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優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是她的母親……張麗雅!
“池優,我求求你,快去救救筱丹吧!”張麗雅雙眼早已哭得通紅,那模樣看起來真像一個慈母,爲孩子可以做任何事。
只是,這畫面落在池優的眼裡,就像一把刀。張麗雅可以因爲孫筱丹來這兒求自己,那麼如果今天換成是她池優有病,張麗雅還會這樣麼?
不會的,池優在心中趕緊否定,張麗雅如果對自己有她對筱丹一半的用心,當初也不會拋棄了她。
屋裡的人都覺得蹊蹺,許宇倫正要出來看看怎麼回事兒,池優卻驀然轉身,用整個身子擋住張麗雅,匆匆道:“你們繼續,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砰的關門聲響起,池優給衆人留下一個火急火燎的背影,消失。
上島咖啡廳裡。
“小優,媽媽知道對不起你,可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你不能眼睜睜看着筱丹死啊!”張麗雅緊緊攥住池優的手,言語裡滿是哀求。
池優費了一番力氣,才從她的掌心裡抽出自己的手,她全身上下透露出的信息就是:冷。
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表情,連帶着曾經對母親的眷戀和依戀,也被這麼多年的分離冷落取代。
母親這個詞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段“曾經”的代名詞而已。
“麗雅女士,讓我捐獻骨髓不是不行,而是我有個條件。”池優低頭攪着咖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麗雅一看有希望,趕緊擦乾淚水急迫道:“小優,你說什麼媽媽都答應你,只要你願意捐獻骨髓,條件你儘管提!”
“別在我面前提‘媽’這個字,噁心!”池優將手裡的銀質咖啡匙一扔,清脆的當啷聲,在安靜的咖啡店裡顯得那麼刺耳。
張麗雅身子一抖,她怕池優,確切說是她心中的愧,像一隻鬼,無時無刻不啃咬着她的良知,捫心自問。
張麗雅,這個母親你做得合格麼?你對得起池優麼?現在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央求池優救你的女兒?
“我沒別的要求,筱丹康復以後,你跟她永遠離開上海,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這就是我的條件。”池優雙臂環胸,神情冷漠,可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心情有多煎熬。
張麗雅稍稍遲疑,池優也不催,因爲她知道張麗雅一定會同意的。
“好,我答應你。”張麗雅眼神堅決,只要能救女兒,就是要她老命,她也不在乎。
張麗雅答應得爽快,聽在池優的耳朵裡,猶如一柄利刃當胸穿過。她還抱有一絲僥倖,僥倖母親能夠拒絕,原因是因爲捨不得她。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也許她池優存在的目的,真得就是爲了做孫筱丹的備用骨髓……
氣氛一時間陷入到很尷尬的境地,張麗雅侷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池優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從包裡掏出兩張紅票子,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只是,當她邁出咖啡屋時,精緻的小臉上早已留下一條淚痕。
許宇倫從池優簡單地描述裡聽出個大概,原則上他是不想讓池優捐獻的,畢竟身體要遭受一些損傷,許宇倫不允許。
可不允許歸不允許,池優跟張麗雅的關係,又讓他有些爲難。
“優優,你自己做決定吧,我都支持你……”許宇倫安慰地拍拍她的後背,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張麗雅在醫院已經給池優打過N個電話,可池優都沒有接,她又發了好幾條信息,池優也沒有動靜。
筱丹在ICU裡,奄奄一息地樣子,讓張麗雅心如刀絞。
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來了,如果再不盡快做骨髓移植,那筱丹就只有……
夜,被漫無邊界的冥黑覆蓋,池優窩在許宇倫的臂彎裡,這一宿她睡得十分不踏實,感覺總有事情要發生。
終於熬到凌晨三點,池優再也躺不住了,她軲轆一下子起身,快速穿戴好,急急忙忙拿起手包出了門。
趕到醫院時,池優才知道……那股心內的不安和不祥,到底因爲什麼。
孫筱丹……去了……
張麗雅自然是哭得死去活來,她看到池優來了,趕緊撲過來捶打她,“都是你,都是你!爲什麼給你電話不接,給你信息不回?你咋能這麼狠心?筱丹是你的妹妹,就算我對不起你,可筱丹有什麼錯?你爲什麼不同意捐獻骨髓給她!”
池優急忙掏出手包裡的電話,電話早就因爲沒電自動關機了,而且她之前去爺爺家,怕被打擾,調成靜音狀態,沒想到……
張麗雅一拳又一拳,狠狠捶在池優的身上,池優不躲也不閃,她就這麼靜靜地站着,目光穿過張麗雅,落在早已被白布覆蓋的孫筱丹。
一路走好……筱丹,也許我們這輩子,註定是一對冤家姐妹,希望來生,我們彼此要麼不相識,要麼就做最好的姐妹……
張麗雅的情緒很激動,醫護人員將她帶走,又給她注射了鎮靜劑,這才讓鬧劇暫歇。
筱丹去世一個月後。
張麗雅瘋了,據說她整天都喊着“兇手兇手”這個詞,惶惶不可終日,池優再次看她時,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優雅和從容。
隔着鐵門,池優眼神複雜地看着張麗雅,也許這個女人有千般錯萬般錯,可她到底給予過她生命。
筱丹的去世,池優也倍感意外,這一個多月裡,她也是寢食難安。雖然她不是造成這場悲劇的直接兇手,可到底是她沒有幫上忙。
許宇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她的身後,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優優,這事兒真的不怪你,你那幾日發燒,不適合做捐獻,爲什麼不告訴張麗雅?”
池優一怔,她以爲許宇倫什麼都不知道,原來……這世上到底還有一個男人,是肯站在她這邊的。
“死者爲大,到底我脫不了干係。”池優疲憊地靠在許宇倫肩膀上,眼裡帶着晶瑩的淚花,看着瘋瘋傻傻的張麗雅,心內思緒萬千。
筱丹已故,生母已瘋,她所持有的怨恨和不滿,是不是也可以休止了?
“宇倫我想離開這裡。”池優省略的下半句則是:她不想再在這座城市裡,觸景生情。
許宇倫趕緊道:“好,好,你說去哪都可以,我陪着你。”
池優忙回絕,“我是說……只有我一個人……可以麼?”
許宇倫沉默,他不知道將池優放走,真的是讓她沉靜一段時間,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完蛋了?
“好,我答應你。”許宇倫心裡糾結得要死,可他依然選擇尊重池優的決定。
她是他手裡的風箏,就算飛得再高再遠,終歸是要回到他身邊的,許宇倫十分肯定。
三年後。
三年的時光,可以留住很多回憶,也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就像三年前,法國的品牌服飾店“Find Love”被人神秘收購,沒有人知道背後的買家是誰,卻十分佩服這個神秘的收購者。
僅僅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這個背後操盤者就將“Find Love”做成了全歐洲一線品牌,並且於今年的三月二十二日推出公司旗下新品牌“Find YoYo”。
“這個男人……”池優笑笑地看着電視屏幕裡財經新聞,沒想到三年的分離,他們之間不僅沒有生疏,反倒多了一絲異樣的浪漫和甜蜜。
突然,池優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蹙眉看了看屏幕,是個陌生電話。
“喂?”池優雖然在法國呆了三年多,可每次接電話,她還是習慣說中文。
對方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低低地笑出聲,“優優,三年了,還不打算回家麼?”
這個聲音的主人,池優怎麼可能會聽錯,這是她
想了唸了三年的男人……許宇倫。
“原來是你啊……”池優故作冷靜地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經激動到要跳出來了。
許宇倫言語裡滿是無奈和寵溺,“優優,三年的時間,療傷夠了麼?如果不夠,我……”
“你再等十年?”池優調侃他。
“……”許宇倫無語。
“許宇倫,謝謝你,這三年你一直在我身邊,我都知道……”池優會心一笑,這個心思細膩的男人,怎麼可能真放心她一個人出來單過三年?
他的那些商業事蹟,也許外人不知道,可池優太瞭解了,那就是等着勾搭她出洞呢!
“那你呢……你還打算要我一直找麼……”許宇倫突然搬出可憐,沒錯……他就是收購“Find Love”的神秘人,而“Find YoYo”這個牌子,完全也是爲了池優打造。
“哈……看你表現我心情了……”池優笑笑地掛斷電話,幾乎是剛切斷電話,門鈴又響了起來。
池優疑惑地去開門,門剛打開一個縫,就被人從外面一把拉開,緊接着她便被扯入到一具溫暖的懷抱,然後便是讓人心跳加速的法國溼吻……
“唔……你……你瘋了!”慌亂中,池優總算看清了來人是誰,不是許宇倫,誰還有這個膽子?
三年的想念,不是華麗的辭藻可以形容的,許宇倫攔腰抱起她,不給池優任何遲疑的時間,徑直向跑車奔去。
“你幹嘛?”池優不解地問。
“今天是什麼日子?”
“三月二十二。”
“就這樣?”許宇倫不相信,池優會忘記這個日子。
池優蹙眉不解,不這樣還能怎樣?
車子很快開到了一家“Find Love”門店,池優驀然覺得這個店面有些眼熟。
“這是……”池優有些恍惚地下車,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她跟許宇倫初次見面的那家門店。
許宇倫牽起她的手,直至走到店裡,才發現門店內部早已被佈置成了婚禮禮堂的模樣。
“親愛的優優……”許宇倫驀地單膝跪地,他執起池優一隻手,眼神無限愛憐地看着她道:“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第一次在這兒打了照面。”
池優恍然,她難以置信地輕掩着小嘴兒,原來……原來三月二十二號還是他們初識的日子……她卻都不記得……
“宇輪,我……”池優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池優,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好麼?”許宇倫從西服口袋裡拿出一枚鑽戒,虔誠地將鑽戒套在池優的無名指上。
“我……”一連串的驚喜激動,池優真的消化不了。
“嫁給他,嫁給他!”突然,好多熟悉的聲音從門店二樓傳來,池優一擡頭,驚呆了……
她的親朋好友竟然全部都在這裡,池優越發覺得許宇倫太神了,他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爲了跟自己求婚?
“許宇倫,你這個大尾巴狼!”池優嬌嗔地甩開許宇倫的手,賭氣地回身不去理他。
許宇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小公主不高興,趕緊起身賠罪道:“優優,我也是沒辦法了,我怕你再跑個三年五載的,我……”
“嫁給他吧,優優!”親友團的起鬨之聲,一聲高過一聲。
“優優……嫁給我吧……不然……”許宇倫故作爲難樣。
“不然什麼?”池優好奇地問。
“不然,我就霸王硬上弓!”許宇倫突然收起可憐,化身大灰狼,猛地朝池優撲去。
“哈哈……”
原來幸福可以是等待後的驚喜,也可以是驚喜後的感動,池優此時才頓悟到,她原來一直這麼幸福。
許宇倫,有個叫池優的姑娘,感謝你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