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
今日的餘杭全不復昨日的熱鬧,顯得蕭索冷清。
時至近午,往日人流如梭的幾條主街道上空曠了不少,偶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卻大多低着頭,不言不語地匆匆而過。
而能在此時行走在大街上的人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身着黃衣,揹負一把重劍的霸劍弟子。
只見這些霸劍弟子神情中大多有着一絲悲憤,左臂上,更是無一例外纏着一圈白紗,他們或走或站,散落分佈在餘杭城中各處,對於偶然路過的非本門中人,總免不了狠狠地瞪上兩眼,似乎在搜尋着什麼人。
臂纏白紗,那是家裡死了人了。
有了這羣人的存在,立時給本已冷清無比的餘杭城又添加了一抹濃重的肅殺之意。
偌大的餘杭城,有了這些紅了眼的霸劍弟子四處遊蕩,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就連往日江湖中人最愛聚集的酒樓茶肆,也多有關門歇業的。
在霸劍山莊莊主被人割了腦袋的非常時期,少賺一些錢,總比引禍上身要來得好。
嗒嗒嗒!
陡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城中詭異的氣氛。
“閃開,閃開!”
一羣數十騎,盡皆殺氣凜然的彪形大漢,個個作軍士打扮,一邊用力揮着馬鞭,一邊喝斥呼嘯而過。
看那方向,正是往錢塘鎮而去。
“呸!”
這些軍士來勢極急,街上三兩路人躲閃不及,頓時吃了一肚子灰,有脾氣暴躁的,本就被這城中壓抑的氣氛逼得心情煩悶,此刻哪裡還忍得住,抓起塊石頭就要往騎士身上砸。
“喂,你瘋啦!”
旁邊有人連忙按下他,惶恐道:“這些人也是你能得罪的?”
那暴躁的漢子怒道:“他媽的,一羣朝廷的走狗而已,大爺還怕了不成!”
常言道,民不與官鬥,但在江湖人眼裡,最看不起的卻也是這些仗着官家身份橫行無忌的鷹犬。
是以這漢子不敢得罪霸劍山莊弟子,但對於這數十騎軍士,卻也是不怕的。
按住他那人急道:“你沒見這些人軍服上的狼頭?”
“狼頭?”漢子一怔,不解道:“那又如何?”
“如何?這可是狼牙軍!三鎮節度使安祿山大人的私軍,個個驍勇狠辣,你說如何?”
狼牙軍三字一出,那漢子驚得一縮脖子,手裡的石塊一鬆,砸在腳背上,竟不覺疼痛,心虛地撇了一眼那道滾滾煙塵,半晌說不出話來。
“狼牙……軍?”
兩人身後不遠,一處極陰暗的角落裡,滿身血污的少年同樣望着漸行漸遠的煙塵,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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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城中某處極偏僻的小院,院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一道人影側着身子閃進院內,又極快地回身將門關了起來。
“怎麼樣?”
院內,兩個少年正眉頭緊鎖地左右踱着步子,一見來人,其中一個立即問道。
那閃進院內的,是個身後負着四個破布口袋的年輕乞丐,他的神情顯得極爲緊張,聽到少年問,卻不先答話,而是又將緊閉的院門再度拉開一條小縫,透着縫隙往外觀察了半晌,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將門仔細關好,纔回身拱手道:“回小幫主,沒有現。”
院內的兩個少年,正是郭傳宗與凌尉。
郭傳宗皺着眉頭,不滿道:“怎麼辦事的,都整整一天了,什麼都沒現?”
那四袋弟子苦笑道:“不僅是咱們,就連街上那羣像兔子一樣急紅了眼的霸劍弟子,也都沒有現。”
郭傳宗正要再說,站在旁邊的凌尉卻道:“你說……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不可能!”
郭傳宗立即否定,道:“大哥來餘杭,是爲了救花大姐,而救命之物有兩件都在我這裡,他怎麼可能就走?”
當日劍晨在上霸劍山莊之前,爲了穩妥起見,交給郭傳宗代爲保管的,除了逐風劍,還有少林視若珍寶的金剛石。
所以,救花想蓉所需之物,郭傳宗這裡倒有了煉塵砂與金剛石兩件。
“那就是……死了?”
凌尉眼帶憂慮,又提出一個猜測。
“死你個頭!”
郭傳宗氣得跳腳,又恨不得拍他一記降龍掌。
“那他去哪啦?”凌尉一梗脖子,大有你往這打的架勢,氣沖沖道:“一天一夜了,我看他不是被霸劍山莊的人殺了,就是又不知跑哪去尋短見了!”
“凌兄,你猜得真準。”
凌尉話音落下,陡然從門外響起一道令兩人又驚又喜的聲音。
“大哥!”
郭傳宗驚喜叫了聲,趕忙衝到門口,把門一拉,那門口站着的,正是面無表情的劍晨。
一把將他拉了進來,郭傳宗探頭四顧,覺四下再無人之後,才反身關了門,不由抱怨道:“大哥,你去哪啦?害得我好找!”
劍晨不答,卻問道:“東西可還在?”
郭傳宗愣了愣,感覺眼前的劍晨,一日不見,周身氣質竟然有了變化,可這變化是什麼,一時半會,他又說不上來。
連道:“在的。”
劍晨點了點頭,沉靜道:“好,那便走吧,蓉兒等着救命。”
“可是……”郭傳宗有着遲疑,道:“此刻街上到處都是霸劍山莊的人,咱們丐幫又是他們重點盯梢的對象,要走,只怕不容易。”
“嗯。”劍晨還是點了點頭,平靜道:“那就殺出去。”
殺出去?!
郭傳宗身軀微微一顫,嘴巴登時張得老大。
他終於明白,剛纔從劍晨身上感受到的氣質變化到底是什麼。
那是……殺氣,隱藏在他平靜外表下的洶涌殺氣!
“怎麼?”
見郭傳宗半晌不動,劍晨不禁微微皺了皺眉,目光盯在他臉上,惹得郭傳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這雙眼睛,半點屬於人類的感情也沒有,郭傳宗只覺得,看着他的,不是人,而是一頭,野獸。
“好,好……”
天不怕地不怕的郭傳宗,竟然有些抵受不住劍晨看向他的目光,吶吶地應着,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一直沒有作聲的凌尉突然嘆了口氣,道:“看來,真是要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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