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當雷恩把事情彙報完後,整個營帳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你剛纔是說…烏迪-庫博想要宣誓效忠我?”培迪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你確定這是烏迪-庫博說的話?”
“是的,我可以確定,我當時就在場。”雷恩點頭,“他承諾會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關於不死軍團的秘密都告訴您,當然還包括他腦子中的知識。”
“一名亡靈法師的效忠,真是…不可思議。”德拉希爾也在震驚這個消息,他看着培迪,“這是過去歷史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我需要把這件事情彙報給第一將軍。”
“我更感興趣的是他腦子裡的知識。”考利爾雙眼發亮。
“他腦子裡的最重要的知識就是關於亡靈魔法和製造不死怪物。”德拉希爾目光中帶着警告,“而這些知識都需要依靠邪能依存,你最好不要去碰觸…如果你不想變成一具屍體的話。”
“你是在關心我嗎?”考利爾對着德拉希爾嚴肅報以微笑。
“我是在警告你!”德拉希爾此刻卻沒有心思開玩笑,他望着培迪說道:“不能相信一位亡靈法師的話,他們的忠誠最不可靠,他們的靈魂充滿污濁,靈魂誓言對他們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約束。”
“我不清楚亡靈法師的靈魂是否污濁,但就烏迪-庫博過去所作的事情而言,他的誓言毫無可信度。”茜拉-馬恩帶着嚴肅的表情,“我可不希望和這樣的人待在一個房間裡。”
“如果讓這樣的人堂而皇之進入卡瓦爾堡,整個大陸的人都會嘲笑我們。”漢妮娜男爵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費雷德爵士低着頭顯露着他的卑微,“赫瑞恩領死去的幾十萬無辜者,以及倖存下來的十幾萬國民,都需要用烏迪-庫博充滿罪惡的生命來贖罪。”
“不死軍團強大的力量毋庸置疑,但他們的力量源需要剝奪大量的生命。”巴戟語氣肯定,“活人和死人不可能共存,烏迪-庫博必須爲他的濫用力量對赫瑞恩領造成的損害負責。”
“先確認他的身份吧。”培迪原本打算見一見烏迪-庫博的心思,在各位大臣明確的表態下被瞬間扼殺,他看着德拉希爾,“如果真的是烏迪-庫博,先想辦法套取情報,等確定他無用之後,便…”他環視左右,“殺了他吧。”
德拉希爾立刻鄭重的點了點頭,“雖然我們愛好和平和自然,但同樣擁有殺戮和殘暴之心,我會讓烏迪-庫博的靈魂得到他應有的處罰。”
“這裡可不是納侖森林,你應該需要我的幫助。”漢妮娜男爵站起身,“作爲一名擁有超過三十年審訊經驗的老警員,我有一百種方法讓烏迪-庫博說出他所有的秘密。”
“但願你的方法對亡靈法師有用。”德拉希爾說着便向營帳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又轉過身看向雷恩:“騎士,我需要你帶路。”
…
赫瑞恩城西邊五十里外,有一處官方由當地商會經營的龐大牧場。
克魯里亞王國從特瓦克高地進口的高地戰馬,一半以上都會在這座牧場培育後再轉手,或是銷往大陸各地,或是配給軍隊。
牧場南邊管理區昏暗的地牢裡,通風口的冷風吹的“呼呲呼呲”的響,潮溼牆壁上鐵盆中的火焰被吹得東倒西歪。
“就在前面。”身穿騎士鎧甲的雷恩面露嚴肅的站在地牢通道口,側着身子指着地牢內黑黝黝的通道,“當時我們就是在這裡發現的烏迪-庫博,他並沒有抵抗,我們很輕鬆就把他抓住,現在他被法師用封印魔法封印在最深處的牢房中。”
“我討厭這樣的地方。”德拉希爾漫不經心的打量着簡單的地牢,眼裡充滿了厭惡。
“烏迪-庫博不願離開這裡,而且我們也不敢冒險和他在這種地方開戰。”雷恩解釋道:“所幸的是,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非常虛弱。”
德拉希爾站在門口並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去,因爲壓抑的地牢讓他很不習慣,“你們怎麼喜歡學習矮人打地洞?”
“因爲這種地方關押犯人最安全!”漢妮娜錯個身位搶先擠進了通道,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地牢內部走去。
“這樣確實蠻安全的。”德拉希爾望着漢妮娜快速消失的背影對着雷恩點點頭,擡起腳步的同時看向牆壁上流轉着土黃色光暈的法陣,因爲漢妮娜的話他下意識在考慮如果自己被關在這裡該如何逃出去。
在德拉希爾胡思亂想的中,他們在雷恩的指引下轉過兩個狹窄十字通道,到來一處守衛森嚴的獨立牢房外面。
這裡的禁錮魔法符文明顯比剛纔所有地方都要複雜,流轉的光芒讓來到這裡的人懷疑是否進入了某位一羣法師的秘密基地。
“他就在裡面。”雷恩聲音很小。
“打開!”漢妮娜沒有絲毫猶豫。
“哐啷!”在雷恩的示意下,兩名守衛各自掏出一把鑰匙,並在一位魔法師的幫助下打開了封閉的牢門。
“你們來了嗎?”彷彿嗓子漏風纔會傳出的說話聲在漆黑的房間裡響起。
雷恩舉起火把,搶着先走進牢房點燃了裡面的盆火。
當火光充斥在整個房間的時候,一塊巨大的白皙的石塊首先吸引了德拉希爾和漢妮娜的目光,緊接着他們的目光又被石塊中間一張比石塊更慘白的臉吸引,當他們的目光看向這張臉的時候,那張臉上閃着藍火的雙眼也在看着他們。
“你們是來結束我的生命?還是來詢問我的秘密?”烏迪-庫博先是在德拉希爾和漢妮娜身上來回遊蕩,最終定格在漢妮娜身上,“陛下派了您來,想來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效忠。”
“你好像並不意外?”德拉希爾饒有興趣的望着眼前的亡靈法師,他曾經研究不死軍團近百年,還不曾從任何文件發現,亡靈法師會背棄他們的統治者,選擇向一位活人效忠。
“因爲我而死亡的活人近五十萬!”烏迪-庫博如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帶着令人畏懼的迴響,“光想想這個數字,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恐懼…如果有一位活人國王願意接受我的效忠,那他一定是瘋掉了。”
漢妮娜接過話說道:“但你依舊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對你用‘活着’好像並不恰當。”
“爲什麼?我並不覺得我已經死亡,你完全可以像對待普通人那樣對待我!”烏迪-庫博藍色的雙眼和漢妮娜對視,“我們只是生命形態不同而已,我們既然存在,就說明衆神默認了我們的生命。”
“近五十萬人因爲你而死亡,你說自己是普通人?”漢妮娜雙眸中聖力不受控制的溢出。
“對於你們來說着或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但…”烏迪-庫博藍色的眼珠轉動,看向處於思考狀態的德拉希爾,“你應該問問你的精靈朋友,在遠古時代的混亂年代,艾蘭大陸還沒有分裂之前,哪一場戰爭傷亡人數少於這個數字的?”
德拉希爾聞言皺了皺眉,烏迪-庫博則繼續說道:“當你們在爲帝國文明輝煌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卻不知道在幾萬年前有人建立過比你們更爲輝煌的文明…”
“也許吧。”德拉希爾打斷烏迪-庫博的話,“但所有的文明,都在你們發動的戰爭中毀滅,而你們還要繼續以往的錯誤嗎?”
“發動戰爭並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只是想…”
“我對你們的信仰和想要做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德拉希爾果斷打斷烏迪-庫博的蠱惑,“不要用語言來蠱惑我,我的信仰不是你這種菜鳥亡靈法師能夠顛覆的。”他慢慢靠上前和烏迪-庫博保持咫尺的距離,俯下身子與那雙詭異的藍眼睛對視說道:
“但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我卻有興趣…你剛纔說你感覺到了恐懼?我是否可以認爲你擁有完整獨立的人格?”
“你是在奇怪這件事情?”烏迪-庫博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笑容,他或許是想要活動身體,以至於激活了巨石上的法陣,讓整塊巨石好像被一支大手拽在手中被擠壓得變形。
“啊!”一聲怪叫從烏迪-庫博的口中發出,並在狹窄的牢房中迴響。
“你還能感受得到肉體的疼痛?”德拉希爾不耐煩的說道:“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我不會憐憫魔鬼。”
“你就不應該與他廢話。”漢妮娜男爵也走上前,冰冷的語言和冷漠的目光彷彿能讓地牢的溫度下降,“我知道你已經感覺不到肉體的痛苦,你們不是喜歡玩弄靈魂嗎?恰好我們警察局也有喜歡研究記憶的法師。”她此刻森然的目光好似比烏迪-庫博的目光更爲可怖:
“如果我給你的記憶加一點其他的東西,你同意嗎?”
“我拒絕!”烏迪-庫博並沒有顯得很害怕,“你想要問什麼直接問,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不過…”他目光在漢妮娜和德拉希爾身上掃來掃去,“我先回答誰的問題?”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德拉希爾微微上前以顯示他的主導地位。
漢妮娜雖然覺得應該先把不死軍團的情報問清楚,但她記着現在副手的身份,也就沒有反駁德拉希爾的話,而且她認爲作爲存活幾百年的精靈將軍,不會在這種時候詢問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的疑惑我沒辦法解答。”烏迪-庫博和德拉希爾對視,“因爲我比你更疑惑。”
“哦?”
“我傳承的記憶中最悠久的來來自於兩萬年前一位亡靈法師。”烏迪-庫博好像在回憶,但說話的語氣又好像在講述別人的事情,“在兩萬年的記憶中,沒有一位女妖像費羅拉現在這般…這般…”他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蒼白的臉龐扭曲了半響後說道:
“這般富有感情…是的,她擁有豐富的感情,我能從她投射的靈魂記憶中讀到她複雜的思緒,比人類更復雜的思想,但有的時候又很單純…”烏迪-庫博露在巨石外面的腦袋劇烈的搖擺,“我理解不了!我理解不了!”
德拉希爾望着烏迪-庫博現在的樣子,問道:“費羅拉保留着你們獨立思考能力?”
“思考能力?對,我一直都可以獨立思考。”烏迪-庫博長大了他的嘴巴,帶着很誇張的表情說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可以直接稱呼她的名字嗎?她沒有剝奪我們的獨立人格,她讓我們保留生前完整的記憶,生前?我生前是多久?兩萬年前?還是…”他猛然間陷入了循環的思考。
德拉希爾聽着烏迪-庫博說出的話,臉上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厚,當烏迪-庫博陷入思考死循環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用帶着自然力量的拳頭砸下。
死亡和自然力量的對抗讓烏迪-庫博那蒼白的臉龐扭曲變形,當雙藍色的雙眼再次落到德拉希爾身上的,精靈將軍又問道:“你的獨立人格可以讓你放棄對死亡力量的信仰?選擇效忠一個活人?”
“信仰死亡?我爲什麼要放棄信仰死亡力量?”烏迪-庫博渙散的目光剎那間便得異常堅定,但隨即又開始渙散,用低迷的沙啞聲音喃喃道:“我什麼時候信仰死亡力量?我是帝國的貴族,信仰的是榮譽!”
“你的問題讓他的記憶起衝突了。”漢妮娜在旁邊開口道:“一個幾萬年老怪物的記憶,一個不到五十年的記憶,他能保持現狀的樣子肯定是自我封印了某些記憶…不要再問這樣衝突性的問題,不然他可能會瘋掉。”
“我已經得到了需要的答案。”德拉希爾望着眼神渙散的烏迪-庫博,低聲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之後他就是你的了。”
說着,德拉希爾帶着自然力量的拳頭又砸在烏迪-庫博的臉上,生命力量和死亡力量交匯之時,烏迪-庫博被來自靈魂中的痛苦驚醒。
“像你這樣的亡靈法師有多少?”德拉希爾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