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爾沿着河岸漫步向前。
一艘小船正在河裡,用鉛錘測量水深。由於混沌軍團追擊的速度並不特別快,所以貝勒爾確信自己擁有那麼一點時間。根據艾修魯法特的命令,他必須對這條河的情況有所瞭解。當然,他可以將這個任務交代給別人,但是貝勒爾還是比較喜歡親力親爲。
這裡是附近一帶河面最寬的位置。如果混沌軍團想找個水勢平緩的地方過河,那麼選擇這裡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沒有橋的話,這裡是渡河的最好的位置。
“將軍大人,您看上去似乎有點情緒不寧。”羅賓和貝勒爾相處了足夠長的時間,所以察覺到貝勒爾有點異樣。現在的羅賓的傷已經初步痊癒,雖然手臂還不能用力,但是卻也不必像之前一樣整天纏着繃帶了。
“嗯,有點被嚇到了。”貝勒爾倒是很坦率的承認。
“發生了什麼?”
“很抱歉不能告訴你,爲了你好。”貝勒爾微微的笑了一下。“你也不想憋屈的死在這裡吧?”突然之間,他想起了羅蒂雅,想到她必然凶多吉少,忍不住再一次嘆了一口氣。
“我死在這裡?”
“是的,一定會這樣。”貝勒爾很果斷的下了結論,讓羅賓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說話之間,船上的測量人員已經有了結果,開始向岸上的人喊話。
“果然……水流比較緩……在沒有橋樑的情況下,是一個相當適合渡河的地點。”貝勒爾輕聲的自言自語。“這條河叫什麼名字來着?哦,似乎叫做博達米爾河?”
幾分鐘後,小船回來了,帶來了更加細緻的消息。這一帶可以說是最合適渡河的位置了,小股士兵如果能得到一定工具的支持,應該能夠過河。
“將軍大人,這一帶恐怕是我們盯防的終點。”羅賓發表意見。“必須佈置足夠的兵力,此外還應該有一定的工事配合……”
“將軍大人。”後背的一個聲音讓羅賓轉過頭。他看到了他最不喜歡的那一個人——塔勒。這段時間來,不管樂意不樂意,羅賓和這個叫做塔勒的年輕人有了更多的接觸交往,所以他有些驚訝的發現,塔勒居然不止會讀書寫字,還喜歡讀各種兵書。
嗯,其實這也不算什麼離譜的事情。在這個活字印刷已經推廣的年代裡,書本什麼的早就不是珍寶了。再說了,兵書從來也不是什麼不能外傳的機密情報。天底下兵書多了,讀兵書的人更是多如繁星,但是又能有幾個讀書讀成名將的呢?
但是,塔勒讀過兵書,就意味着一件事情——他能夠很容易的理解貝勒爾的各種教導,雙方不存在溝通方面的障礙。這對於羅賓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怎麼了,塔勒。”貝勒爾饒有興趣的看着塔勒。在表面上看來,塔勒此時的樣子非常狼狽——他的衣服和褲子上滿是黑色的污泥,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難聞的臭味。
“將軍大人,我覺得不必在這裡安排重兵。”塔勒說道。“邊上有沼澤。”
“沼澤?”貝勒爾重複了一下這個詞。在大雨和洪水的時候,水從河牀上溢出,流入附近地形較低的地方,會很容易形成沼澤。河流邊上有沼澤是很常見的。
“是的,將軍大人,我仔細對四周沼澤的範圍進行了調查。”塔勒說道。現在,他身上的污泥和臭味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想來他一度不慎失足陷入沼澤了。“我發現一個事情,沼澤……已經完全封鎖了附近一帶。換句話說,混沌軍團從這裡渡河之後,除了沿河岸邊上南下之外,沒有其他道路可用。這是一條狹長的地形,我軍只需要在南端部署少量兵力就能抵擋大規模的混沌軍團。這個沼澤相當危險……我剛纔就掉進了淤泥裡,幸好抓着馬尾巴逃了出來。”
“啊,果然如此嗎。很有價值的線索。做的很好,塔勒。”貝勒爾看着塔勒興奮的臉,轉頭看了一眼羅賓。羅賓的臉已經漲紅了。塔勒調查到了很有價值的情報,而羅賓卻跟在貝勒爾身邊什麼都沒有得到。這種羞愧讓他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對了,將軍大人,您之前對我說的……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塔勒問道。
“其實沒什麼,只是艾修魯法特——我們的大將,讓我感到有幾分害怕罷了。”貝勒爾輕描淡寫的說道、
“害怕?”
“我的意思不是指他的才能讓我害怕……雖然這方面他確實很出色。我感到害怕是因爲……嗯,我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些……不應該屬於人類的。他現在大概正在用所有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內心瘋狂咆哮的原始獸性吧。不知道他心中的那頭野獸會不會突破出來……”
……
“……以上,就是我調查得到了全部情報。”貝勒爾看着艾修魯法特說道。艾修魯法特神情平穩,只有仔細的端詳他,纔會發現他的眉宇之間凝聚着一份宛如暴雨來臨之前的烏雲,不是敏感的人的話,是感覺不到那份猙獰恐怖的。
“嗯……混沌軍團的前鋒距離我們只有一天的路程了。而且,他們的魔法師居然對我方進行了魔法通訊的干擾。現在我軍已經完全喪失了和鷹隼城的魔法聯繫。”艾修魯法特說道。“根據魔法師們的看法,這意味着他們至少需要三十名混度巫師才能完成。而這些混沌巫師……所有的精力都會被耗費在這樁事情上,無法上戰場了。”
“哈,好消息,這樣他們大概只剩下一百二十個左右的魔法師能夠上戰場……只比我軍多四倍。”巴蘭卡用諷刺的口吻說了一句。
“這是混沌軍團最大可能的渡河位置。”艾修魯法特接着說道。“橋樑這邊……不過今天晚上,我軍最後一批部隊過河之後,橋就不復存在。但是即使沒有橋,這裡兩岸的地形平緩,依然是一個合適的渡河地點。”
“上游這裡河面比較寬闊,不是更合適渡河嗎?”巴蘭卡指着地圖問道。
“這一帶,”貝勒爾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子。“是沼澤地。這個沼澤很危險,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泥潭,稍微不小心陷進去就是滅頂之災。混沌軍團要強行穿越的話,恐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行。能夠通行的只有河岸一帶……狹小的地帶。在這裡有個山坡,我們只需在這裡設置一個炮兵陣地,加上少量兵力輔助,就能擋得住混沌的大軍。這個地形是典型的合適以寡擊衆。”
“如果他們強行突破……”
“我方可以輕易增兵。”貝勒爾說道。“所以,哪怕混沌軍團這麼做了,也很容易形成拉鋸戰。我倒是希望他們這麼做,可以狠狠的挫一下他們的勢頭。”
“就是這樣了。”艾修魯法特說道。“我們的首要目標還是拖延一段時間,給後方增加修建城防工事的時間。混沌軍團如果繞更遠的路渡河,那麼一來一回……我們能爭取到至少四天到六天的時間。”
“派出斥候,將上下游三天內路程都監視好。混沌軍團也可能採用什麼特殊的方法,在那些水流較急的地方過河。”
“對了,各位,斥候向我報告了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在艾修魯法特差一點就要宣佈散會的時候。貝勒爾突然開口。“或許大家會有興趣知道。”
“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這一支混沌軍團之中,居然只有奸奇的旗幟。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它是一支純粹的,由奸奇的信徒組成的軍隊。恐虐、色孽、納垢都沒有參與進來。除此之外,根據旗幟的反應……統帥這支軍隊的,也不是普通的混的領主。”
“啊……不是混沌領主,難道是惡魔?”
“不,是一個……神眷者。蒙受邪神眷顧的人類。嗯,其實我也不太懂神眷者和混沌領主之間有什麼區別,但是神眷者在邪神信徒之中,地位應該是在混沌領主之上的。”
“這會……有什麼後果?”
“我也不知道。我的消息是一位老兵告訴我的。”貝勒爾回答道。“也許神眷者要比混的領主更加強大也更加狡猾?亦或者是……混沌軍團的兵力比較多?”
……
“大人。”一名腳踩着魔盤的巫師飛到變幻之鷹的旗幟之下。“如您預料的,他們正在沿河佈陣,看起來打算依託河流來一場阻擊戰。”
“呵呵……”馬文得意的笑了一下。這是一個好消息,甚至可以說,是他唯一的機會。如果他面對的這支軍隊這麼一路後退,縮回堅城裡,那事情恐怕就會變得很不好辦。就算馬文的軍隊在各方面都佔據了上風,也不能說自己能夠輕鬆的攻克那些南方人的堅固石頭城堡。戰鬥不能拖下去,他拖不起。現在的白堡非常空虛,在其他邪神的觸手伸過來之前,他必須徹底摧毀這個國度的武裝力量,否則一切就無從談起。比起一場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持久攻城戰,他寧可付出更大的傷亡。
“太好了。”奸奇的神眷者巫師由衷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們已經拆掉了橋樑。”部下說道。“那恐怕不是決一死戰的架勢。”
“應該是打算拖延一段時間吧。”馬文回答。這也是正確的答案。“他們大概還是想着據守堅城,在這裡打上一戰,與其說是爲了藉助有利地形來阻擊我軍,不如說是他們就打算拖延一段時間,好讓後方的城池有充裕的時間修建完善城防措施。特別是高華城。”
馬文對於高華城那邊的情況很清楚——之前血牙領主督戰攻城的時候,城外的輔助工事幾乎已經被摧毀殆盡。所以,如果能爭取到那麼幾天時間,高華城就有可能再一次修復這些工事(也許可能再添加一些),極大的強化城池的防禦能力。
“一個很狡猾的軍事策略。不過……”馬文輕聲的說道,他的表情是在笑,但是卻是那種充滿了恨意的險惡笑容。“我會告訴他們,停下來交戰是他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艾修魯法特,你以爲你的小聰明還能再一次幫上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