的,可沒見過不要臉到了這個程度的。
王動看着惺惺作態的魯隨風等人,他沒有破口大罵,可在心裡卻記下了這些人的醜惡嘴臉。
李南天怒道:“本宗不和你們廢話,把王動放過來,其他的賬,本宗來日再和你們清算。”
“李南天,你是在說笑話嗎?他的命,今天誰也救不了。”魯隨風譏諷一笑。
李南天喝道:“你敢殺他?試試看。”
“我不敢?”
魯隨風哈哈大笑,忽然面色一沉:“現在的青羅宗,只有你一個元嬰境修士,你敢放開護宗大陣嗎?你敢放開大陣,我和陶永芳立即滅了你青羅,我們其中一個牽制住你,另一個滅掉你身後的那些築基境弟子,想必不費吹灰之力,隨後我二人聯手打你一個,你猜你扛住扛不住?”
李南天攥在袍袖中的拳頭青筋畢露,如今青羅宗只有他一個元嬰境修士,其他的峰主長老要麼深入蠻荒至今沒有音信,要麼遠赴南疆至今未回,他知道敵不過對方二人。
魯隨風指點着幾裡外的三座山峰和兩座新人谷,揶揄道:“那些暫且不提,只說這些身在大陣之外的青羅弟子,都不用我二人和六個結丹境修士出手,隨便三五個築基境的門人就能將他們斬殺一盡,那個築基境的嚴剛也逃不掉。”
“李南天,只要你敢輕舉妄動,我等便一舉滅了你青羅,到時候即便你逃走了,可青羅宗幾千年的傳承,就算毀在了你的手裡。”
說到這,他突然手指李南天喝道:“而你李南天,就是青羅宗的千古罪人!”
“你……”
李南天吃人的目光遙望着魯隨風,怒到極點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目光掃過結界裡外的弟子,咬了咬牙,看向了遠空重圍中的王動,字字艱難的說了一番話。
“王動,本宗承認,你爲青羅出生入死,屢立戰功,一次又一次甘冒大險救助同門,青離和葉心的仇都是你九死一生報的。”
“可是今日本宗卻救不得你,本宗不能爲了救你一個人,將我青羅宗的千年傳承毀於一旦。”
“本宗惜你之才,可爲了保全大陣之外的那些弟子,卻不得不犧牲你,你可知道本宗有多麼心痛,失去了你,我青羅宗就是去了一員能征慣戰的虎將,痛失棟樑矣……”
“你要恨,就恨我李南天一人吧,若是你冤魂不散,只管來找老夫,老夫甘願讓你冤魂纏身,絕不施法抵抗,甘願被你日夜折磨。”
李南天悲愴的聲音落下,結界內外的青羅弟子們紛紛動容。
魯隨風和陶永芳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王動,真沒想到,李南天對王動居然這麼看重,他們忽然心生不忍,但是一碼歸一碼,都大動干戈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王動的秘法他們也要,王動的性命他們也會取。
王動踏劍浮空緊緊的聽着,對李南天的恨意忽然間淡了許多,設身處地換做是他,估計也同樣如此。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林山空踏劍飛來兩人,魯隨風微微一笑,唐川等人也沒有出手阻擋,任由兩個身穿花紋綵衣的男修士來到包圍圈外浮空停下。
其中那名玉樹臨風的青年修士,瀟灑以及的甩了甩衣袖,負手看了看包圍圈中的王動,法力加持過的儒雅笑聲,遠遠地傳了出去。
“李宗主,你把王動說的忠義無雙,可晚輩卻有證據,證明他是一個人面獸心,奸.殺妻姐的衣冠禽獸,人人得而誅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