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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亮雖然乒乓球打得不錯,但他不知道,徐海波在中學時曾在市少年體育學校受過乒乓球的專業訓練,得到過省少年乒乓球比賽的單打第三名。所以比賽乒乓球陳亮以一比二的比分輸了。陳亮不服,說:“咱們現在總的是一比一。還得比賽一次。這一次誰輸了誰退出。”徐海波點頭同意。
第三次比賽怎麼比呢?陳亮從一部外國電影中受到了啓發,那部電影中是用汽車比賽,而陳亮想到用自行車比賽。於是他找到徐海波,對他說:“在郊區南山有個斜坡,坡下是懸崖陡壁。我們騎上自行車從坡上同時筆直滑下去,誰要先下車就算輸。如果掉下懸崖責任自負。”
“那個懸崖離地面有多高呀?”徐海波問。
“有十幾米高吧。下面是草地。如果摔了下去,受傷的可能性很大,搞不好,也有喪命的可能。”
徐海波聽後沉默思索……
陳亮冷笑,“怎麼,害怕了?”
“你這種挑戰可是玩命,換一種方式吧。”徐海波說。
“爲了得到許萌萌我不怕玩命,你要害怕就不要再找許萌萌。”陳亮堅定地說。
“我,我怕什麼?爲了得到許萌萌我也不怕玩命,比就比。你定時間吧。”
“好,咱們一言爲定。不過,這事不能同許萌萌和家人說,否則就比不成了。”
“行。”徐海波挺了挺胸脯。
陳亮專門買了輛制動性能最好的山地自行車,騎着它與朋友劉運祥來到南山斜坡處。他們一起熟悉場地,進行實戰練習。
劉運祥走到坡邊看着懸崖下的深谷吐吐舌頭,“陳亮,要是剎車晚了可能滑下懸崖呀,那可就危險了!”
“挑戰麼,不刺激還行!”陳亮很豪爽地說。
“這可不是刺激,這是玩命!”劉運祥強調。
“這樣才能讓那小子退縮。”陳亮也強調。
“如果他不退縮呢?”劉運祥看着陳亮問。
“那我也不退縮。”陳亮挺了挺胸脯。
“那你們都可能會衝下懸崖的。”劉運祥板着臉說。
“他不怕我更不怕!爲了許萌萌他敢拼命,我更敢拼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陳亮聲音洪亮,氣勢豪邁。
“陳亮,平日看你挺文雅的,沒想到你還真有鋼條。行,是條硬漢!兄弟佩服。”劉運祥豎起大姆指。
陳亮聽到劉運祥的稱讚,心裡爲之一爽,一股英雄氣自丹田升起,直衝面門。他一拍胸脯,“來,咱們練習!”
劉運祥站在離坡沿20米處,陳亮騎車在50米外向着他滑行。距離近了就剎車。
“陳亮,你在下滑時還要用眼角餘光瞄着那小子,他要剎車了你也趕緊剎車。”劉運祥叮囑。
陳亮點點頭。
練習了兩次劉運祥又說,“陳亮,你要真的滑到懸崖邊了就趕緊剎車,身子向後倒。這樣徐海波可能滑下去,而你卻能留下來。”
陳亮又點頭。
“來,我現在就是懸崖邊,你對着我練習。”劉運祥向陳亮比劃着。
陳亮按照劉運祥的指點一次次練習着,剎車的距離越來越近。有兩次剎車不及撞到了劉運祥的腿,都撞青了。“對不起,對不起。”陳亮連連道歉。“沒關係,沒關係。你不怕死,我還怕疼麼?”劉運祥擺手表示沒什麼。陳亮感到劉運祥真是夠哥們,而且是鐵鐵的哥們。
兩個人天天下午到此地練習,連續練了幾天,陳亮動作熟練了。劉運祥對陳亮說:“我覺得你現在技術沒什麼問題了,到時候只要有信心,不慌張,戰勝徐海平是沒問題的。”陳亮說:“但願如此。”
徐海波也帶着個人來斜坡練習,爲了跟陳亮避開,他們上午來練習。
爲了不讓外人看見,挑戰定在週六的清晨。
明天清晨就要決鬥了,晚上,陳亮閉上燈躺到牀上。四肢放鬆了,思絮卻楊花般飛舞。明天我如果贏了,就是做了我平生最勇敢的事。許萌萌以後知道,也會對我刮目相看的。可我會不會衝下懸崖?如果真的衝下懸崖會不會被一棵大樹掛住?要是這樣就好了。掉到谷底就會受傷或喪命吧?想到血肉模糊的樣子陳亮打了個寒戰。過去在電影中看到生死關頭很緊張的,心臟突突跳。現在自己來到生死關頭了。生與死,就像隔着一層紙,一捅就破。就是一瞬間,陰陽兩隔。會有陰界麼?陰界會怎麼樣呢?很黑很冷吧,遊蕩着孤魂野鬼……陳亮的心臟突突跳了起來,恐懼如空氣充滿臥室,如被子裹緊了他。他摸索着打開電燈,光亮使他的心臟平穩了些。他吞下兩片母親用的安眠藥。一定得好好睡一覺,這樣明天才能有精神,才能控制好自行車。
安眠藥逐漸發生了作用,29歲的陳亮在生死關頭的前夜還是睡着了。@
清晨4點,手機喚醒鈴響了。陳亮強睜開眼睛起牀穿衣。悄悄拿起事先已經準備好的食物放在揹包裡,走出家門。
陳亮從倉房取出自行車,又回頭看自己的家。也許此次離去,就再也回不來了。留戀麼?很留戀。他望着父母臥室的窗戶深深鞠了一躬,在心裡默唸:“爸媽,保佑兒子吧,保佑我吧!”他又想:“我今天要爲許萌萌而決戰的目標是明確的,晨星般閃爍着光亮。我一定要勝利,一定會勝利!”走!陳亮騎上自行車向南山奔去。
劉運祥來得更早,他已經在斜坡上用白灰畫好了線。距坡沿50米處是起點,畫一條10米長的與坡沿平行的橫線,40米處又一條橫線,30米後每5米一條橫線,橫線中間標着距離坡沿的數字。橫線兩端又畫兩條與坡沿垂直的豎線,這是兩輛自行車滑行的線路。
陳亮低頭看着一條條白線沉默,這些線就是生死線呀。我才29歲呀,還沒有娶妻生子……
劉運祥似乎看出陳亮的心思,輕聲對陳亮說,“你再好好想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陳亮搖頭,“不,我不後悔。我會獲勝的。”
劉運祥說,“那你就做好準備吧,腦子反映一定要快,動作也要快,千鈞一髮啊!”
陳亮點點頭,他拍拍自行車,心裡叨咕:夥計,你要好好幫助我,好好配合我呀,我們倆可是要拼着性命相爭呢。
這時徐海波帶着他的裁判也來了。他們查看了畫的白線。陳亮看到徐海波臉色有些發青,可能是昨夜沒有太睡好,也可能是心裡有些害怕吧?
“可以開始了吧?”劉運祥看看陳亮,又看看徐海波。
陳亮和徐海波都點點頭,臉皮都繃得很緊,晨曦中發着青白的光。
“那就上車吧。”劉運祥把住陳亮的後貨架。徐海波的同伴也把住徐海波的自行車後貨架。陳亮和徐海波都上車坐好。陳亮這時在心裡喊了聲:上帝保佑我!保佑我!!
劉運祥喊了聲“開始”,鬆開自行車。徐海波的同伴也同時鬆手。兩輛自行車順着兩條垂直的白線向坡下滑去。
陳亮全神貫注地掌控着自行車,又用眼角不時地瞄着左側徐海波的自行車。
40米橫線滑過去了,35米橫線滑過去了,30米橫線滑過去了……坡沿越來越近,懸崖越來越近,死亡越來越近……陳亮的心提起來,但內心又涌着激浪,爲了許萌萌!爲了萌萌!前方是深谷,也是輝煌,我在走向輝煌!戰勝了徐海波,萌萌就只有我一個競爭者了,以後我會獲得她的!
25米橫線滑過去了,20米橫線滑過去了,15米橫線滑過去了,坡沿近在咫尺……陳亮已經想象到身體的飛翔——身體將在深谷上空像鳥一樣飛翔,我一定展開雙臂,像雄鷹展開翅膀。人生這樣的飛翔只能有一次,我一定要飛好,讓人生最後一刻以最優美的姿態結束。
突然,陳亮聽到劉運祥高叫:“陳亮剎車!剎車!”他急忙雙手用力捏緊剎車把,身體猛地向後側倒,這是事前練習過多次的動作。
陳亮躺在地上定了定神,然後向後觀看,看到徐海波躺倒在他的身後,雙目緊閉,身子微微顫抖。
劉運祥跑過來扶起陳亮,興奮叫着:“陳亮你贏了!贏了!”他們又走到徐海波身邊,他這時已坐了起來,陳亮對他說,“你要說話算話。從此遠離許萌萌。”徐海波喘息着微微點點頭。劉運祥又對他說,“你小夥挺帥,找個倩妞不難,再找一個吧。”徐海波又微微點點頭。既然已經競爭失敗,也就無話可說了。
陳亮與劉運祥騎車向城裡駛去。劉運祥向陳亮伸出大姆指,“陳亮,你真行,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哥們真是佩服你!”
陳亮不吭聲,只是靦腆地笑笑。他心裡想,這都是爲了許萌萌,是她在冥冥之中給我力量,給我運氣……
劉運祥又笑對陳亮說:“回去後你得給許萌萌講這個英雄競美的故事,讓她請你喝酒,給你慶功呀。”
陳亮說:“我不跟她說。”
“爲什麼?你今天可是爲她玩命了呀,怎麼能不讓她知道?”
“我不想吹噓自己。”
“你告訴她,會使她更喜歡你呀。你個傻子,爲了她做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讓她知道呢?”
“我打贏了這一仗就好,不想跟許萌萌說了。”
“你說了會加深與許萌萌的感情呀。你這一次的力度比你平常邀她十次、二十次的力度都要強。”見陳亮仍不說話,劉運祥說:“這樣吧,你不好意思說,我替你說。我跟許萌萌講。”
“算了,你也別講了。”
“不行,你這個輝煌、果敢、忠勇的行爲一定要讓許萌萌知道,不能埋沒了,我替你說。”
陳亮不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