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人間苦,煉獄道
所謂七殺,這個和人身上的殺氣可沒關係。
七殺,又叫七煞,這是人生辰八字裡帶的,跟人們常說的正官差不多,只不過正官都相對溫和,多是以合作爲手段的,而七殺則性情偏激,剛猛霸道。
七殺有制,就是所謂的偏官了。
小稚說,牛大海這人八字裡有七煞,年柱偏官有制,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這是一種比較典型的命格,這樣的人多出身於軍職武人世家。
八字帶七煞,年柱偏官有制,有這種命格的人很多,牛大海能壓得住這裡,不僅是因爲他出身軍職武人世家,更是因爲他的祖上煞氣極重!
俗話說的話,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這話的意思是說,祖先打下的基業,給後代的蔭庇,頂多只能維持五代人,五代之後,煙消雲散。
可還有另一句話,叫做先人之煞,十世難滅!
此話顧名思義,不必多解釋了。
就像我家,末代天官行事偏激,玄門之人插手世俗之事,活葬他人,再加上歷代先人行事多兇狠毒辣,種種孽債積累下來,足足消磨了八十代人才斬盡,到了我這八十一代人,才能再次插手玄門之事,這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數,難測,卻如影隨形!
牛大海家的祖上都是軍人,軍人殺人,又和尋常人殺人不一樣,尋常人殺人,那是孽債,軍人殺人,甭管他是爲誰而戰,終是血勇之氣迸發,這種煞,叫做剛煞。
軍人之家鬼神難惹,似牛大海這樣幾代都在參軍打仗的,滿屋子的陽剛氣,他這個後代人走出去鬼神見了都得繞着走,與其說鬼神怕他,倒不如說是懼怕他的祖先!
這豬場裡的豬都不是尋常的豬,那都是一大羣的精怪啊,說是精怪,其實也不妥,還沒到那一步,怎麼說呢,渾渾噩噩又在走向開智之中,走獸之身又帶了三分妖氣,普通人看見肯定是怕的,但遇上了牛大海,只有這些豬怕他的份,是打是罵是殺,這些豬絕不敢反抗,頂多挨刀子的時候慘叫的更兇而已。
我沒有特直白跟申老五說這件事,一行人沉默着走了許久,我也醞釀了許多言辭,這才率先打破:“大哥,你這豬場挨着南嶺山,山裡的情況你瞭解嗎?就沒有什麼怪事嗎?”
“沒有啊!”
申老五摸摸自己的光頭,這人就這毛病不太好,挺嚴肅的一個事兒,讓他這麼一摸,看着特滑稽,偏偏他神色極爲凝重,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我懂,山裡怕是有什麼東西?這不可能啊,只有那沒人的深山老林才興許有那些玩意,咱這山周邊挨着一大圈市、縣呢,吵吵鬧鬧,它什麼也待不住啊,哪有什麼怪事?”
“不是待不待得住的問題,怕是它不想待都不成的,否則,你哪裡還有命在?”
我淡淡說道:“我給你說個故事吧,這是個真事,大概發生在道光年間,北戴河那邊有一隻白鶴成了精,從此就盤踞在了一個地方,是當地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山。
像精怪這種東西吧,它在成精的路上有很多關口,比方說開靈智啊,能吞吐日精月華,通陰陽啊,每一步都極爲艱難,所謂成精成妖,那是闖過了無數的死關,不知修行了多少年月,一旦扛過了天刑,妖氣沖天啊!
說到這妖氣,我便得和你念叨唸叨了,這東西在陰陽之間,咱們人很難感受得到,而這些妖精一旦妖氣釋放開來,可感召四周的徒子徒孫前去效力,如蛇入法一般。
那白鶴成了精,四周可沒有白鶴了,於是乎,當地農村的雞可就鬧騰起來了,各個汲了妖氣就像是吃了激素一樣長啊。
這些雞以前不過是農家養的禽畜而已,逢年過節被人宰殺還不是常事?如今這些雞成了氣候,自然對主人有了巨大的怨氣,妖氣怨氣在主人心底裡生根發芽,使其日夜不安,每當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不祥,漸漸的人也變得奇怪了起來,總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行爲,再到後來,那些雞長進夠了,便反噬了主人,數十口人一夜之間被啄食成了森森白骨。”
這個故事是我讀過的一些真武祠前人記述見聞,和眼前申老五的情形何其相似?
這山裡必定是有個東西成了氣候了,而且這個東西必定和豬有些血緣上的干係,妖氣一旦釋放出來,這些豬就受到影響,開始瘋長了。
但也因爲有妖氣,其他的東西反而在這裡活不成了!
這就跟猛獸領地裡,很難見到其他動物是一個道理的!!
我現在雖然踏入了丹道,但也僅是能觀視四周而已,這是精氣神凝練的一種表現,卻難分陰陽,更不用說處在陰陽之間的妖氣了,這不同意煞氣、殺氣等對人威脅極大的惡氣,很難直接的感受到。
若是我師父來了,根本不必繞這麼大個圈子,進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申老五表現的卻很淡定,他不是個傻子,受盡人情冷暖的人對人更加敏感,這麼明顯的話外之音還能聽不出麼?可他卻很平靜,好似這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一樣,輕輕咳嗽一聲,問我:“那小兄弟說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我卻有些不好開口了,思慮再三,衝着申老五抱了抱拳,說道:“老哥,自我們見面到現在,舍開幾杯茶水,幾支煙外,我們從未張嘴提過半點與錢財有關的要求吧?”
“這倒是自然。”
申老五忙說道:“放心,小兄弟,我不會想歪,絕對沒想過你們是騙子這回事。”
“不沾染錢財,那我說的話便是乾乾淨淨沒有惡意的忠告,供你參考。”
我說道:“豬場裡的這些豬,崽兒是你買的,吃的也是你的飼料,可它們卻不是你的東西,有主了,且,這些東西本身便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東西,幸虧你這裡宰殺的勤,一茬一茬的收割,沒有給它們長成的機會,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殺的愈多,它們就愈發的恨你,反噬起來也更兇,而且,總有一天你會壓不住的。如果你肯聽我說的,那就此洗手不幹,一股腦把所有的豬殺個乾淨,此山交還公家,永遠的離開這裡,這樣就能得個安寧了。”
申老五笑了起來,擺擺手說道:“兄弟,你這話我可是不相信的,沒那麼邪乎,我不怕!”
說此一頓,他話鋒一轉,淡淡說道:“當初我剛剛立業,手裡也沒什麼錢,孩子跟那惡婆娘走了,起初我覺得她雖然對家庭不忠,但孩子也是她親骨肉,她總該是可以照料的面面俱到的,可現在她的所作所爲卻讓我認清了一個道理,一個對家庭不忠的人,就不要指望她能有什麼刻入骨髓的感情了,孩子跟了她倒黴了,任由那個男人打罵,現在我在和她打官司,也想過弄死那對狗男女,但夫妻一場,想想也就算了,但孩子的撫養權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
言至於此,申老五再沒有說下去。
他不說,我也不勸,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就當是老哥幫我個忙了,當初指點你那位高人,你還能找到嗎?我想見見那位高人。”
申老五想了想說:“應該能,那是一家做燉羊肉的飯館,那位高人我雖然再沒怎麼去拜訪,但也聽說了,他很喜歡那家飯館的燉羊肉,經常夜裡十來點的時候去吃,都成常客了,老闆乾脆就晚關一會門,就等他,咱們晚上去了應該能遇見,不過挺遠的。”
我心思一轉,笑道:“老哥不是說請我們吃飯嗎?我就厚着臉皮叨擾一下,咱們就去那個館子吃燉羊肉,怎麼樣?順道去見見那位高人!”
“也好!”
申老五點頭說道:“先去我那坐坐吧,我換身衣服咱們就去!”
我看已經走到了豬場的大門口,就說:“不必了,老哥你去拾掇吧,我們在這裡等着。”
申老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等他走遠,一路不吭聲的凌穎皺眉說道:“這人好奇怪啊,剛來的時候說他要死了,他還有些狐疑,看你們有些真本事,就請進去說了說話,提起他身上的怪事時,明明都嚇成那樣了,怎麼到頭來又不相信了呢?你們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他養的那些豬一年就長那麼大,還兇成那樣,明眼人看着就知道有問題,他反而死活聽不進去呢?這世上難道還真有不怕死的人啊!”
同行許久,老白對這姑娘的許多成見也放下了不少,聞言就冷笑道:“你是真看不懂還是假看不懂?你能爲錢放棄感情,他怎麼就不能爲錢放棄性命?你以爲他是真不相信?他不是個傻子,驚蟄說的一字一句他都聽進去了,他很清楚自己再幹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可他還是要幹,懂嗎?”
凌穎陷入了沉思。
老白又說道:“你也聽了他說的那事兒了吧?窮的時候,老婆當着他的面,跟別的男人滾在一起,拿他當空氣,他想殺人,聽了孩子哭,只能咬牙忍了,若不是肩膀上扛着千斤擔子,若不是老的沒死,小的沒長大,你以爲他少那點勇氣嗎?那男人出來以後,拍了他的肩,特滿足的呼口氣,那是在挑釁,在羞辱他,換了我,我得把他全家都千刀萬剮了,你看我做不做的出來,他居然咬牙忍下了,要我說,這纔是真漢子!!
這個人啊……咱們都錯看了他,說實話,我現在對他除了服氣,再沒有半點惱火。
這就是人間苦,這就是煉獄道,你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看懂現實的姑娘還差得遠呢,能受得住這人間苦,經得住煉獄道的人,到死那天才能笑着去!
還有,你以爲他很有錢嗎?
看到他住的那個房子了嗎?很新啊,裡面的傢俱味道還沒散乾淨呢,蓋了纔多久啊,也就是說,他掙到的錢真正拿來讓自己享受,也就是這一年半載的事!
此前他可能掙了很多錢,可他也說了,這個領導來,那個也來,這些人來幹嘛?那是要錢的啊!這麼大個豬場,他還有意給手下人開高工資,這都是支出,掙下金山銀山也全搭進去了。
這就跟你家的情況是一樣的。
當外人以爲你們很有錢的時候,你們有沒有錢只有你自己清楚,錢這東西是永遠都不夠花的,我敢打賭,他現在流動資金根本沒多少!!
可他也說了,他有孩子,他想把孩子接回來,他忍到現在,不都是爲了這個孩子嗎?如果他現在撒手了,錢沒多少,孩子接回來幹嘛?跟他喝西北風嗎?所以他哪怕知道那是真的,他也只能不信,只能硬着頭皮幹下去,哪怕他真死了,錢掙夠了,留給孩子父母,他也能含笑而去!!
小衛子就是看懂了這個,這才點到爲止,一句不勸!”
凌穎聽得目瞪口呆,片刻後,默默垂下了頭。
“說實話,老白,我動了惻隱之心了……”
我扭頭慘笑一聲,道:“原以爲這是個土財主,可他說的事兒聽得我現在都覺得窩囊的慌,如果可行的話,此次進山,找着那個東西,斬殺了吧,此後養豬興許沒這麼掙錢了,但他已經成了規模,守好這一畝三分地了,總該還是能生活的很富裕的。”
老白聳聳肩:“張先生這次不來,你是真武祠關門弟子,你來定,不過有句話我得擱在這,人間苦,煉獄道,世上比他苦的人多了去了,你救不過來。”
“那也得救啊,雖然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我喃喃道:“可……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不久後,申老五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我擺擺手,不讓幾人在探討此事,起身道:“走吧,咱們去見見那位高人吧,我有直覺,這傢伙不對勁!” Www⊙ttκa n⊙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