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迪等人回到駐軍營地的時候,天已經擦亮,漫長的夜晚總算過去,各營區內的煙霧環繞,顯然,都在準備着早餐。
大雪沒有一絲要停止的跡象,一隊士兵正在營地外圍打掃着積雪,附近巡邏的士兵見着培迪等人立刻迎上來,等確認身份後,立刻有快馬通報,
所以,
等培迪抵達營區大門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中層以上級別的軍官都靜靜的站立在茫茫大雪下,
培迪知道這些人等着他幹什麼,
畢竟,打了一場勝仗,而且是一場空前的大勝仗,
一場勝仗就意味着軍功,意味着升遷。
但培迪現在明顯沒有心情處理這個事情,他現在想做的就是隻是吃飽後睡上一覺,他已經十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
所以,培迪把這些人都推給參謀長艾克爵士,他可不會管艾克爵士需不需要休息,因爲,他是上司…
當培迪望着他私人帳篷內久違的牀鋪時,便對他的扈從埃登說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要叫我。”
說罷,便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培迪只感覺一股涼意從臉頰吹過,是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一個瘦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緊接着,培迪的耳邊開始出現一種令人心煩的呼喚聲,
“大人…”
“大人…”
熟睡中的培迪立刻翻身想要徹底隔絕這個聲音,但於事無補…最終,培迪只得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張年輕的臉,是埃登,他那位年輕的扈從。
“你最好有一個好的理由。”培迪躺在牀上,語氣中壓制的怒意顯而易見,“不然,我不介意你去馬廄待一個月。”
“大人,是拉文閣下,他急着要見您,我…”埃登帶着明顯的緊張,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打顫。
“魔法師拉文?”培迪聞言先是一愣,帶着朦朧疑惑之色,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兩隻眼睛在帳篷內燈火的映射下亮得出奇,隨即,他便翻身而起,口中說道:“是拉文回來了,他在什麼地方?”
“就在外面…”
“那還等什麼,快讓他進來。”
埃登看着培迪的樣子,便知道自己做對了,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然後迅速收斂並快步退出帳篷。
幾秒鐘後,拉文出現在培迪的私人帳篷裡。
這位魔法師顯得有些憔悴,雙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頭髮上滿是水漬和冰柱,灰色披風上乾枯和未乾枯的泥土混合在一起,
培迪見着拉文的樣子愣了愣,然後問道:“怎麼樣,人抓到了嗎?”
拉文沉默幾秒鐘後說道:“抱歉,長官,差一點,他從佈列特森林的另一側逃跑的,那裡有接應他的人,而且他們提前建立了一處據點,我帶的人不多,他們據險而守,所以…”
培迪靜靜的聽着,聽完後並沒有什麼憤怒的情緒,但多少有些不滿意,不過,當他望着拉文現在如同一個冬天雪地裡乞丐的樣子,心裡的不滿也就沒有發作,畢竟,他不是一個刻薄的上司。
“那你給我帶來了什麼其他消息嗎?”培迪一看拉文的樣子就知道還有其他事情。
“有一封信…”拉文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件,遞給培迪說道:“這就是那名蠻人讓我轉交給您的信件。”
“恩?克博特?”培迪一怔,失望中帶着些許疑惑的接過信件,
“是的,他是一位挺有意思的蠻人。”拉文評價着,“但對於帝國來說,他很危險。”
培迪聞言不由得擡頭掃了一眼拉文,然後又低着頭盯着被他翻開的信件,幾秒鐘後,他臉色一變,猛然擡起頭望着拉文:“都有誰看過這封信?”
“除了我之外,再無其他人!”拉文立刻低下頭,雙手微不可查的微微抖動着,心臟也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動,很明顯,他在緊張。
“這封信是怎麼交給你手上的?”培迪再問。
“是一個蠻人帶到我們的陣前,我親手接過來的。”拉問低着頭回答着。
“恩!”培迪點點頭,盯着拉文思考幾秒鐘後說道:“讓艾克爵士和安迪爵士到議事大營等我,還有,你也去。”
“是的,長官!”拉文不由得鬆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培迪的私人帳篷。
…
半個小時後,
培迪帶着副官亞爾弗列得騎士踏入中軍一頂寬大的帳篷內,裡面艾克爵士、安迪、拉文三人早已等候着,
“長官,你睡得怎麼樣?”安迪半開着玩笑。
培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拿在手裡的一封信扔給安迪,口中說道:“睡得不錯…但睡到一半就被叫醒。”
“醒了之後就把我們叫來陪你聊天嗎?”安迪盯着手邊的信件卻是不想動彈,
“啪…”培迪輕輕拍打着木製桌面,“嘿,你個懶鬼,把你的手從你的披風下伸出來,這不會要你的命…況且,這封信你必須得看。”
“要命的天氣…”安迪抱怨一聲,在衆人的注視下抓起信件,
幾秒種後,
原本滿不在乎的安迪突然直了直身子,接着臉色一變,整個人猛然站起,口中同時驚呼道:“這怎麼可能!”
“發生了什麼事?”艾克爵士眉頭一皺,他從一開始就帶着疑惑。
“那個叫克博特的人蠻人寫了封信給我…“培迪指着表弟手中的那封信說道:“他在信中告訴我,圖爾布克的大領主西澤.得文伯爵已經秘密與蠻族、獸人結盟,只要等獸人大軍打進特瓦克領,得文伯爵便會以兵敗爲理由帶領所部退守特瓦克城,然後…”
“然後裡應外合攻下特瓦克城,佔領整個特瓦克領?”安迪接過話頭,“但這可能嗎?”
艾克爵士和亞爾弗列得騎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強烈的震動,但兩人都本能的保持着沉默,畢竟,這種事情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夠評價的。
“雖然,我也覺得這種事情不能信,但我還是認爲有必要通知你的父親或者哥哥。”培迪提醒着自己的表弟,“我知道,你現在與得文家族的女兒有婚約,但這種事情不能馬虎。”
“這根本就不是婚約的問題,”安迪雙手已經在微微顫抖,“如果真的是得文伯爵,那麼,整個特瓦克領都將會亂套,你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所以,你需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現在,你應該展現出巴萊特家族男人的果斷。”培迪提醒着自己表弟,“雖然蠻人入侵特瓦克領已經不可能,但…”
“我明白!”安迪突然站起身,“我即刻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特瓦克城,這件事情我需要親自向我兄長解釋。”
“如此最好!”培迪應了一下,隨即便看向艾克爵士,“排查中上層軍官,拉文閣下和他的魔法師中隊會全力配合你,在接到支援克蘭領具體命令之前,我需要一隻真正效忠帝國的軍隊。”
“兩天之內我會給您答覆,長官。”艾克爵士語氣決然。
“那麼,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安迪這個時候已經坐不住,他正以極快的速度離開。
接着,艾克爵士和拉文也相續告辭。
等帳篷內只剩下培迪和亞爾弗列得騎士的時候,培迪開口問道:“昨天晚上我離開後,各個營區的排查工作進行得怎麼樣?”
“不是很順利,至少到目前爲止並沒有任何進展。”
“哦?”培迪一怔,但他並沒有詢問原因,而是直接命令道:“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需要看到調查結果。”
“是,長官。”亞爾弗列得騎士好似並不意外培迪的安排。
“記住,任何人都必須查清楚,特別是各個營區的長官,”培迪說道這裡,聲音慢慢放低,“包括艾克爵士和參謀團的人…雷恩會協助你。”
亞爾弗列得聞言,只感覺右手上結疤的傷口猛然一痛,額頭一絲冷汗不知覺的滲出,他下意識的低下頭,口中連忙答道:“我這就去辦。”
培迪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打量過他的副官,在安排完任務後便疲憊的揮了揮手,“出去後記得讓我的扈從埃登進來。”
…
就在培迪爲克博特一封信件弄得整個人神經再次緊繃之時,遠在百里之外的班森鎮,與獸人的戰爭已經進入最艱難的時段。
先期一千多志願軍在十多天的戰鬥幾乎損失殆盡,
不過,在這十多天的戰鬥中,從帝國各地趕來的支援的貴族和騎士更多,這些人,大多都是聽說皇帝親征之後,遵照自己家族最古老的誓言追隨皇帝的腳步而來的,
但這些人並沒有找到皇帝向其效忠,而是直接前往最前線戰場,用實際行動證明着他們的忠誠…
但遠在克溫鎮的皇帝,甚至連這些人的存在都不知道。
班森鎮地區攻防戰,幾乎都是由班森鎮本地軍民完成的,他們爲之付出的代價,沒有現場見證過的人,是難以想象的!
早在班森鎮地區攻防戰打響的第三天,也就是6月3日下午,獸人五萬大軍以便以推進到班森鎮的外圍,
安斯伯爵前後組織兩萬餘農兵在班森鎮外圍對推進中的獸人大軍進行阻擊,但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且損失近一半兵力,
不過,正因爲這幾次阻擊戰,讓安斯伯爵在獸人抵達班森鎮城下的時候,得到一隻勉強可以稱之爲軍隊的軍隊,
最終,加上一千左右高戰力的志願軍,班森鎮在無一兵一卒援兵的前提下抵擋獸人五萬精銳連續七天的猛攻!
到第八天,也就是6月8日一早,
克蘭城一個兵團的援兵準時抵達,並帶來羅恩公爵的最新命令:堅守至六月底!
在這份命令的最後面,有羅恩公爵親筆寫的一句話:不惜任何代價,就算讓是班森鎮周邊地區變成死地,也要堅持到六月底!
這是死命令,也是一個看似根本完成不了的命令,
但安斯伯爵看完這封手令後並沒有過激的行爲,而是很平靜的接下這份命令。
…
6月13日下午,科倫要塞地區捷報傳達至克溫鎮,
正在聽取最新募兵情況的勞博特皇帝大爲高興,他當即就冊封培迪爲帝國陸軍少將,榮譽男爵、軍部作戰處次官等頭銜。
彙報的埃裡克公爵見到皇帝高興,便趁機進言,“班森鎮現在正值關鍵時刻,我建議讓科倫要塞所部官兵即刻支援班森鎮。”
“班森鎮?”皇帝勞博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這段時間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地圖…地圖上,班森鎮所在的地方標記着許多紅藍標記,在整個地圖上都是較爲顯眼的存在。
“陛下,班森鎮現在比科倫要塞更爲重要,況且,從培迪爵士彙報的情況來看,此刻蠻族根本沒有時間和剩餘的力量插手外部戰爭。”埃裡克公爵走到地圖旁,把科倫要塞的佈置的己方標記全部換到班森鎮,“只要守住北部防線,整個帝國都將無憂。”
“確實可以考慮,”皇帝有些意動,他翻開旁邊一疊文件,看了看又皺眉放下,問道:“軍隊整編情況如何?”
“軍部直屬第一軍團、第二軍團、第三軍團都以整編完畢,第四軍團和第五軍團還在建設當中,缺少的武器裝備需要斯圖伯爵採購…”埃裡克公爵簡短的回答着,
“寫信告訴格納公爵,讓特瓦克領協防科倫要塞…”皇帝好似突然想通了什麼一般,“科倫要塞原屬八千守軍整編爲帝國第五軍團,任命培迪爵士爲第五軍團軍團長。”
“你認真的?”埃裡克公爵語氣有了變化,不再在公式化的僵硬,帶着一絲私人的情感在這裡。
“當然,科倫要塞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負擔,還不如扔掉這個包袱。”皇帝眼中神色帶着些許的黯然。
“不不不!”埃裡克公爵搖頭,“科倫要塞地區還給巴萊特家族是必然的,我指的是你任命培迪爵士爲第五軍團軍團長…雖然,以他的地位完全可以勝任,但他畢竟太過年輕。”
勞博特皇帝眉頭一挑,“我記得我的父親擔任第一軍團軍團長的時候比培迪爵士更年輕!”
“這怎麼能比?那個時候的軍團長更多的是象徵榮譽,而現在是責任。”埃裡克眉頭一皺,“巨大的責任,這甚至關係到帝國接下來與獸人最爲重要的一場決戰!”
皇帝抓起旁邊的軍鞭在地圖上科倫要塞的位置點了點,“培迪爵士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他能夠肩負這樣的責任…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讓班森鎮地區攻防戰役總指揮安斯伯爵當擔任培迪爵士的副手。”
“你…”埃裡克公爵奇怪的望着皇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足足盯了皇帝五秒鐘才說道:“你好像對安斯伯爵有很大的意見。”
“不,我從沒見過他,”皇帝立刻否認,但緊接着又說道“但我對於這種自大的人,從來都不是很喜歡。”
“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帝國很多人都在爲他惋惜。”
“我不否認這一點。”皇帝輕微的點點頭,“所以,我讓他做培迪爵士的副手。”
“如果你真的想要改變科倫要塞駐軍爲第五軍團,我想安斯伯爵纔是軍團長最好的人選,我們可以用軍部的名義,把現在防守班森鎮的守軍整編進第五軍團。”
“好主意!”皇帝雙眼一亮。
“你同意了?”埃裡克公爵一愣,他沒想到皇帝突然變得如此好說話。
“我是說整編班森鎮的守軍,軍團長人選還是培迪爵士。”皇帝固執的說道。
埃裡克公爵眉毛皺得更深,“你比安斯伯爵更自大,而且滿心的嫉妒,這可不是一個皇帝應該擁有的品格。”
“尼克公爵經常這樣評價我…”皇帝不以爲意的笑着,“說起尼克公爵,他什麼時候能回到帝都。”
“這個月20號,與精靈的談判很順利。”
“但還是得防着他們,班達拉要塞的一個常規軍團的駐軍不能動,不要忘記三百多年前獸人是怎麼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