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鬼賞金
老白是個不信邪的,對於自己那張油膩膩的大臉盤子有種迷之自信,覺得只消自己把胳膊肘子往前臺桌案上一架,耍弄一下眉毛和眼神,然後就能心想事成,這世上沒什麼女人能抵禦這種成熟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破例查個信息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牛皮震天響,可惜沒人搭理。
鷂子哥覺得白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粗線條的人,租房子總要打聽清楚房子的因果由來,覺得我應該先打電話詢問一下,興許她知道一些什麼?再不濟也不必我們親自跑回去,通知一聲,明日讓她和張歆雅自己來不就行了?
我一拍腦門,不禁搖頭失笑,心想自己這是亂了方寸,估摸着也是心亂了,這事太過詭譎,忽然找到一點線索頭緒,便進退失據了。
老白這孫子不知何時已經搞到了白霖的手機號碼,拍着胸脯說他來,可一連打了十幾個,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沒人接聽。
於是我就去撥了張歆雅的電話,也是一樣,無人接聽。
抱着手機捯飭了半個鐘頭,撥打了無數次,鷂子哥開始坐不住了。
白霖睡覺很死,電話吵不醒很正常,可是張歆雅呢?
我們在這頭處理事情,她那頭電話絕對是隨時待命的,不可能出現靜音這種事兒,張歆雅不會犯這麼白癡的錯誤!
她是跟着我們出生入死的,說句不好聽的,如果睡着了連手機鈴聲都吵不醒,那她明天就得下山了,繼續跟着我們在這行當裡闖蕩下去,活不了幾天!
“回去!”
鷂子哥面色鐵青:“如果這房子裡真的發生過兇殺,白霖身上的問題極有可能就是一種陰債!”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我們都清楚。
陰債這種東西可不是風水傷身,有上門索命這一說的。
上回我們出去辦事,差點被那牙儈掏了老巢,其中兇險迄今想來都冷汗浹背,都給我們留下心理陰影了。
好死不死的,我師父又閉關了,哪怕有十四祖他們在,我們終究是放心不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是這個道理。
連老白都笑不出來了,二話不說出去取車子。
回去的路上,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愈是往山裡走,雨勢就愈恐怖,道路泥濘,許多地方被沖毀,好幾次輪胎現在泥窪裡上不去,得我們哥幾個下車去推,搞的很是驚心動魄。
抵達真武祠的時候,我們渾身泥水,狼狽不堪,抄了傢伙就往裡面衝,可進了觀內弄清情況後,鼻子差點氣歪。
深更半夜,大雨滂沱,兩個女人卻不肯睡覺,竟然坐在涼亭裡喝茶!!
陪他們枯坐的,赫然是十四祖。
一杯茶湯放在面前,十四祖鼻子湊上去,輕輕嗅着,而是噘嘴一嘬,一縷縷白氣便竄入口中,而後仰頭,滿臉享受,隨即張歆雅便將茶杯裡的茶水潑掉,換上新茶。
白霖面色蒼白,渾身不自禁的在輕輕哆嗦着,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冷的。
“我說呢不接電話,原來是在這裡,這就是閒的!!”
我站在雨中不禁咒罵,鼻子一酸,大大打了個噴嚏……
“咦,你們怎麼回來了?”
張歆雅總算注意到了我們這幾個可憐人,笑道:“白霖起夜,撞見了十四祖,被嚇了個半死,於是我就乾脆撮了這麼一局,正好也消弭了她心頭的恐懼,免得這回遇事了鬧出什麼烏龍!”
聞言,我不由想起了自己頭一回遇到陰奴時的場景,白霖估摸着也差不多,深更半夜的撞見一個滿身槍眼兒的少年人遊蕩,沒有暈厥過去就算膽大,一時也有些憐憫她,心裡的那點怨懟消散的無影無蹤。
端起茶壺“咕嘟咕嘟”喝了些熱茶,身上的寒氣散了不少,我尋了個凳子在桌邊坐下,能聽見白霖那兒一直髮出“咯咯咯”的怪異動靜,卻是上下牙一直在打架,便笑着問道:“還能受得住麼?”
白霖眼神有些渙散迷離,我又問了一遍,才稍稍回過神來。
這就是個倔的,看那樣子,明明魂兒都快掉了,沒被嚇出屎來全賴屁股上把門兒的得力,此刻卻詭異的再次堅毅起來,咬牙道:“你們深更半夜回來,應該是有了什麼發現了吧?沒事兒,說吧,我能受得住。”
我點了點頭,把今夜的發現說了一遍,見白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還以爲她是在沉思,等了片刻沒有反應,就忍不住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嗝”的一聲,她白眼珠子一翻,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張歆雅手忙腳亂的扶住,摸了摸脖頸處,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暈過去了,你就不能慢慢來麼,上來就說她那房子死過人,而且八成死的老慘了,她都在那裡住了有幾天了,你讓她怎麼想?這就是個膽小的,以前唸書的時候從背後喊一聲都能嚇得跳起來,心臟也不太好,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昨晚上的表現讓我都有些刮目相看,可到底也經不住你這麼折騰啊!”
說着,招呼無雙,二人合力把白霖擡走了。
“麻煩!”
我一敲腦袋,拿起茶壺又是“咕咚咕咚”一陣狂灌。
“粗俗!!”
十四祖沒好氣的呵斥道:“飲茶本是一件雅事,你這麼牛飲,和豬八戒吃人參果有什麼區別?趕緊給我滾,拿茶缸子喝白開水去,莫要糟蹋了好東西!”
我歪着眼睛一瞧,這主面前的茶水早就沒了精氣,於是潑掉冷茶,重新換上。
十四祖的臉色這才緩和,湊上去嘬了一口白氣,微微眯着眼睛回味片刻,卻是忽然笑了起來:“幾個小子竟然接了這麼一檔子棘手事,有趣,有趣!”
他看起來比我小的多,就是個小屁孩的樣子,總這麼老氣橫秋的說話,讓人彆扭。
可他這話裡話外的,好像是知道些什麼。
我連忙又幫他換了一道茶,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弟子魯鈍,正當迷惑時候,求十四祖解惑!”
十四祖大抵這輩子也沒見我這麼畢恭畢敬,相當滿意,老氣橫秋的“嘿”了一聲,這才悠悠道:“陰陽有序,人鬼有別,我們雖是英靈,可終究是死人,不能把這祖宗之地當成自己的墳冢,否則道家清靜之地,可就真成了魑魅魍魎盤桓不去的陰墳,所以,大多時候我們是能不出來就不出來,即便是我那寶貝徒兒來了求教,也多數時候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你可知道我今天晚上爲什麼出來了麼?”
我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真武旗就供奉在大殿裡,可平日裡根本見不着裡面的列爲祖師,白霖一來就撞上了,這事兒奇怪!
“我以爲……真武祠有變!”
十四祖蹙眉道:“蟄伏的時候,恍惚間總覺得有什麼不乾淨的猛鬼兇物在盤桓窺視,正準備出來誅殺此僚……”
我心頭一驚:“難不成是那白霖?”
見我手已經按在了天官刃上,十四祖連忙壓住:“怎麼這麼急,那女娃不是死人……”
我愈發的不明白了。
“我一見面就知道她身上的問題了,只不過那女娃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就一直沒說,誰知道你個愣頭青上來就下猛藥,問人家能受得住麼,但凡是個犟的,誰都得最硬一下,這下子好了,‘嗝’一下過去了……”
十四祖在真武旗裡就是個弟弟,被師兄弟們揍屁股,在我面前可嘚瑟起來了,噼裡啪啦說教半天,我只能點頭生受着,末了他才說道:“你應該看出來了,那女娃實際就是被惡氣侵蝕了,實際上,那惡氣與風水根本無關,而是鬼氣!!鬼氣在鬼身上你能識別,可在人身上,你可還能瞧得出究竟?
活人身上沾了鬼氣,進門連我都以爲有惡鬼來了!!”
“這……這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呢?”
鷂子哥駭然道:“鬼,穢也,極怨、極悲、極怒、極恨之下而誕,所謂詭異,其實也就是陰氣、煞氣、晦氣等諸多惡氣彙集在一起的統稱,活人身上自有三把陽火護身,這鬼氣怎麼能嫁接到人身上呢?”
“這卻是因緣際遇了,你們的九祖曾經遇到過這樣一次事情。”
十四祖徐徐說道:“我們生活的那年月和你們比不了,兵患、匪患,層出不窮,亂兵來了,老百姓要倒黴,山匪下來了,老百姓更要倒黴。當年的晉商行走四海,頗有些財力,晉南那邊一個販賣玉石的傷人有一次就被山匪劫了財產,那些山匪都是畜生,見人就殺,那晉商悲憤欲絕,在被戕害之前,生生把最貴重的一塊玉石吞進了肚子裡,這是死也不讓山匪發財,山匪不知道這件事情,亂槍打死他,劫了財貨就離開了。
一家老少被殺的乾乾淨淨,棄屍路邊,沒人收斂,屍體腐爛,吞進去玉石也就露出來了,被過路的人撿走了,可那人沒過多久身上就沾染了鬼氣。
說到底,那鬼氣就是玉石上的!
晉商被殺害時,滿身的怨恨之氣嫁接在玉石上,這叫做‘鬼賞金’,拿了玉石,就等於接下了這段恩仇,一天不報仇,那鬼氣就纏在你身上散不去,直到你徹底死了!!
‘鬼賞金’這種東西吧,其實找的是有緣人,你要是和這惡鬼沒緣分,拿了鬼賞金也不長久,若是有緣,鬼賞金就會留在你手裡,鬼的仇,你也是一定要報的!”
說此一頓,十四祖嘿嘿笑道:“要我看,這姑娘八成就是接了鬼賞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