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絕境（2）
車胤一馬當先，率着兩千左軍將士又返回趙軍十萬大軍陣營。
可是這兩千人衝進趙軍，就像是一股涓涓細流融入了大海，很快便被分散開了。鐵羽軍將士們現在也是各自爲戰。不過他們並不慌亂。這些戰士都受過公子羽極爲嚴格的訓練，雖然被分割開來，還是儘量組成戰鬥小組，長矛、短刀，盾牌，三五個人一組，背靠背圍城一個圓圈，長矛攻敵，盾牌防守，短刀策應，弓箭手圍在當中放冷箭傷敵。十萬大軍圍着不到兩千人的鐵羽軍廝殺，戰鼓雷動，殺聲震天。
趙軍將這些鐵羽軍分成一塊一塊的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可是能挨上去的只有幾十人，其他人也只能在圈子外邊幹看着，插不上手，也就是揮舞着矛戈，敲擊着盾牌，踏着步子，爲圈內的人助威。
很快便有死傷的趙軍被拋了出來，其他人立刻頂了上去。不久便又有兄弟死傷，然後其他人再頂了上去，如此循環，層出不窮。
戰鬥進行了將近兩三個時辰，天色已經黃昏，這些鐵羽軍從中午以來便沒有吃飯，現在又一直廝殺，縱然是鐵打的，再悍勇無匹，也架不住這打也打不盡，殺也殺不完的趙軍，幾乎所有的人都帶了傷，有得兵刃都捲了，弓箭手的弓箭也射完了，可是這些勇士沒有一個人害怕，他們講兵刃一扔，撲上去便和趙軍肉搏撕咬。
殘陽如血，朔風烈烈。
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若是有誰能在一邊細細觀戰，也一定會潸然淚下。
其實，若不是趙軍主帥趙鞅下令活捉這些中山軍勇士，這兩千人的鐵羽軍恐怕早就被這十萬大軍碾成了齏粉。
車胤帶着身邊一百多親軍，長矛揮舞，到處廝殺，哪裡有弟兄們危難，他便殺向哪裡。一大隊趙軍向車胤圍來，車胤一手長矛，一手拔出腰中佩劍，槍劍齊舞，他的銀甲，白袍，戰馬現在都已經是血色的，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他的身上也不知受了幾處傷。之時覺得左肩上和右大腿，右肋下的幾處傷口疼痛難忍。剛纔那個趙將的鏈子錘砸在胸口，吐了血，肺腑已經受了重傷，一用力便不住的咳血。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趙鞅騎在馬上，手扶着寶劍劍柄，冷麪如鐵，目光無情。
他的周圍是嚴陣以待的趙軍。十萬大軍竟然讓兩千鐵羽軍纏着，打了三四個時辰，這是自從軍以來還未見過的。他隨大將軍李牧征討樓煩，樓煩勇士何等善戰，依然不敵趙國鐵騎。
想不到在這中山王城之下，十萬大軍竟然被兩千鐵羽軍攪得天翻地覆。這是他第一次獨自統兵征伐，便遇見了如此悍勇的對手，他覺得這是他的恥辱。所以他下了嚴令，一定要將這些鐵羽軍活捉，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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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羽軍將士越來越少了，兩千人現在大概也就是二三百人；雖然天色已黑，可是他們依然拼死苦鬥。刀劍捲了，長矛斷了，便赤手空拳與敵人搏鬥。
車胤身邊的親軍也越來越少，大概只剩下了十幾個人，鐵羽軍左軍的大旗成了一條一條的，這面大旗也不知落入敵手幾次了，每次落入敵手，便有鐵羽軍將士拼死奪回。車胤用目光掃了一下剩下的這十幾個親軍，這十幾個人也都是渾身帶傷，沒有一個完好的。車胤的佩劍斷了，早已扔到一邊；羽箭也射完了，長弓箭壺都當作武器投向了敵人，他的長矛已經是第十一支了。前邊十支都在戰鬥中毀壞或者是當作投槍射了出去,然後再從敵人手中搶奪。
他的座騎渾身是汗，鼻子口中噴着白沫，車胤知道，像這樣打下去，超不出半個時辰，自己，還有自己手下的這些弟兄們便會全部陣亡。鐵羽軍左軍的番號在自己手中消滅了。
趙軍現在似乎也不再緊逼，只是將他們緊緊圍着。看來是要將他們困死，逼他們投降。
車胤拔起插在地上的鐵羽軍左軍大旗，一手提矛，一手將大旗在空中揮舞。
其他弟兄們見將軍高舉大旗，便似乎又有了力氣，奮起餘勇，向車胤靠攏過來。
夜幕中，趙軍的火把都已經點了起來，就在這王城之下，連成一片火海，車胤將這些僅剩的勇士清點了一下，大概也就不到二百來人。這些將士們圍在鐵羽軍左軍大旗和車胤周圍，車胤看着他們堅毅的面色，心中一陣激動。
過了一會兒，車胤道：“弟兄們，大家跟着我委屈了。”
這些勇士看着車胤齊聲回答：“不委屈，車將軍，弟兄們願意追隨你出生入死，埋骨黃沙！”
車胤苦笑道：“大家都是好兄弟！弟兄們心意，我車胤感激不盡。可是公子羽大將軍將左軍交到我手中，我卻沒有帶好弟兄們，愧對大家，愧對公子羽大將軍。左軍不能就這樣滅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有誰要去投趙軍，留條活路，我車胤絕不怪怨大家。”
車胤說完看着大家，旁邊一個校尉大聲道：“車將軍，這話不要再提了，再說這樣的話便是看不起弟兄們。咱們左軍沒有貪生怕死的孬種。雖然公子羽大將軍，幹猛周勇等校尉不在，可是咱鐵羽軍的軍魂還在，咱們絕不會給公子羽大將軍丟人！”
“對，咱們軍魂還在，咱們絕不會給公子羽大將軍丟人！”衆人異口同聲回答。
車胤目光掃過這些弟兄們，他們雖然都已經負傷，疲憊，可是鬥志卻絲毫沒有消減，車胤心中感動，大聲道：
“真是好弟兄！不過咱們也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只要能有一線生機，我們便要搏一搏。現在趙軍也疲勞了，他們明天還要攻城，今天卻與我們在這裡苦戰一場，現在估計也要休整了。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從這裡向東二十里，有一座小山，山雖不高，卻很險峻，山後便是滹沱河，我們只要衝到哪裡，便有機會脫身，既可以固守待援，萬不得已也可跳河逃生。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大家隨我去。”
“諾！”衆軍齊聲回答。
車胤上馬，長矛空中一舉，大喊一聲：“殺！”
這剩下的二百名鐵羽軍勇士齊聲吶喊，像一股激流便向東殺去。暗夜之中，只聽一陣繁複急驟的馬蹄聲，喊殺聲，兵刃砍刺進敵人肉體的聲音，慘叫聲驟然響起。
那些趙軍從中午戰到晚上，雖說人多，卻不料遇到了一塊難啃的骨頭。趙鞅原本是要準備第二日攻城的，不想這段插曲差點叫他難看。好在這些鐵羽軍也就所剩無幾，他留着這些人，一來是想活捉他們，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二來也是想用這些中山軍的勇猛頑強激勵自己的士兵，現在又已經天黑，所以便下令只是將他們圍住，大軍埋鍋造飯，休整部隊，準備第二天攻城。
誰知道這些中山軍好像吃錯了藥，竟然在這個時候發動突然襲擊。雖說人數很少，卻是猝不及防，待到那些趙軍反應過來，慌亂中紛紛提槍拿刀，這些鐵羽軍竟然從重重包圍之中撕開一道口子，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