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可憐與可恨
四處橫流的污水,總是瀰漫着一股下水道惡臭氣味的老巷子……
一對夫妻正帶着謙卑的笑容在巷口做生意,一輛三輪車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擺着水果,一部分架着玻璃櫃子,裡面都是烙餅的工具。
巷子口人來人往,夫妻二人的生意卻不大好,瘦削的臉和渾濁的雙眼都在說明,這是兩個筋疲力盡的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這就是遊俊傑的父母?”
老白透過車窗盯着這夫妻二人,忽然冷笑道:“我卻是覺得這孫子活該被人吃了,爹媽都在,每天起早貪黑含辛茹苦的幹活兒,不思慮着幫把手,照看一下兩個還活着的人,整天腦子裡都琢磨着點什麼?這就是自私,人怎麼能只爲了自己活着?稍微遇着點事兒就哭哭啼啼活不成了,這種人,不死何爲?
有句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就是他!”
他出身不好,對於那些先天條件比他好卻活成了一灘爛泥的人,有種發自於心裡的蔑視,在他眼裡,男人一輩子就該奔着“男兒當自強”這五個字兒去,被打趴在地上也得繼續往前爬。
“心理出現疾病很可怕的,不是那麼簡單。”
白霖駁了一句,又有些躑躅了:“遊俊傑的事兒現在估摸着全世界只有我們知道,他爹媽完全矇在鼓裡,難不成咱們真上去一杆子給捅出來?看他們的樣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出了事,恐怕是活不成了……”
我也犯了難……
遊俊傑出事前夕有意淡化自己的社交圈子,有心算無心,恐怕他以前的同學朋友那裡都問不出什麼,唯一有希望的就是他父母,興許他們知道這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和誰來往密切,有助於我們把這個“屠夫”給揪出來。
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
可看了這夫妻倆的情況,是個人就難免生出惻隱之心,一雙兒女,都出事了,爲人父母的,咋活?
“我倒是腦袋一熱,忽略了這個!”
我一拍腦門:“可這事兒不捅出來,怎麼纔好詢問那些細緻的事兒?這可跟學校不一樣,誰家孩子不是父母心頭肉?老師同學不過太過關注這個小透明的事兒,他的父母卻不會,問得多了準得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衆人束手無策之際,張歆雅忽然自告奮勇說她有辦法,不由分說跳下車,直奔夫妻二人去了。
她腳步輕快,竟然是一副含羞似怯的模樣,揹負着雙手,來到夫妻二人面前,有一些俏皮意味。
一個剽悍的女人忽然露出這樣的神情,我本能的有些犯嘀咕。
這廝到底要做什麼?
人命大於天,但願她不要亂來纔好!
結果有些出人意料,也不知張歆雅到底說了些什麼,夫妻二人心情大好,臉上多了笑容,竟然拿了凳子讓她坐下,然後就看三人湊在一起,這般這般,如此如此的說話,遊俊傑的母親看張歆雅的時候,竟然有股子詭異的滿意味道。
許久後,張歆雅才心滿意足的起身,一臉讓人作嘔的依依不捨模樣與夫妻二人揮手作別,可跳上車後,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
“都弄清楚了。”
張歆雅淡淡說道:“這回我倒是同意老白的看法,這人可恨!”
我好奇她到底用了什麼妖法套的話,這廝臉不紅心不跳的告訴我說她自稱是遊俊傑的女朋友,好久沒看見遊俊傑了,也聯繫不上,實在忍不住了,只能來問問。
我立馬驚爲神人,忍不住驚呼:“姐姐,您多大了啊,也敢這麼幹?”
刀子一樣的目光掃向我,我不敢再提這茬,立即正色詢問有沒有和屠夫有關的下落。
“他一年沒回家了!”
張歆雅嘆息着搖頭:“記不記得他室友說,一年前他忽然去了宿舍,拿着蘋果手機,用着微星本兒,渾身的名牌兒,從頭到腳裝備下來恐怕得好幾萬塊錢?那些錢就是他騙的父母的,是他爹媽起早貪黑幹了好幾年存下的,他說學校選中了他去國外學術交流,兩口子立馬乖乖全交了出來,到現在還以爲兒子在澳洲呢,每天玩命幹活,就是覺着國外花銷大,擔心兒子哪天要錢拿不出來!”
有關於屠夫的線索倒是沒有,可一個好端端的尖子生爲什麼走到這一步,卻漸漸浮出水面。
遊俊傑有個姐姐,離異後外出務工,至今未歸。
這是土行孫查到的信息,很簡單,可此事中間卻另有一番變故。
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就是男人那張嘴,尤其是對方說我養你的時候,誰信誰就是大傻子。
遊俊傑的姐姐信了,做了家庭主婦,被一腳踢出去的時候,身無分文,遠離職場近十年,再入職場比魚躍龍門難度小不了多少,沒了生計的女人是很慘的,處處碰壁,眼看着下頓飯沒了着落,爲了活下去只剩做皮肉生意這一條路好走。
這是個高風險行業,不僅不合法,來自於各方面的危險數不勝數,進了這趟渾水,能全身而退的都是幸運兒。
遊俊傑的姐姐不是個幸運兒,就是在這段時間失蹤的。
家裡找過,被通知去辨認了好多次死者,都不是。
遊俊傑備戰高考那一年,假期裡又接到了這樣的通知,遊俊傑死活要去,父母沒了奈何,只能同意。
可這次,看到的卻不是屍體。
一間出租房裡,房東在結算完之後從牀底下發現了厚厚一沓照片,上面的內容血淋淋的,全程記錄了一個被硫酸毀容的女人如何被人肢解折磨殺害,從體型等方面比對,警方覺得這就是失蹤已久的遊家閨女。
找不到屍體,再加上受害者已經毀容,警方那邊無法入檔,可遊俊傑的父母卻認得,那就是他們的女兒!
所以這事兒就出現了當下的情況,查的資料顯示人是失蹤,但遊家人卻確認孩子被害了,不再尋找,只是在深夜裡流着血淚自己舔舐傷口。
遊俊傑的性情也就是在那一年發生了劇變,無心學習,沉迷網絡,變得癡肥不可理喻。
“他的性取向問題應該就是這麼造成的!”
白霖說道:“那些照片、被肢解的女性,讓他從此對異性再沒有任何幻想,這樣的情況下,要嘛變得冷淡,要嘛性取向就會出現問題。”
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性取向出現問題,這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兒,久而久之,人就會壓抑、自卑。
好好的一個孩子,忽然狼心狗肺的騙父母的血汗錢,去跟同學炫耀,這就是極端自卑下的一次爆發。
可惜這次爆發並沒有讓他找到想要的成就感,反而被同學劈頭蓋臉暴打了一通……
“這就是自我放棄了!”
白霖搖頭道:“當一個人自我放棄以後,就會誕生出很多對生命的質疑,然後就會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做法,遊俊傑恰恰是走上了最極端的那一步……”
說此一頓,她嘆息一聲,扭頭對張歆雅說道:“就不要說遊俊傑的事情了,回頭我出一筆錢,你給夫妻倆送過來吧,就說他們的孩子在國外出息了,卻也成了一個白眼狼,不願意再回來,更是嫌棄自己的糟糠窩了,這筆錢就是了斷的,興許……這樣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至少夫妻倆還有理由活下去!”
我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樣的智慧。
人這個東西沒辦法去剖析,尤其是把一個人的遭遇和他的心腸劈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會覺得遍體生寒。
徹底瞭解了遊俊傑這個人,我不知道該說他可悲,還是可恨……
但聽到這樣的事情,總是會影響人的心情,以至於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默。
屠夫,對我們來說,依然是一個藏在迷霧裡的人。
找不到這個人,哪怕白霖傾盡一切去幫遊俊傑的父母也沒用,化解不了鬼賞金。
這一點上我們很清醒,所以回到山莊後,衆人分散開來一直四下打聽,看看除了遊俊傑以外,誰還見過其他人進出那間屋子。
這大概是最笨的辦法了,就算果真看見了這樣一個人,只怕大家也都忘記了,沒有人能記住幾個月前擦肩而過的路人……
我們沒有期盼有好的結果,所以,沒有得到什麼線索自然也不會失望。
白霖住在真武祠,我和鷂子哥他們卻待在了山莊,探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線索,總覺得一個人不可能把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兩天的功夫一晃而過,到了第三天,白霖也不知是從哪裡得了靈感,福至心靈,一大清早就給我們捶了電話,語氣中難掩興奮:“你們在那等着,我馬上過去,我找到了一個狠人,應該能幫我們找到那個屠夫的具體地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