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心的恐懼霎時變成了狂怒。他決不能像沈漢和羅琳那樣遭人殺害,他決心以死相拼。黑暗中,他摸着周圍的東西,想找到一件可用來自衛的武器。菸缸……開信的剪刀……都沒有用。這些刺客一定有槍。這真像奧地利小說家卡夫卡書中描述的一場噩夢,無緣無故地遭到不明身份的匪徒暗算。
根據響聲可以斷定,他們就在門旁。史德清楚地知道他已死到臨頭。但此時他身上出現了驚人的鎮靜,像他的病人那樣,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腦中往事如雲,思緒萬千。他想到自己的病人,他們多麼需要他呀?他還想到白強,頓時心中感到一陣悲痛。他記得還沒有告訴白強的老闆一定要把白強送進精神病院。還有那些錄音帶,應放到合適的地方去……想到這兒,他心裡不覺一震,也許他發現了戰鬥的武器!
他聽到門把手的扭動聲,看來門還鎖着。但這扇門很不結實,對他們來說,破門而入簡直易如反掌。黑暗中,他迅速摸到鎖着白強錄音磁帶的桌子旁。這時,他聽到門被推擠得吱扭作響,接着便是擺弄鎖的聲音。他們爲什麼不砸鎖呢?他暗暗問道。在腦海深處,他彷彿意識到解釋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但現在哪裡顧得上去想它。他用顫抖的手打開了鎖有錄音磁帶的抽屜,從裝磁帶的硬紙盒裡摸出磁帶走到錄音機旁,開始裝帶。這是最可能成功的一次機會,也是僅有的一次機會了。
他站在那兒,集中思想,竭力回憶和白強的詳細對話。推擠門的聲響越來越大。史德默默地作了一個短暫的祈禱,然後提高嗓門大聲說:“對不起,沒電了。我肯定一會兒就會修好的。白強,你怎麼不躺下放鬆放鬆呢?”
弄門的響聲突然停了。這時,史德已將磁帶裝好。他按了一下放音鍵,什麼聲音都沒有。當然囉,全樓都斷電了嘛!他聽見外面的人又開始弄鎖。絕望的情緒攫住他的心。“這就好,”他大聲說,“儘量放鬆,越放鬆越好。”說着,他伸手在桌子上摸到了火柴,從裡邊抽出一根划着了,藉着光亮,他找到了標有“電池電源”的開關,他轉了一下旋鈕,然後又按了放音鍵。這時突然咔嚓一聲,門鎖被打開了。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屋內響起了白強的說話聲。“你要說的就這些嗎?你根本就不想聽我的證據。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他們的同夥呢?”
史德殭屍似地釘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心像打雷般地轟鳴。
“你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同夥,”錄音機裡史德說,“我是你的朋友,正在盡全力幫助你……把你的證據告訴我吧。”
“昨天夜裡,他們闖進我家,”白強的聲音說,“他們是來害我的。可我比他們更聰明,我在寢室裡睡覺,把所有的門都加了鎖,因此他們無法接近我。”
門外的響聲早已停息。
又是史德的聲音:“你向警方報案了嗎?”
“當然沒有?這是警察和他們合夥乾的。他們接到了殺死我的指令,但周圍有人的時候,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因此,我總在人羣中活動。”
“你能告訴我這些情況,我很高興。”
“知道了這些情況你打算怎麼辦?”
“我在冼耳恭聽你講的每一個細節,”史德的聲音說,“我已把它全部錄下來了。”
他向前一探身,關上開關。“——記在心裡了,”史德接着大聲說,“我們要想出對付這件事的最佳方案。”他停住了,不能再放錄音了,因爲他無從知道應從哪裡開始連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門外那兩個人相信史德和他的病人正在診室裡。即使他們相信了這一點,能阻止他們的行動嗎?
“像這樣的病例,”史德提高嗓音說,“司空見慣。也許你不信,白強!”他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感嘆。“我希望他們快把線路修好,使所有的燈重放光明。我知道你的司機在樓前等你,也許他會上樓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史德停下來,聚精會神地聽門外的動靜。門外的人在竊竊私語,他們在決定怎麼辦呢。突然,從街上傳來的警車尖嘯聲由遠而近。門外的耳語聲聽不到了。史德搜索着外屋關門的聲音,但沒有聽到。他們還在那兒等嗎?警笛的叫聲越來越大,到樓前時終止了。
突然燈全亮了。
11
“喝杯酒嗎?”
向海洋搖了搖頭,他心情非常沉重,上下打量着史德。史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酒。向海洋在一旁觀望,一言不發。史德的手還有些發抖,但由於威士忌酒的溫暖流遍了全身,他感到自己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向海洋是亮燈後兩分鐘來到診所的。陪同前來的還有一位警官。他坐在那裡在本子上速記着談話要點。
向海洋說:“咱們再覈實一遍吧,史德醫生。”
史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故意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壓低了嗓音,開始重複他的遭遇。“我鎖了候診室的門,向樓梯走去。突然,樓道的燈都滅了。我原想也許下面幾層樓裡的燈還亮着,於是我就繼續向樓下走。”史德遲疑了一下,當時驚恐的景象歷歷在目。“我看見一個人,手裡拿着電簡正在上樓。我原以爲是守夜人羅祥,就喊了幾聲,但不是他。”
“是誰呢?”
“我已經給你說過了,”史德說,“我不知道,人家沒有回答。”
“那你根據什麼說人家是來殺害你的呢?”
史德很生氣,本想反駁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認爲最重要的是使向海洋相信他的判斷。於是他接着說:“他們尾隨着我來到了診室。”
“你認爲是有兩個人要害你嗎?”
“至少兩個,”史德說,“我聽見他們在小聲說話。”
“你說進了診室之後,就鎖了通向樓道的門,對嗎?”
“不錯。”
“進了裡星之後,又鎖了通向外屋候診室的門。”
“不錯。”
向海洋走到連接候診室和裡屋的門旁。“他們試圖砸開這道門嗎?”
“沒有。”史德實事求是地說。他記得當時自己對此也迷惑不解。
“好吧!”向海洋說,“候診室通往樓道的門鎖了以後,需用一種特製的鑰匙才能從外面把門打開。”
史德遲疑了一下,他知道向海洋要從自己嘴裡套出什麼話來。“是的。”
“誰有那門的鑰匙呢?”
史德覺得臉上有點發燒,不好意思地說:“羅琳和我。”
向海洋溫和地接着問:“那些清潔工呢,他們怎麼進來呢?”
“我們爲此作了一種特殊的安排。羅琳每週三個上午到診所,開門讓他們進來打掃。我的第一個病人到來之前,他們就將房間打掃完畢。”
“這樣似乎有些不大方便吧。爲什麼他們打掃完其他的房間之後,還不許進你這間屋子呢?”
“因爲我這裡存放的都是絕密的檔案卷宗。我寧願麻煩一些,也不願在沒人的時候,讓陌生人進屋。”
向海洋看了警官一眼,看他是不是把史德的話全部記錄下來了。向海洋看來很滿意,他轉身對史德說:“我們進候診室的時候門並沒有鎖着。沒有砸門撬鎖——鎖竟然開了!”
史德沒有吭聲。
向海洋接着說:“你剛纔告訴我們,有門鑰匙的只有你和羅琳。羅琳的鑰匙現在又在我們手裡。請再想一想,史德醫生,誰還有那門的鑰匙?”
“再也沒別人有!”
“那麼,你認爲那兩人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