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已到了深秋,金陵城內鮮花錦簇,人氣鼎盛,文人武士絡繹不絕。城外金秋碩果,萬物一派生機。
這金陵城是大周王朝的國都,大周王朝立國一千三百餘年,歷經二十七任帝王,勵精圖治,疆土不斷擴大,西起烏蒙沙漠,東接無崖海,北連雲鵠草原,南靠十萬大山,地域不下萬里之廣,位居神洲大地正中,自譽爲中土天朝之國。
當今大周天子姬若海十六歲即位,歷時二十年,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紀,如今的大周朝也是如日中天,百國臣服。每年秋季,諸臣國進貢的使者絡繹不絕。
正陽門是金陵城內城九門之首,朝聖的使臣從正陽門入,走朱雀大街,至承前殿等候,靜待天子接見。
此時的正陽門外,拉着貢品的馬車幾千餘輛,綾羅綢緞、珍禽異獸、奇珍異寶,堆積在一起,排出去足足有百里開外。
正陽門外,除了檢查的軍士和接待使臣的官員,還有一個四十餘歲的大漢在進貢的使者中巡視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人。從早到晚,足足花了三天,進貢的馬車才走完,直到最後一輛馬車走入正陽門,那名大漢也沒找到要找的人,失望的離去。
金陵城外城,城北,一間小小的院落裡,一個少年身着短衫,正一招一式打拳。
“青龍探爪”
“撥雲見日”
簡簡單單的龍行拳竟被這少年打的虎虎生風,隱隱有龍吟之聲,頗有氣勢。
院門輕輕打開,走進來一人,正是在正陽門外尋人的大漢。那大漢垂手而立,表情頗爲沮喪。
“劉叔,還是沒有嗎?”那少年回氣收拳,回首問道。
“少爺,還是沒有。”那大漢搖了搖頭,躬身答道,看樣子是這個少年的家僕。
那少年約十五歲左右的年紀,眉目清秀,複姓慕容,單名一個衝字。慕容是胡姓,也是雲鵠草原南燕國的國姓,那少年正是南燕國寧王庶子,寧王是南燕國國主慕容空的弟弟,因南燕國主沒有子嗣,而被立爲儲君,爲下一任的國主。
慕容衝是寧王側妃沈氏所出,三年前,南燕臣服於大周王朝,他便以質子身份來到了金陵城。
在異國三年,卻沒有收到國內家人的隻言片語。慕容衝必竟年少,思鄉之情一起,眼圈就有些紅了。
返回房中,拿出了母親的靈牌,拜祭了一番,又向着北方磕了幾個頭。
自母親死後,父王對自己越來越冷淡了。
他的母親是寧王巡視草原時帶回來的女子,有人說是草原上一個部落族長的女兒,但卻沒有草原女子特有的粗獷大氣,倒似南方女子,溫柔婉約,清雅秀麗,被寧王視爲掌中珍寶,對他這個庶子也疼愛有加,但自他八歲那年,母親離奇病逝之後,父王就性情大變,對他或是痛斥喝罵,或是不理不睬,再加上寧王妃的妒忌和兩個兄長的欺辱,慕容衝在王府中的地位甚至連下人也不如。
三年前,南燕臣服於大周,在王公子弟中挑選質子,寧王便毫不猶豫地把他推了出來,送往金陵。
“罷了,劉叔,以前母親在時,王府裡還有人能惦記着我,如今看來,恐怕已沒有人記得我了。”
慕容衝站起身來,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身在異國不能爲母親上墳,只能去城外的寺廟給母親點一盞長明燈,以寄託思念之情。
“少爺,”一個婢女走了進來,二十多歲年紀,容貌清秀,上前說道:“學宮傳來口信,說百國朝聖,不可失了禮數,近幾日學宮裡的博士、學官都要忙於朝聖大典,無暇授課,休學十日。”
朝廷所立的學宮,由退下來的文臣講授儒家之道,禮治、德治、人治三義,金陵城的王公子弟多在學宮接受儒家教義。大周天朝爲展示上國之威,將各國送來的質子統一安排到學宮讀書。
那婢女名叫迎香,原是寧王府的奴僕,自慕容衝的母親嫁進王府後,成了側王妃的貼身婢女,沈氏病逝後,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過,便隨着慕容衝來了大周。
而那名大漢劉威,則是王府的侍衛,早年也是行伍出身,曾受沈氏大恩,自願隨小主人遠赴異國。
“嗯,這樣也好,九月初十便是我母親的忌日,我便去城外寺廟的長明燈前陪伴幾日吧。”
“是,迎香這就去準備。”那婢女應聲道。
次日,劉威和慕容衝出了金陵城,向落雁山走去,由於是去的是寺廟,還需要住上幾天,攜帶女客頗有不便,所以沒有帶上迎香。
大周朝對這些臣國的質子看管並不是很嚴格,只需每月初一、十五到專事外交的典客司報備一下就可以了,甚至朝廷每月還發給五個銀餅子,供日常開銷。
落雁山在金陵城西面,方圓四十餘里,山勢不高,但林木茂盛,怪石林立,山上有幾間古寺,雖破落不堪,但也守着一些僧人不肯離去。
道路兩邊樹木茂密,山中雖無大的猛獸,但狐灌豺狼卻常有出沒,偶爾能看到一兩隻野灌竄過,山路上也有一些狼狐留下的痕跡。
下午時分,慕容衝三人來到了萬空寺,來到金陵城的第一年,他就在萬空寺給母親點上了一盞長明燈,快三年了,這所寺廟越來越破敗了,其他的和尚都早已散去,只有一個老主持留在這裡,每日打掃佛像,加些燈油。
大周王朝自立國以來,一直重視道教,輕視佛門,大約三百年前,佛門出了一個天才人物,佛號智通,這位智通大師不精於佛法,卻精於武道,一身修爲深不可測,也滋長了他的野心,竟以一己之力,帶動了整個佛門,挑戰大周朝廷的權威,大周朝出動大軍,甚至動用了太祖閣的力量,纔將這場大亂平息下去,但也元氣大傷,過了百年才恢復過來。
自那場大亂之後,朝廷對佛門打壓更爲嚴厲,沒收廟產,禁止和尚習武,強迫大部分僧侶還俗,大周王朝的千萬僧侶受到牽連,大部分或散於民間,或遠遁山林,僅有一小部分還堅守心中的信仰,不願離開。
金陵城附近天子腳邊,也只有這樣的深山裡還有幾間搖搖欲墜的寺廟。但母親卻信佛,從不食用肉食,從不殺生。所以慕容衝在這萬空寺給母親點了一盞長明燈,供上了長生牌位。
看着殘舊的佛像,慕容衝心裡感慨:“這萬空寺一年比一年破敗,約莫再過上幾年,就真的是萬法皆空了。”
慕容衝拿出買來的黃紙、香燭,祭拜完母親,將長生牌上的浮塵擦去,又給長明燈加了些燈油,給了老主持兩塊銀餅子作爲香火錢。天色已晚,主僕二人就在寺廟裡住了下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外面秋風已起,寺廟院子裡一地枯葉,被吹的沙沙亂響,寺廟的牆壁也是四處漏風,雖秋高氣爽,但也有一絲淒涼。
在屋裡燒了些炭火,二人就此睡下,由於陪伴在母親的長生牌下,雖條件艱苦,但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衝就起身了,山裡的寒意遠比金陵城要重,見劉威還沒起來,慕容衝脫下外衣,在院子中打起了龍行拳。
這套龍行拳是小時候父親手把手教給自己的,寧王在南燕並不是個清閒王爺,在草原上,作爲王儲,沒有強硬的手段,過人的武功,無法震懾百族。南燕慕容氏立國也有五百年,家學淵源,所傳下的武學也是一等一的上乘功法,寧王才智過人,一身武學已入化境,與草原飛鷹司空劍、護國將軍莫賽北並稱爲草原三大武聖。
而龍行拳和虎行拳是慕容氏的基礎拳法,虎從風,龍從雲,虎行拳煉力,龍行拳煉氣,正是武道七級的第一層入門級修行之法。
武道修行分七級:
第一級,入門:內功初成,外力貫通,心隨意動。
第二級,元氣:內外合一,轉氣化精,固本培元。
第三級,真氣:外護真罡,內通九竅,真元一體。
第四級,先天:將後天真氣轉爲先天真氣,初窺命數。
第五級,通靈:真元化靈,五行相濟,修得神通。
第六級,破武:破而後立,武道乾坤,而煉至破武之境就可稱之爲宗師
第七級,煉神:宗師之境往上便是精神方面的修行,煉氣化神,全身真氣凝實,有如實質,可千變萬化。
而煉神之境大成之後,據說還可以以武入道,窺得天地命三魂,踏入神魂境,從而呼風喚雨,得享長生之密。
入門主要是打熬身體,爲今後的修行打下基礎,小時候,母親還在時,父親在他身上用了不少珍貴藥材,內服外敷,固本培元,底子打的極爲深厚。
從七歲開始習武,虎行拳煉了三年,龍行拳煉了四年,這入門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已修煉出了元氣,但所修習的元氣功法只不過是劉威早年在軍伍中得到的煉氣術,不過是尋常功法,元氣提升極爲緩慢,除修行煉氣術外,只能不停地打虎行拳和龍行拳,由外及內,壯大內息。
一趟拳打完,身上已冒出了不少汗水,但也清爽了不少。想起幼時父親對自己關愛有加,親手教自己武道啓蒙,每日總要抽出一點時間指點武學,但自母親死後,就再沒關心過自己。
思緒良久,長嘆一聲,打來一盆水,洗漱一翻,走出了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