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浮屍地
這地方說是一個村子,其實或多或少是有些牽強的,倒不如說是一個山民的小聚居地,滿打滿算也就八九戶人家,這個季節裡更是冷冷清清,蕭索至極。
不過既然有這麼個地界兒,那自然是得有個說頭,作爲行政系統裡最低一級,叫做村子總該是沒錯,反正半山腰上插着一塊爛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門頭溝村”四個字。
待我們沿着崎嶇的山道攀上村頭的時候,夜幕已經徹底將這裡籠罩,唯有幾間房子裡閃爍着昏黃的光芒,能看見躍動的燭火,想來這裡還是沒有通電的,村民們用的還是蠟燭或者油燈,偶然間,可聽見幾聲雞鳴狗吠。
一個穿着臃腫的大媽似乎是剛剛竄門子出來,兩手插在袖筒裡,頭上裹着風騷的大紅頭巾,簡直就是黑夜裡的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炬,走在崎嶇小路上,像一隻搖搖晃晃的企鵝。
天可憐見,這是我們在這個地方見到的頭一個人。
老白莽撞,隔着大老遠“喂”的喊了一聲,大媽被嚇的一個激靈,幾乎要跳起來,路面結冰打滑,她一時沒有站穩,兩條小短腿立即撲騰起來,交替頻率高到讓人眼花繚亂,猶如在跑步機上狂奔,很難想象大媽一把歲數了,是如何保持這份身手的,不過最終還是拗不過牛頓大大他老人家,腳下摩擦力太低,“噗通”一下栽倒在地,渾身繃的筆直,就像是挺屍了一樣,沿着傾斜的路面一直朝我們滑了過來。
老白一笑,一把拉住大媽的腳踝,這才扯住了對方。
大媽如夢方醒,宛如回魂了一樣,“啊”的尖叫了一聲,“嗖”的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二話不說,“啪”一個大嘴巴子抽的老白原地轉三圈,最後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冒金星。
大媽兩手捂胸,一臉羞憤的大喝道:“哪來的幾個野後生,大黑夜的想做什麼?”
再看大媽的相貌,臉膛子漆黑,鼻頭凍得通紅,與膚色彼此一結合,形成一種挺極端的紫色,似一個熟透的大茄子,三角眼,大臉盤,滿嘴的黃牙似玉米粒一樣排列的整整齊齊,堅挺的紮根在牙牀上,唯獨中間有一抹異色,那是一顆銀色的大門牙,在月光下熠熠生輝,格外璀璨。
“您長得這麼別緻,就算是給我們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做什麼呀?”
老白捂着捱打的那邊臉,上面有個猩紅的巴掌印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幽幽說道:“就您這手勁,甭說是我們哥仨,就算是來仨騾子也摁不住您啊,這麼嬌滴滴的好嗎?”
大媽怒了,惡狠狠的瞪着老白,一副這事沒完的樣子。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你大媽還是你大媽,年輕後生的剋星,即便是鷂子哥這種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此刻都兩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說到底,還是女人瞭解女人,逼不得已,張歆雅出手了,幾張紅鈔票在大媽眼前轉了一圈,大媽立馬心平氣和下來,倆眼成了鬥雞眼,紅鈔票往哪飄,眼珠子就往哪裡轉,那神情彷彿在說——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最後,大媽終究是按捺不住這份誘惑了,出手如電,一把搶走了幾張紅鈔票,臉上頓時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起身二話不說解開的褲腰帶就把鈔票往褲子裡塞……
老白被這一頓騷操作整的眼都直了,忍不住好奇道:“您這是褲衩子上還縫着個兜呢?”
“你大媽有的是法子。”
大媽邪魅一笑,特辣眼睛,不過總歸還是懂幾分江湖規矩,知道拿人錢財爲人消災,一邊藏錢,一邊問道:“你們幾個來這是做什麼的?”
張歆雅笑道:“天寒地凍的,天又黑了,想借宿一宿,順便吃口熱乎東西……”
她話還沒說完,大媽就立即打斷了:“行,大媽都懂,你們就是那什麼驢吧?”
鷂子哥強調道:“是驢友,不是什麼驢,你還大黑驢呢……”
“成成,是驢友!”
大媽特厚顏無恥的說道:“那你們找大媽可就找對了,大媽就是幹這一行的,在旅遊這一塊拿捏的穩穩的,在咱門頭溝村就沒人能幹的過大媽,那些年輕娃娃,哦,就是你們說的驢友,來這的時候指定找大媽,可欣賞大媽做的那一手莜麪餄烙呢……”
說完,大媽上來連拉帶拽的拖着我們就往村子裡走,熱情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開黑店的,生怕我們這幾個冤大頭跑掉。
很快,我們見到了大媽口中五星級酒店,其實就是在村落靠後位置的兩間大瓦房,一個大炕一張桌,就是全部的擺設。
我說我們這好歹還有個女同志呢,總不能一塊擠大炕吧?
還真特娘是開黑店的。
我心裡暗罵一聲,這冤枉錢可不能花,看來今兒個晚上我們是鐵定得擠一個炕了,好在我們也壓根兒沒拿張歆雅當個女孩兒,一塊爬冰臥雪,同生共死的,早成了鐵哥們,擠一個炕倒是沒什麼,前提是,我和鷂子哥誰都能挨着張歆雅,就是不能讓老白這人渣挨着……
大媽眼看坑人不成,嘆了口氣,便去做飯了。
一盆子蒸紅薯,外加莜麪餄烙,這就是大媽口中的美食,說真的,這莜麪餄烙的倒是不錯,我們幾個趕了一天路,現下也是又冷又餓,一時間胃口打開,就着茶梗水,吃的昏天黑地。
不過,吃歸吃,我們倒是沒忘記了正事,想了想,我就問大媽:“我看汾河水離你們這就不遠,流經這裡的時候,算是一個擱淺之處,有沒有什麼屍體之類的東西衝刷到這裡呀!”
“你們這些驢……哦,對,是驢友,就愛聽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兒。”
這倒也確實是一樁事兒,可我要問的可不是這個,想了想,就旁敲側擊的問,近幾年有沒有屍體衝過來?
大媽說有,去年就埋了好幾個耍水淹死的孩子呢。
我說成年男人呢?
大媽想了很久,才忽然道:“你這不說我還真就給忘了,確實有這麼回事兒,不過那都好多年前了,那男人穿着迷彩服,腳上蹬着膠鞋,不過鞋丟了一隻,衝到我們這兒的時候,都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長時間,那模樣……嘖嘖,我見慣了被水淹死的人,可死的那麼難看的還真沒見過……”
然後,大媽仔細形容了一下那個人的死相,整個人都跟泡發了一樣,看起來大了好幾圈,白白胖胖的,頭上纏滿了水草,看起來就跟滿頭的頭髮一樣……
也不知道這大媽是不是故意的,說的實在是噁心,我們幾個不禁停下了筷子,彼此對視一眼,已然有了答案。
大媽說的這個男人……如無意外,應該就是程毅了,衣着與程毅死前一模一樣!
程毅做了勾魂使者,出現的時候,有一頭滲人的長頭髮,就跟個女鬼似得,這倒是與它的死相有些相似,看來多少還是保留了幾分死時的特徵。
我們幾個鬆了口氣,至少是找對地方了,分魂紙人到了這裡有些迷失的原因也找到了。
按照大媽所說,這裡應該算是一處浮屍地!
浮屍地,就是一些大江大河的擱淺之處。
凡是水深之處,都不可避免的會淹死一些人,這些落水的屍體能打撈上來的僅僅是一部分而已,還有一些最後永沉江河之中,做了河中的無主孤魂,隨着水流不斷漂泊,最終會在擱淺之處衝上淺灘。
當然,江河的擱淺之處有許多,並不是每一個擱淺之處都會像門頭溝村這邊一樣,隔三差五的就有屍體衝上來,似這種不停的往上衝死人的擱淺處,我們又稱之爲是宜葬之土。
說白了,就是這個地方的整體風水格局很適合埋死人,死人會衝到這種地方,其實是它們自己爲自己選擇的葬地。
所以,但凡是浮屍地,孤魂野鬼很多,尋常人進來了,隔三差五的就會遇到詭異事情。
門頭溝村現在還有這麼多人,我估摸着這與他們會把擱淺的屍體掩埋的傳統習慣有關,正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誰活着都有自己獨特的一套生存法則,這個村子的老祖宗大概是迫於無奈纔來了這裡,漸漸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幫忙把那些衝到這裡的屍體掩埋起來,終究能得到陰人的幾分感謝和庇佑,自然不會來騷擾他們,甚至,如果遇到了一些難事,可能還會得到一些幫助……
這種宜葬之土,是衆多無主孤魂的選擇,埋得人多了,猶如冥土,磁場混亂,分魂紙人也算是一種陰人,來了這裡,自然容易迷失。
不過,既然已經找到地方了,它也沒太大的用處了。
我想了想,就問大媽:“您說這兒經常會有驢友過來?這地方還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嗎?爲什麼能吸引那麼多人?”
“那可不咋的?”
大媽神神秘秘的湊了上來,說他們這裡有神仙,然後毫無徵兆的“piu”的大叫一聲,上下嘴脣高頻率顫動,成片成片的口水噴了出來,噴的滿桌子都是,她這才說道:“對,就是這樣,會飛的那種神仙!”
你媽的……
我暗罵一聲,難怪說個屍體說的那麼噁心,現在總算圖窮匕見了,這是壓根兒不想給我們吃那麼多東西啊,於是來了一招狠得。
我們幾個立馬把碗筷往前一推,不吃了,這還怎麼吃?上面噴的全都是口水!
我斜着眼看着這個損到冒煙的老孃們,咬牙道:“那您倒是說說這山裡的神仙故事呀!”
大媽神秘一笑,閉口不言,高深莫測,擺明了是要錢。
張歆雅咬了咬牙,拿出一沓子錢,猶豫了一下,從最裡面掏出一張五十的放在了桌子上。
大媽睨了那五十塊一眼,默不作聲的從蒸籠裡拿出了一個紅薯,也不吃,就是摸着紅薯皮笑。
他孃的,這是要紅的啊!!
張歆雅鼻子都氣歪了,但也知道,大媽的故事可能很重要,山間傳說多非空穴來風,肯定是有所指的,這裡又是一片浮屍地,神仙什麼的應該是沒有,但留下如此傳說,山中必定有不同尋常之處,可能會對我們產生一些幫助,於是,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抽出了一張紅鈔票,“嘭”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冷笑道:“這下夠了嗎?”
大媽立馬熱情了起來,幾乎是搶一樣拿走錢,立馬塞進自己褲子裡,一直等藏好,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褲襠,壓低嗓音,抑揚頓挫的說道:“咱這可真有神仙,我們老祖宗就親眼見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