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紫雷如一條長虹貫穿天地,風雪爲之牽引,傾斜着大肆飄零,鄧太阿的左肩很快鋪滿積雪,右肩就要淺淡許多,鄧太阿伸手拍了拍肩頭,好奇問道:“那條真龍如此不濟事?世人都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鄧某不知蛟龍的厲害,但敢確定任何一位陸地神仙,經此打擊,也許會遭受重傷,但絕對不會死。那條吞食無數人間氣運孕育而生的真龍,既然能折騰出這麼大動靜,應該不至於這般不堪纔對。這其中,可有古怪?”
澹臺平靜望着遠方匍匐於地的一龍一蟒,神情複雜,縮在白色大袖中的五指悄悄顫抖,搖頭道:“龍,可巨可微,能幽能明,受傷輕重,只需看它體魄大小的變化,愈是重傷,體型愈發縮小,至於死亡與否,那就得看它是否臨終吐出精華凝聚的龍珠,潛伏在淵,等待下一次轉生。否則就算被斬下頭顱,仍有由明轉幽的機會。現在北莽真龍即便頭顱被斬,可龍珠未吐……”
鄧太阿拍拂不盡肩頭落雪,乾脆擡起手輕輕一揮,漫天飛雪竟是如撞一座火爐,在他數丈外高空悉數消融,若是平時,鄧太阿必然不會做出這種多此一舉的動作,可見親眼目睹這場大戰後,饒是他這個領銜當世劍道的桃花劍神也很難做到無動於衷,鄧太阿阻擋下惹人心煩的飄雪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異樣,輕聲笑道:“什麼明幽,鄧某是個粗人啊。”
澹臺平靜耐心解釋道:“圍棋亦有九品境界,用在蛟龍身上頗有相似之處,最後四境由低到高分別是具體、通幽、坐照和入神,先前真龍被我宗重器月井天鏡蘊含的天道束縛,由入神暫時跌落具體境,即便被它以汲水之勢竊取了一道半的天劫紫雷,也只攀升到坐照境界,恰如棋壇國手灼然高坐與人對弈。這纔有了那一場龍蟒對峙,白蟒因有徐鳳年相助,得以佔據上風,否則尋常的蟒龍之爭,哪怕是一尾大江之主的千丈巨蟒對上一條才得具體的十丈幼雛真龍,同樣勝算不大。”
說到這裡,澹臺平靜嘆息一聲,感慨道:“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何況是一條契合天道的真龍。”
鄧太阿轉頭瞥了眼身邊風雪中大袖如白鸞振翅的高大女子,無奈道:“倒是越說越晦澀了。好在勉強聽明白裡頭的玄機了,澹臺宗主的言下之意,是說那條真龍還有一戰之力?真龍奸猾,那小子也不差,借雷池開出紫金蓮花,現在兩敗俱傷,誰都沒有外力可以憑藉,除了大眼瞪小眼還能做什麼?”
澹臺平靜不作聲,雙手十指探出袖口邊緣,將袖沿攥緊在手心。
鄧太阿自言自語道:“一切就看徐龍象能否扛下最後一道天雷了,扛不下,有徐鳳年頂上,那北莽真龍註定會嶄露頭角,抓住機會落井下石。況且北莽練氣士也不是吃素的,除了送出真龍,不會沒有埋伏着後手。”
澹臺平靜問道:“難道鄧太阿你就一直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這個說法挺應景。”鄧太阿直視這位帶領整座觀音宗趕赴西北邊疆的練氣士宗師,哈哈笑着,反問道:“天劫要如何,徐家兄弟要如何,甚至那條真龍和北莽練氣士要如何,鄧某都不管,對陣雙方,比拼道行,各安天命罷了。可如果有人想要坐收漁翁之力,那可就要問過我鄧太阿答應不答應了。”
澹臺平靜臉色如常,問道:“此話怎講?”
鄧太阿轉頭望向遠方戰場,“龍蟒兩敗俱傷,以獨有符器盡收囊中,那可是好大一筆功德。擱在沙場上,這等軍功,應該不亞於武將的滅國之功了吧?澹臺宗主,試問換成是你們練氣士,跟老天爺邀功討要個雞犬升天的恩賜,行不行啊?”
澹臺平靜臉色微變。
鄧太阿不理睬澹臺平靜的微妙變化,雙手環胸,望向高高在上的雲端,冷笑道:“鄧太阿以往一心只求劍道登高望遠,但是現在開始,實在是煩透了這些居高臨下的勾心鬥角,生生世世斬不斷理還亂,拖泥帶水,人人被當作牽線傀儡。”
鄧太阿重重冷哼一聲,“吳家劍冢葬劍十數萬,鄧太阿出一劍不取,至今尚未有過一把佩劍。”
一向與世無爭的澹臺平靜全無退縮,破天荒與人爭鋒相對,問道:“怎麼,威脅我?”
鄧太阿豪邁大笑,“你也配?”
澹臺平靜胸脯起伏不定,顯然怒氣不小,但她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紫金蓮花綻放的雷池漸漸枯萎,破格晉升坐照境界的雪白巨蟒沒了支撐,氣息渙散,瀕臨死地,跟徐鳳年對視一眼後便緩緩閉上眼眸。
腋下夾刀而立的徐鳳年背靠着巨蟒腦袋,盯住身前那顆等人高的真龍頭顱,“還裝死?有點真龍該有的氣象好不好?”
那顆龍頭原本呈現死寂氣息的黃金眼眸依舊沒有生氣,但是聽到徐鳳年的話語後,兩根龍鬚悠遊晃動。
徐鳳年見它終於懶得藏拙示弱,視線稍稍往上偏移,看着並無一物的空中,一語道破天機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在等北莽西京練氣士以百餘條性命作爲代價,幫你‘點睛’再生吧?”
真龍雙眼毫無生氣,但兩根龍鬚如風中雙蓮曼妙搖曳,帶動空中浮現一陣陣玄妙紋理。
徐鳳年笑道:“你我誰生誰死,也就那麼回事,反正都有那麼一位練氣士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等你入神,她就可以拿出月井天鏡將你降伏鎮壓,你甘心嗎?”
龍鬚搖動,漣漪起而聲響動,借天地之口莊嚴出聲。
充滿了譏諷鄙夷的意味。
“螻蟻!”
徐鳳年聞聲後心髒如擂重鼓,胸口衣衫頓時被扯出裂縫,但神情怡然,甚至還有心情擡起手臂,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污,笑道:“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這個道理我當然聽過,你這些應運而生的真龍也好,頭頂那羣久居高位最喜好講規矩的天人也罷,看待世間,都是如同在看井底之蛙,世人的生死福禍,皆是操之於你們手中魚竿,再以長生二字的魚餌誘之,美其名曰天理循環,法網恢恢。”
說到這裡,還擦着臉的徐鳳年沒有完全放下手臂,那把出鞘涼刀便斜掛在腋下,從刀尖滑落一滴具體境真龍的鮮血,挑動眉頭,瞥向天空,嘴角扯動,“我打架一向不是太喜歡動嘴皮子,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說話,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你我心知肚明,你在等,我也得慢慢恢復。跟王仙芝死戰後,高樹露贈予我的天人體魄壞去大半,氣機外泄不止,但是沒有去修復體魄,而是前往武當山採取秘術,一心致力於完善體內的那座池塘,不惜在武道上瘸着走路……”
徐鳳年歪過頭狠狠吐出一口鮮血。世人習慣以痛徹骨髓或者痛徹心扉來形容一個人的疼痛至極,但是像徐鳳年這種體內氣機粉碎由內及外的疼感,更加誇張,就像是一個不曾習武的普通人,被一柄小錘子一寸寸敲碎搗爛肌膚骨骼,外加被細針不斷挑弄筋脈,但是頭腦卻偏偏時時時刻保持着清晰的思路。
徐鳳年臉色有些猙獰,“真是痛啊,經歷好幾次了也沒能習慣。當年端孛爾回回的那支雷矛,比起來跟撓癢癢差不多。”
說話間,那口即將落地的鮮血竟是化作一尾形似赤色蛟蛇的靈物,竄回徐鳳年身上,滲入肌膚轉瞬即逝。
只見徐鳳年袒露的肌膚處處可見紅絲扶搖如蛇吐信。
恢復了一些氣力的徐鳳年將沾滿真龍血液的北涼刀握緊遞出,抹在雪白巨蟒的額頭上。
兩縷龍鬚劇烈晃動,好似在震怒。
徐鳳年長呼出一口氣,輕聲道:“黃蠻兒,再撐一下。”
一抹璀璨白光始於西京,從北莽飛速衝入流州。
細看之下,其實是兩條流華交纏扭曲在一起,如雙龍逐珠。
徐鳳年竭力挺直腰桿,露出鄭重其事的罕見神色,左手握刀,右手張開,提起涼刀在手心重重劃過。
死死攥緊拳頭。
此時面對龍頭的徐鳳年身後,咬劍前衝的少年硬生生跟那道紫雷對撞。
本該擊中徐鳳年後背的天雷被少年攔截,一撞之下,消瘦少年當場被衝擊得雙腳落地,身體後仰。
原先筆直一線的紫雷軌跡微微偏移,出現了一絲轉折。
絢爛紫電在少年頭頂瘋狂濺射。
少年被勢不可擋的紫雷撞入地面,雙腳膝蓋已經深陷地面。
紫雷前端被少年咬在嘴中的定風波切割出一條縫隙,但仍然不足以破開紫雷。
紫光瘋狂縈繞長劍,長劍顫動如秋蟬悽切長鳴。
一柄哪怕名列前茅的名劍定風波,如何能擋下這道紫雷,
黃蠻兒徐龍象的整張臉龐都“嵌入”紫色雷光中。
表面上,第八道紫雷粗壯僅是如合抱之木,並不如何雄奇駭人,只比纖細如線的第六道天雷勝出一籌,甚至遠遠不如被徐鳳年一袖青龍毀掉的第一道雷,後者好歹還
粗如水缸大口。但是一旁觀戰的澹臺平靜和鄧太阿都無比清楚,這道紫雷足以剝離出數百條等同於威勢凌厲的第六道天雷。如果劍氣近黃青能夠活着見到這一幕,恐
怕再不甘心,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這纔是躋身天象境界後徐龍象的真正實力。
如此恐怖實力,任何練氣士都覺得爲天地難容。
一道身影突然浮現在少年身邊,依稀可見是一位身披黃紫道袍的老者。
咬住長劍的黃蠻兒艱難扭頭,任由紫雷撞在脖子上。
年邁道士雙目緊閉,面朝少年。
一老一少,久別重逢。
老人咧嘴一笑。
先前徐鳳年刀尖開出那一朵紫金蓮花,便是這位老人以本命紫金蓮話徹底凋零換來的悲壯結果。
老道士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煙消雲散。
少年的臉龐被紫光籠罩,嘴脣微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更看不清少年是否流淚。
下半身已經消散的老道士先轉頭瞥了眼徐鳳年那邊,“姓徐的,可別死翹翹了,以後上墳帶不帶酒不打緊,多燒幾本《素女心經》就可以了。”
“徒弟啊,師父不過就是先投胎去了,下輩子咱爺倆再做師徒……””
“還有啊,今年山上山楂真是多啊,可惜你小子不在了,沒你幫着吃,師父摘了好些也吃不完。”
老人轉頭看了眼少年,像是回到了龍虎山的那個山腳破敗道觀,一如既往絮絮叨叨着,最後老人伸手指着天空,氣哼哼道:“黃蠻兒,幹他孃的天劫!”
一代天師,就此消逝。
扭轉脖子爲了去看老人的少年被天雷撞擊得越來越低下腦袋,試圖擡起一條頹然下垂的胳膊,想要去伸手抓住師父不讓老人離去。
但徒勞無功。
少年向前踏出一步,驀然腹部如擂鼓震動,與大地共鳴,激盪出一圈圈漣漪。
物有不平則鳴!
除去兄弟和龍蟒這一圈,之外方圓十里,大地全部瞬間塌陷!
但就在徐龍象越挫越勇的轉折點上,那條在具體境界瀕死卻未死的真龍獲得了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強大新生。
兩抹交錯在一起的白光在臨近真龍頭顱後,猛然間分道揚鑣,然後瞬間撞入真龍死氣沉沉的眼眸之中!
點睛!
真龍開眼!
屍首分離的真龍身軀那四隻龍爪撐入地面。
被涼刀切下的頭顱掠回身軀,緊密無縫,恢復如初。
這條真龍飛入天空,消失無蹤。
下一刻,真龍其頭探出雲層,睥睨天下,俯瞰世間,其尾遠在八百丈外的雲霧中若隱若現。
澹臺平靜癡癡然言語道:“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的……千丈,天龍……”
徐鳳年對此視而不見,喃喃自語道:“本來想以後去洛陽古城才讓你現身的。”
一滴鮮血從拳頭縫隙緩緩墜落。
血滴距地三尺時,徐鳳年輕喝一聲,沉聲道:“請!”
咚!
如水滴敲在安靜水面,聲響格外明顯。
長達千丈的天龍口出一顆天雷如圓球,衝向地面。
徐鳳年身前滴血之處出現一名魁梧男子,渾身金光流溢,也許中原大地上千年以來,史書上數以百計的皇帝君王,都沒有一人能跟他身上的帝王之氣相提並論,他一手負後,一手伸出,輕描淡寫便撐住那顆遮天蔽日的紫雷。
背對徐鳳年的雄偉男子平靜道:“捎句話給她,就說,‘寡人有愧’。”
徐鳳年默不作聲,側身面朝南方,擠出第二滴鮮血,“再請!”
一名儒生模樣的男子笑吟吟浮現在徐鳳年對面。
他對徐鳳年點頭一笑,“不問我來自何處何世,且思我要去何方見誰。是我說與呂洞玄第六世的,也算是說與自己聽的。今日過後,不後悔?”
徐鳳年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
那人會心一笑。
他兩鬢霜白,但是絲毫不損他那種無與倫比的清逸風采,他望向遠處某位掩嘴而泣的高大女子,輕輕說了句“傻大個呦”,隨後單手托起手掌。
一輪明月,從他手心冉冉升起。
臉色蒼白的徐鳳年再轉望北,沉聲道:“三請!”
一道光柱不知從幾萬裡之遙的高處轟然降臨世間。
一尊真武法身!
但是不同於上次春神湖上寶相莊嚴衍生而出的種種氣象萬千,這回真武法身的出現,充滿了有違天道的壓抑氣息。
九天之上,無數根魚線一般的黃金絲線紛紛畫弧而落,在大地上觸底彈起,瘋狂纏繞這尊真武法相的四肢。
但哪怕這種降世悖逆天道,依舊沒有一根魚線膽敢出現在真武法身的頭顱附近。
可是法相四周那些大袖飄搖空靈非凡的散花天女,都被一根根交織成網的魚線扯碎。
鄧太阿根本顧不上身邊澹臺平靜莫名其妙的失態,臉上滿是震撼神色,苦笑道:“王仙芝你是個怪物,但這傢伙則是個瘋子啊。”
澹臺平靜回神後,畢恭畢敬彎腰一揖到底,泣不成聲,低頭哽咽道:“師父你說天道是要讓人俯首低頭,但是大道,卻是要讓那東海之鱉和井底之蛙,皆可自得其樂。徒兒錯了,也明白了。”
當那尊真武法身擡起一腳,大戰便開始酣暢淋漓。
只見這尊法相一手扯去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黃魚線,一腳便踩斷了那道對少年黃蠻兒依舊不依不饒的紫雷。
紫雷如一根魚竿崩斷成兩截。
前踏出一步的法相雙手分別握住兩截紫雷,一截甩手拋回高空,剩下一截丟擲向那條已成氣候的北莽天龍。
古書記載水虺、山蟒五百年化蛟,蛟千年變真龍,再千年而終成無上天龍。
北莽真龍本不該這麼快便成就天龍之資,但天道如此。
那條在雲端遊走的天龍與真武大帝法身爲敵,竟是有敬但無畏,伸出一爪按向那半截紫雷。
龍爪被雷矛貫穿,天龍低頭破開雲霧,向地面發出一聲咆哮,從嘴中再度炸開吐露出一道紫雷。
徐鳳年面無表情說道:“不論天地,身處北方,也敢放肆?!”
真武法相隨之同時緩緩開口,聲音恢弘至極,如洪鐘大呂迴盪天地。
掀起雲海如怒濤的天龍在真武法相出聲後,頓時顯出千丈真身,無再半點雲霧遮掩。
但是與之同時,東西南三方又各有一道威嚴無匹的光柱落下。
於是四方天地齊震。
彷彿迴光返照的徐鳳年呈現出病態的神采煥發,轉頭朝那尊法相趨於虛幻的真武法身點頭致意。
身具滿身帝王氣勢的魁梧男子已經隨意撥去了那顆紫雷,笑問道:“更待何時?”
那位掌託升空明月的儒雅男子,當他五指張開後,月輝無雙,那輪圓月化作光芒全部流淌入徐鳳年手中的北涼刀,他微笑道:“天人無憂便無憂,世人自擾且自擾,我與三世呂洞玄論道三次,都覺得理當井水不犯河水。道理道理,大道天理,不合大道的天理,便不是道理啊。”
言語之間,隨着光華流散,風流儒雅的男子身形開始飄搖不定。
那大秦皇帝猛然大笑,出現在真武法身腳下,坐北望南,在他化作光華散入真武法相之前,呵斥道:“滾!”
東南西三地三道巍然光柱竟是隨之凝滯一顫。
雖然隨後三道光柱不甘示弱地瞬間暴漲,但是就在這剎那間,徐鳳年已經雙手握刀。
真武法身也做出握刀姿態。
那條天龍四爪重重在高空按下,兩縷龍鬚劇烈顫動,口銜龍珠。
大珠如烈日當空!
徐鳳年一腳踏出,一刀斬下。
真武法身同樣是一腳前踏,一刀斬下。
天空中被劈出一輪弧月。
斬在那顆當空懸停的如日大珠之上!
這一幕,宛如日月相撞。
天龍千丈身軀片片龍鱗一起劇烈震動。
徐鳳年那一刀劈下,如開山一半停滯不前。
刀鋒上崩碎出一個細微口子。
徐鳳年握刀雙手的手心血肉磨盡,最後白骨觸及刀柄。
那條作四爪抓地狀的天龍被逼迫得步步退讓,不斷嘶吼。
徐鳳年渾身炸出一陣猩紅血雨,怒吼道:“老子斬的就是天龍!”
那把涼刀砰然斷裂成兩截。
徐鳳年重重撲倒在地面。
高空中,那顆龍珠也轟然炸裂開來。
一輪弧月將龍珠後面的北莽天龍頭顱當空斬成兩半!
大地晃動,身長遠不及千丈天龍的巨大白蟒一躍而起,張開大嘴,囫圇吞下全部天龍頭顱和半條身軀!
半截天龍已經入腹的巨蟒將其拽到地面之後,大蟒繼續吞食最後的那半截龍身!
天地重歸寂靜。
再無天人天龍,大雪終於下落得肆無忌憚了。
徐鳳年斬龍。
涼蟒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