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帥的個子不高,黑紅臉膛,小老頭一個,但是從人羣中走過來,氣勢卻是十足。
李清明卻不在乎,他衝着對方拱一拱手,笑着發話,“見過離帥。”
離帥冷冷地看他一眼,“怎麼回事?跑到我的地方鬧事,膽子不小啊。”
“離帥您這話說得不對,”李清明的膽子,真是要多大有多大,“這是住宅區,我真沒去軍營,而且……御林軍算今上的地盤,您只是代爲管理。”
當然,這也就是對上離帥,對上兌帥,他絕對不敢這麼說話。
離帥確實好說話,他年輕時候也是性情暴躁,否則也不會被封爲離帥——離可是代表火。
但是跟李清明不同的是,他從來就很講理,爲人又公正,光宗、先皇和今上,都十分信任他,所以他才能執掌御林軍,而且隨着年紀的增大,他的脾氣也收斂了很多。
對李清明的放肆,他並沒有生氣,而是面無表情地發話,“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管理,先跟我交待一下,你這是打算幹什麼,又憑什麼敢這麼放肆?”
“王茂林的人不給我面子,扣了我的客人,”李清明振振有詞地回答,“他敢跟我撒野,我難不成要忍着?離帥,這是私人恩怨,跟您無關。”
離帥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原委了——這是王茂林在外,回不了家,又擔心李清明胡來,才肯求老帥出馬,說句實話,王統制也真的頭疼李瘋子。
不過他現在並不表態,只是冷哼一聲,“軍中無私事,你的面子很重要嗎?”
“我的面子不重要,他也不能亂抓人吧?”李清明嚷嚷了起來,然後將潘達不講道理,把自己的客人扣下了,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您看,我家小九都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你這個渾人!”離帥氣得眼睛一瞪,“那你去找潘達的麻煩好了,幹王茂林什麼事?”
以他的地位,是關注不到都頭級別的軍人的,但是潘達是御林軍中人,所以他對此人印象很深。
“我丟不起那個人,”李清明理直氣壯地回答,“既然潘達是王茂林提拔起來的,我不方便找小的,還不方便找老的?”
離帥也被這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那你來我家砸門好了,王茂林還是我提拔起來的呢。”
“那就狂妄了,我還沒這個膽子,”李清明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講歪理,那也是一套一套的,“姓潘的那小子執行軍務,我不會爲難他,但是那廝真的是公報私仇……我要不來王茂林家走一趟,別人都道我好欺了。”
“公報私仇?”離帥聽得眉頭又是一皺,“怎麼回事?”
李清明少不得又將前因說一遍,當然,他沒說自己是爲了討好李永生,才兩次爲難那個司修,只是將那司修的名字報了出來,然後強調說,我只是不滿意御林軍的辦事效率。
這事兒的前因,離帥也知道,將那司修除了軍籍,還是他點頭才行。
聽說這兩件事能聯繫到一起,他也忍不住愕然,“潘達是這麼說的?”
李清明並不正面回答,而是喊了一聲,“小九!”
小九走上前,行一個大禮,“見過老帥,潘達說,‘有本事連我的軍籍也除了’,很多人都聽到了,老帥面前,小子真的不敢妄言,若所言不實,願以頸血洗清。”
離帥沉吟一下,才又發問,“砸完了沒有,過癮了沒有?”
“沒過癮,”李清明真不是一般的囂張,當然,面對老帥,他也不能太離譜,“今天看在離帥的面子上,到此爲止……他若不放我的客人,明天我還來!”
離帥怪異地看着他,“你不怕王茂林真的跟你動手?”
李清明名氣再大,終究是因爲中毒,修爲跌到了司修,真要動手的話,王茂林能吊打他。
“那就動手唄,”李清明很無所謂地回答,“大不了打我一頓,潘達都能欺我了,王茂林當然更有資格,我反正是廢人了,也不差多丟一次人,打死我都認了……”
誰敢打死你?離帥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王茂林能打你一頓,那都得鼓足了勇氣。
然而這一眼,他發現問題了,“你這是……毒性去得差不多了?”
“離帥您果然是慧眼,”李清明笑眯眯地豎起一個大拇指來,然後臉一沉,真的是翻臉快過翻書,“潘達扣下的客人,就是爲我療毒的郎中的同伴,離帥,我斗膽問一句,換給是您……您能不能忍?”
握草!以離帥的老辣,也忍不住扯動一下嘴角。
想一想之後,他吩咐身後的軍人,“封鎖消息,李清明療毒的事兒,誰敢泄露出去,莫怪我老頭子下狠手!”
要不說離帥這人做事公道,聽說此事之後,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封鎖消息——李清明若是真的恢復修爲,對中土國軍方的影響極大,他必須保證這個過程不受打擾。
消息一旦傳出去,不說別家,伊萬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派人搗亂。
他身後的軍人立刻拿出了傳訊石。
然後,離帥纔看向王茂林的夫人,“這個事兒,你家要守口如瓶,知道嗎?”
王夫人一聽,李清明可能恢復修爲,嚇得臉都白了——中了毒的李瘋子,王茂林都未必敢動,何況是去了毒,修爲盡復的李清明?
她不住地點頭,“老帥有話,自當遵從,不過……我家院門一事,還望老帥做主。”
真是婆娘之見!離帥心裡冷哼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情有我……清明,既然來了,去我那裡坐坐吧?”
李清明猶豫一下,方纔點點頭,“老帥有話,我怎麼敢不從?”
離帥說完之後,就轉身走了,一點都不怕他不跟着。
離帥的住宅,距離這裡並不遠,直線距離不超過一里地,畢竟這裡的住戶總共才百十家,剛纔他是不在家中,否則早就過來了。
事實上,他在城西也有宅子,只是這裡算他的地盤,纔會有一棟院子,平日裡他住在這裡,家中人主要是住在城西。
院子不小,有五畝地那麼大,但是裡面的人少得可憐,除了三五個僕婦,其他一色都是軍人,綠化搞得不錯,觸目全是樹木,正經的樹多人少。
李清明才一進正房,就笑眯眯地發話,“老帥這裡清苦了點,該弄幾個小輩過來,招呼您一下。”
“你都知道,我是替今上代管的,”離帥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李清明看起來渾——其實也真的渾,但是對很多東西,他心裡有數,御林軍的駐地,真的不能隨便帶家屬入住,王茂林可以這麼做,離帥絕對不能這麼做。
這是皇家的御林軍,不是離帥的御林軍。
所以他笑嘻嘻地回答,“反正我都是不懂事了,小時候也沒人管。”
離帥沒理他,大家落座,等小校上茶之後,他才嘆口氣,“潘達糊塗,但是其請可憫。”
爲啥不懂事?因爲潘達同情的那位,是兌帥提拔起來的人。
兌帥跟離帥一樣,也是深得光宗、先皇和今上的信賴——起碼目前看起來,今上對兌帥,沒有太大的成見,哪怕他清洗了不少光宗的老人。
但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天威難測啊。
反正兌帥的口碑,在僅剩的五大帥裡,並不是那麼好。
舉個簡單的例子,御林軍是光宗臨終之前,交給離帥的,就是看中了他做事公道。
但是兌帥在討好了先皇之後,大肆往御林軍裡安插親信。
離帥不能反對,道理很簡單——這是皇家的御林軍,不是他的御林軍。
只要兌帥推薦的人確實有可取之處,他就贊同,那些真沒本事的,他也不怕反對。
離帥是個做事公道的人,也忠於皇家,但是不能說,他心裡就沒點看法,只不過爲了大局,他忍了,這是真正的相忍爲國。
所以,潘達爲了兌帥的人,刻意爲難李清明,他也不得不批評一句——糊塗!
但是……其請可憫!沒辦法,離帥就是這樣的人。
當然,這個話裡味道太多,他不可能當衆說,也就只能現在關起門來說。
李清明早就算準了這個轉折,他忍不住冷笑一聲,“王茂林居然提拔這樣的人,老帥您說……我砸他家冤不冤?”
“潘達心思簡單,是個真正的軍人,”離帥狠狠地瞪他一眼,“倒是你想法很多,清明你能活得純粹點嗎?”
“我還不純粹嗎?”李清明吊兒郎當地回答,“我也只想鎮守邊關,但是別人爲難我的郎中……這是想要幹什麼?想我李某人一輩子別去了毒?”
“行了,我已經下了封口令,”離帥一擺手,很乾脆地發話,“我都說了潘達糊塗,這個事兒到此爲止……那個,你是不是叫李永生?”
李永生進了正廳,只能坐在門邊的椅子上,他的資格就是在這裡,聞言他站起身來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見過老帥。”
“治好了曲勝男,又在頓河水庫發現了降頭,你很了不得,後生可畏啊,”離帥上下打量他兩眼,然後臉一沉,“獻上自行車的技術……我給你個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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