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虎感覺到雙手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僵硬,只知道不停的揮動。
片刻的功夫,地上已經滿是屍首,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
大量的精氣神被消耗,勁力仍在,但身體卻有種吃不消的感覺,疲憊,正在一點點的加劇。
轉頭看了眼不遠處廝殺的香兒,張小虎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喊累的時候,香兒都能堅持,自己怎麼能放棄。
到處是喊殺聲,到處是人頭攢動,上萬的侍衛,當中還夾雜着幾百的大修士,正如潮水般不斷涌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兵刃砸落,勁風呼嘯。
張小虎這累,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成千上萬的侍衛趕着上來送死,讓他是殺不勝殺。
可要不殺手軟,今天留下的,便只是他和香兒兩人,沒人會有半分的同情,只有無盡的歡呼。
張小虎可不想就這麼死去,當然了,這只是形容而已,他想要帶着香兒逃走,這些人再加上那太上皇,也只能瞪眼傻看,毫無辦法阻止,畢竟,他還是個化神大修士,不是這些雜魚能夠阻攔步伐的。
在那一瞬間,在張小虎回頭看向香兒的一瞬間,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的悔意,不過轉眼,便被那堅定的信念給擊碎。
後悔額是,要是早知道滅殺了夏皇,會引起侍衛們如此瘋狂,不顧生死的衝擊,當時就留他一條小命,把那夏皇擊退擊傷好了,也就不會給兩人帶來如此大的壓力,逼得兩人不停的殺,殺,殺。
可是轉眼念頭就被拋棄,修士之路,不進則退,既然那夏皇父子二人把他給惹火了,那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身死只是其中之一,要是再不停歇,那就殺光了這些侍衛那又如何,就算殺不光,等到手軟無力之時,逃了,他們又能追得上?結果還是一樣,夏皇一樣死了,兇手沒能擒獲,反倒是大夏的根基,無數的精英士卒,大修士,跟着夏皇一起陪葬。
到那個時候,就看是你後悔,還是我後悔好了。
不過,天底下什麼事情最累人?
張小虎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最累人的,是這一刀一槍的殺人。
修士不同於凡人,特別是這些淬鍊肉體最爲在行的煉體士,那肌肉堅如鋼鐵,想要破開,需要大氣力,就算香兒那邊,拿着鋒利無比的寶劍也是如此,短短的時間,香兒額頭上已是香汗淋漓。
最簡單的比喻,用斧子劈柴,鋒利的斧子劈得又快又直,而那鈍口的,則是又耗力氣又耗時間,可沒人會說,鋒利的斧子劈柴不用力氣,現在就是這樣,香兒寶劍再是鋒利,也需要勁力的護持。
勁力消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看着那侍衛前仆後繼的送死,人心,都有些不忍。
這就自己給自己莫大的壓力,畢竟他們兩個,可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要不是爲了傳送陣,爲了回家,早就退走了。
香兒沒有去看張小虎,雖然她很是疲累,不過,她知道一旦退走,兩人恐怕很難再鼓起勇氣,再殺個天翻地覆,屍山血海,爲了她的小虎哥,怎麼樣,她也要忍着。
張小虎在賭,賭那個太上皇沒有完全瘋狂,捨不得他大夏的根基,就這麼毀在一場廝殺裡面。
作爲君王,應該把仇恨放在一邊,去攫取最大的利益,只有最符合利益的,纔是他應該做的,至於什麼夏皇,在最大利益前面,根本算不了什麼,這纔是一個合格的君王該做的。
廝殺繼續,張小虎槍隨人走,在人羣中來回衝殺,不斷的有人倒在他的面前,方圓十多丈的範圍,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屍體,對他對大修士,可以凌空虛渡的來說,地上的障礙沒有任何的關係,可對那些普通的煉骨期侍衛來說,想要攻擊到張小虎,首先便要登上這座屍山,動作凌亂了,死亡也大大的增加。
張小虎長槍疾刺,一個個撲上來的侍衛仰面倒下,那大修士混在人羣中撲來,卻也是一槍既倒,有的命喪當場,有的實力強大,勉力躲過一劫,帶傷滾落下去,轉眼間,死傷大增。
太上皇抱着夏皇屍首,雙手顫抖着扶着幾乎被張小虎一槍削斷的頭顱,望着夏皇死不瞑目的雙眼,老淚橫流。
每一個大修士想要子嗣都極爲艱難,看着他一點點成長,到最後成爲夏皇,又延續下一代,不知道多少的畫面,在這一刻,在太上皇腦海裡不斷的迴轉憶起。
旁邊那十多個趕來的太監,圍在太上皇四周,五體投地拜伏在地上,鼻涕眼淚大把大把往下流,哭得那是一個死去活來。
“殺……殺……殺……”
太上皇擡頭看着遠處正在廝殺的魔頭,伸手顫抖着指着魔頭,聲嘶力竭的喊道。
那第一聲,彷彿要傾盡他所有的憤恨,把他所有的傷心,痛苦,憤怒,都融入進去,在那一刻,他只想到要那魔頭死,哪怕是用大夏換取魔頭一人滅亡,他也願意。
看着人羣涌去,太上皇心中定了許多,大夏,還是不乏勇士,有他們在,何愁魔頭不束手就擒。
因爲他知道,就算是他,也無法對抗如此衆多的侍衛,人,都是有極限的,就算他再是兇惡,那上萬的人擺在他面前,恐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那魔頭就會力竭被擒。
太上皇瞬間彷彿看到了魔頭被跪按在地上,劊子手高舉鬼頭大砍刀,刀光閃過,那魔頭頭顱高高飛起,鮮血澆了一地。
夏皇死不瞑目的雙眼,在看到魔頭被正法祭奠之後,那嘴角微微翹起,雙眼終於緩緩的閉上。
兩個小皇子逐漸長大,一個比一個更加的聰慧,努力的修煉功法,到最後,兩人都成長爲化神修士,一個繼承夏皇偉業,另一個打進無盡密林中,在那林海里,再次開疆擴土,把大夏的版圖,無限的擴展。
現實被虛幻纏繞,等那泡沫炸開,太上皇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眼角綻開,怒吼着再次發出了一聲‘殺’。
可是這一次,聲音中帶着一絲絲的恐懼,憤怒痛苦,傷心難過的同時,第一次,對那魔頭有了一份懼意,這懼意,好像一顆種子,隨着時間,隨着眼前的景象,正在不斷的壯大。
本以爲幾個回合,那魔頭就會被擒拿下來,跪在他的面前,可沒想到的是,無盡的勇士前仆後繼,卻連那女娃都擋不住,地上,已經是屍山血海,數不清的大夏勇士倒臥疆場,卻只是在魔頭身上帶起幾道傷痕,那女娃只是多了少許的汗水。
太上皇聲音顫抖着,等到第三聲喊出口的時候,那原本可以響徹廣場的‘殺’,變得軟弱無力,最後,竟連他自己都無法聽到。
不能再這樣,不能再這樣,不,繼續殺,總有他疲累的時候,殺殺殺,就算大夏因此滅亡,也要殺。
腦海裡,彷彿天人交戰,一個聲音,在勸阻他停手罷戰,一個聲音則聲嘶力竭的喊着報仇。
太上皇雙眼迷茫,看着眼前的戰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等他再一次回過神來,眼前的侍衛,已經少了將近三成,也就是三千將士,已經倒在了血泊中,還有那上百的大修士,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啊……”
太上皇跪在地上,抱着夏皇屍首撕心裂肺的喊着,手上青筋暴起,頭,一下又一下的撞擊着地面,只是幾下,便將地磚撞成了一堆碎渣。
“住手”
終於做出了決定,太上皇彷彿一下子老了百歲,人,無力的做到在地上,看着那些暫退疑惑看着他的侍衛和大修士,太上皇垂下了頭,揮揮手再一次喊道,“退下吧,爲了大夏,退下吧”
“皇”
“吾皇”
“太上皇”
地上跪滿了侍衛和大修士,雖然有人爲不用再拼殺而感到慶幸,但絕大部分的,都是不解,那以忍受。
“退下吧,皇子還小,大夏需要你們”
太上皇緩緩站起,將夏皇屍首遞到旁邊垂手豎立一旁的老太監手裡,看了看張小虎,嘆了一口氣,“你贏了,傳送陣是你的了”
“贏了,我們打贏了”
香兒歡呼跳躍,一下子竄到張小虎身上,像個樹袋熊一般掛着,小雞啄米般的在張小虎臉上啄了幾下,突然發覺不對,趕忙跳了下來,小臉紅紅的背對着張小虎,雙手不安的絞着衣角,完全沒了剛纔殺戮的一面。
張小虎笑了笑,沒有多看香兒,怕小丫頭難爲情。
“多謝”
張小虎將長槍收入囊中,整了整儀容,隨手將破爛不堪的寶衣撕掉,面朝太上皇拱了拱手。
好險,剛纔那一刻,張小虎都想要帶着香兒逃走了,還好,太上皇喊得及時。
動作緩慢,不是爲了裝,而是要掩蓋住,自己已經身手無力,神魂疲倦,萬一被發現,那接下來,就只有逃走的命了。
張小虎神情嚴肅,看着那些誓死不退的侍衛們,在大修士的帶領下逐漸遠去,看着那太上皇在一種太監圍裹下,逐漸遠去,不由得心生敬意,爲了侍衛的勇猛忠心,也爲了太上皇爲了江山社稷,放棄血仇的決心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