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葉芽一夜沒睡。

她也不知道她都想了什麼,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黑漆漆的屋子慢慢就亮了,開始是灰濛濛的昏暗,然後忽的一下,眼前瞬間變得清晰起來,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繼續躺了一會兒,直到遠處傳來悠揚嘹喨的雞鳴,才動作僵硬地翻了個身。

薛樹還在睡著,昨晚他在她的逼問下說了薛柏不讓他說的事,大概是怕她生氣,他抱著她賠了許多不是,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錯。

葉芽苦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角。大傻蛋,他哪有錯呢,他是最無辜的。

摸著摸著,她聽見東屋門被推開的吱嘎聲響。她知道,薛鬆起來了,接下來,他會替她燒好洗漱用的熱水,他會把柴禾都抱進來摺好,然後他會站在屋簷下,在她出去時默默看著她做飯,偶爾說兩句沒有任何意義的話。自打那次他表明心跡後,早飯之前這段時間,已經成了兩人單獨相處的小時光。

可葉芽今天不想起來,她不想再見到他。

他怎麼能那樣?明明都把她看光了摸光了,明明看過她最放蕩的樣子,明明與她做過最親密的事,卻在事後逃避似的故意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根本不顧她醒後會怎麼想,不顧他的兩個弟弟會怎麼想,這次是他運氣好,只把自已折騰聾了,他就沒想過,萬一他……

是因爲覺得對不起她對不起薛樹嗎?可他要是真的覺得不該喜歡她,當初爲什麼要對她好,爲什麼要讓她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他?爲什麼還要替她解了春藥?她寧願自已死,也不想他因爲這件事傷了聾了!

她怨他,怨他的傻他的自私,也怨他在那樣之後還要撩撥她,還要對她好。一想到昨日她對他說的那番話,她都覺得自已就是個傻子,被他騙的團團轉的傻子,都已經要了她的人,都已經親了她,還要說什麼再也不碰她的話!

好啊,既然覺得對不起薛樹,既然說了不碰她,他就再也別想碰她吧!

她不用他對她好,不想成爲害他因爲愧疚而自殘的壞女人,既然他要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那就藉此事彼此都收了心吧。她就當那晚的男人是薛樹,他呢,也不用再說什麼喜歡她的話了,他不是愧疚嗎,那就乾脆聽二嬸的話娶個好媳婦得了,大家各過各的,清清靜靜,誰也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媳婦,你怎麼哭了?」薛樹被額頭上突然變重的撫摸弄醒了,睜開眼睛,就見葉芽貝齒咬脣,臉上正有一滴淚珠往下滾落,睡意頓時全消,他想起昨晚闖的禍,忙心疼地道:「媳婦,你別哭,我以後再也不扯謊騙你了!」

葉芽被他緊張的模樣逗笑了,她並沒有多生氣多難過,相反,剛剛做出的決定讓她很暢快,她很暢快,所以她抱著薛樹的脖子湊了上去,主動親他的臉,「阿樹,你放心,我沒有不高興,我很開心呢。阿樹,從今以後,我就只喜歡你,除了你,誰都不喜歡了!」

薛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在做夢吧,媳婦不但沒有生氣,還主動親他了?但緊挨著他的柔軟身子很快就告訴他,這並不是做夢!

昨晚並沒有徹底滿足的男人頓時興奮起來,翻身就壓到了葉芽身上,鳳眼亮亮地盯著驚慌失措的小女人,「媳婦,咱們再弄一次吧?」

葉芽錯愕地愣了一會兒,隨即羞惱地將人推開:「又胡鬧了,快點起來抱柴禾去,先給我燒點熱水,然後就做粥吧。」她有她的男人聽她使喚,不用那人幫忙。

薛樹嘿嘿一笑,他也知道媳婦多半不會讓他弄的,因此被拒絕後也沒有多難受,只要媳婦不生他的氣,只要媳婦還喜歡他,他就覺得做什麼都很開心,更何況是伺候媳婦?葉芽一說完,他就利落地穿好衣裳,很快就站到了地上。

葉芽躺在被窩裡看著興高采烈的男人,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在他臨出門前把他叫了回來,低聲囑咐道:「昨晚的事誰也不要告訴,知道嗎?要是三弟知道你說漏了嘴,他一定會告訴大哥,大哥會生氣罵你的!」

她這副偷摸摸說話的模樣實在太可愛,薛樹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小聲咬耳朵:「我不說,那媳婦你也別說漏嘴!」

傻乎乎的,還警告別人呢!

葉芽好笑又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又補充道:「一會兒大哥要是問你我爲什麼沒起來,你就說我,說我肚子不舒服,他要是繼續問,你就說我是你媳婦,不用他操心!」

薛樹就是再傻,也從葉芽咬牙切齒的模樣看出了不對,忐忑地問:「媳婦,你是不是不喜歡大哥了?」以前媳婦提到大哥時,可都是柔柔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的,特別是大哥受傷之後,媳婦因爲大哥訓了他好幾次呢。

「不喜歡了!」葉芽恨恨地轉過身,閉著眼睛答。

薛樹第一反應就是咧嘴笑,媳婦不喜歡大哥,那就是隻喜歡他一人了,可想到沒有媳婦的大哥,他又有點難過,俯身趴在炕沿上,對著葉芽道:「你不喜歡大哥,大哥好可憐啊。」

葉芽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那也抵不過她對薛鬆的埋怨,便故意嚇唬薛樹:「大哥可憐,那我就只喜歡他好了!」

「啊,不,你是我媳婦,你得喜歡我!」薛樹立即急了,聲音都大了起來。

哪怕知道薛鬆聽不見,葉芽還是慌了一下,忙伸手摀住薛樹的嘴:「好了好了,只喜歡你,快去幹活吧,要是被大哥搶著幫我燒了水,那我就喜歡他比你多了!」

薛樹瞪大眼睛,立即跑了出去。

葉芽鬆了口氣,扯過被子將自已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半張臉,凝神聽外面的動靜。

薛鬆如往常一樣早起,洗漱完畢,他看了一眼西屋屋門,正要去後院抱柴禾,那邊門就開了,他心中一跳,爲即將見到她而緊張,卻不想擡腳邁出來的是薛樹。

他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隨意問道:「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三弟難得睡個懶覺,二弟向來都是最後起身的。

薛樹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說話:「我要幫……」說到一半,想起大哥耳朵聽不見了,只好又轉回來面對薛鬆道:「我要幫媳婦燒熱水洗臉,還要幫她做飯。」

薛鬆登時皺了眉,燒水的事一向是他做的,如果不是她特意囑咐,二弟怎麼會想到?再說,她竟然讓二弟幫忙做飯,難道是身子不舒服了?

剛想開口詢問,忽想起昨晚聽見的嬉鬧聲,她笑的不可抑制,連聲求著二弟放過她,再後來,雖然聽不見她的聲音了,卻能聽到二弟偶爾粗重的直白話語,難道說,昨晚兩人折騰的太晚,她又累得睡過頭了?

心跳有些不穩,他朝薛樹點點頭,逕自去前院了。

然薛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吃早飯時,她雖然像以前那樣給他們哥仨盛了飯,可她把碗遞給他時,眼簾是垂著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更沒有他最喜歡看的那抹羞紅。隨後,她會笑著接二弟和三弟的話茬,會與他們商量明日何時出發去鎮子,卻不曾看他一眼,不曾與他說過半句話,簡直就像那次二叔逼他娶妻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次她對三弟也是冷淡的,現在,受冷落的只有他一人。

薛鬆心裡很亂,一定是他又做錯事惹她生氣了,他知道她有多心疼他的耳朵,到底是什麼,能讓她的氣憤勝過心疼?

她會迴應他的親吻,絕對不是因爲他的莽撞而不悅,難道是那晚山上的事暴露了?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可如果她知道那晚的人是他,以她的性子,大概會羞澀會愧疚會難過,應該無法如此坦然地面對他們吧?

隨著葉芽越來越明顯的無視,薛鬆開始頭疼,他決定飯後找機會問問薛樹,是不是他說漏嘴了。

但葉芽沒有給他機會,吃完飯,她和薛樹形影不離,薛樹刷鍋,她就在一邊看著,然後朝薛柏道:「三弟,一會兒我和阿樹去二嬸家,問問他們明晚跟不跟咱們一起去,順便跟春杏虎子說說話,待會兒回來可能晚一些。」

「嗯,知道了。」

薛柏應聲,暗中瞥了一眼薛鬆,見他坐在北門邊上望著後院,不由搖搖頭,她明顯是生氣了,大哥還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呢,真是……不過,她到底爲什麼生氣啊?他已經觀察過了,二哥神色自然,一定不是他說漏嘴了,那就是大哥背著他做了什麼壞事吧?既如此,他在一旁看熱鬧好了,兩人鬧彆扭的樣子還挺有趣的。

薛柏卻沒看見,薛鬆隱在身側的手都握成拳了。

葉芽纔不管薛鬆會怎麼想,她跟薛樹一起去了二叔家。林氏夫妻說什麼也不去鎮上湊熱鬧,倒是春杏和虎子如她意料中的那樣興奮,拉著她問東問西的。葉芽有意跟他們閒扯,直到快做午飯時纔回了家。吃完晌午飯,她把薛樹叫回西屋,她坐在炕頭給他縫冬衣,薛樹就躺在一旁跟她說話,總之兩人寸步不離,根本不給薛鬆堵她或薛樹的機會。

但事實證明,葉芽還是低估了薛鬆的耐性。

晚上臨睡前,她去茅廁小解,從擺在裡面的木桶裡舀水洗了手,掀開茅草簾子走了出去,哪想還沒走出五步,就見房簷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的望著她這邊。

她漲紅了臉,他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