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山谷內外的慘象之後,李永生一行人全部沉默了。
此處一共有三百七十八人被殺,上至白髮蒼蒼的老嫗,下至襁褓內的嬰孩,兇手都是照殺不誤,還有幾名妙齡少女,死前還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蹂躪。
“禽獸!”祭強前後看了一圈之後,忍不住出聲大罵,
李永生則是黑着臉一言不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雷谷的修者裡,不乏有那些一技之長的,很快地,有一名尋蹤好手前來彙報,“兇殺發生在寅正左右,而當時這裡……在下雨。”
兇殺應該是沒過去多久,否則大雨早就把血腥氣衝得聞不出了。
“早知道,昨夜就該趕過來的!”祭強氣得大喊一聲,左手握成拳,狠狠地一砸右掌心,咬牙切齒地發話,“都怪我偷懶,不想趕路!”
李永生依舊黑着臉,站在那裡不言不語。
見他不說話,旁人也不敢隨便發言,良久,纔有一名司修小聲發問,“李大師,您會用氣息尋蹤嗎?時間一旦拖得久了,氣息就散了。”
李永生這纔回過神來,他微微一搖頭,低聲發話,“沒用的,對方收束了氣息,就算有什麼遺漏,這場大雨也足夠沖刷得乾淨了。”
擅長尋蹤的那位也出聲發話,“雨水把腳印都掩蓋了,很難追蹤。”
這位並不氣餒,再次建議,“那天機推演呢?”
“我也試過了,”李永生搖搖頭,黑着臉回答,“天機被遮蔽了。”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有人低聲嘀咕一句,“是來報復的。”
“瞎說什麼?”剛纔出聲的那位忙不迭呵斥一句,你丫也不看看看,李大師的臉色都難看成什麼樣了?“沒準是來偷襲咱們的,咱們不在,才遷怒於黎庶……好狠辣的心腸。”
“確實,”那位倒是聽得進去話,“如果不遇到那場雨,咱們昨天晚上應該就到了。”
祭強氣得臉色通紅,“肯定是鄭王府的人乾的,欺咱們沒有證據。”
“鄭王府?”又有人後知後覺地驚呼一聲。
不過接下來,他的問題卻很有點前瞻性,“那麼接下來,他們會不會去永樂的大營出氣?”
祭強的臉色一變,側頭看向李永生,卻也不說話。
“好了,不用擔心,”李永生的臉色,終於正常了一些,他淡淡地發話,“軍營可不是那麼好偷襲的,氣息更難以遮蔽,他們若是有那樣的實力,就該在這裡埋伏等着咱們。”
頓了一頓之後,他又冷笑一聲,“至於說沒有證據?呵呵。”
“咱雷谷做事,何須證據?”有人高聲發話——在雷谷待得久了,一般人都會滋生出一些傲氣來,“這是打算偷襲咱們……李大師,倒不如索性召喚援兵,平滅了鄭王府。”
李永生淡淡地看這廝一眼,“有傲氣是好的,不過最好不要亂用……你們等着,我去去就來。”
說完之後,他身形一閃,直接電射而去,消失在了遠處。
尋個四下沒人的小山包,李永生擺出陣勢,召喚朱雀。
朱雀來得很快,“仙使有何吩咐?難得我冒領一撥香火,正補虧空呢。”
最近豫州雨水多了起來,很多不是它做的,但是信衆要感念它,又多出了很多香火。
然而這種香火沒有因果關聯,它得四下忙碌去收集,免得浪費或者被別人佔了便宜去。
李永生看它一眼,一指自己的來處,“那裡有個小山谷,裡面有三百多人被屠戮,兇手隱匿了氣息,你幫我查出來。”
朱雀閉上眼睛,感知一下,然後緩緩搖頭,“沒有類似消息,待到夜裡,我去託夢。”
李永生面無表情地發問,“託夢……然後呢?就會有確切的消息?”
“這怎麼敢保證?”朱雀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若是沒有人知曉,也不在我香火的感知範圍內的話,沒有消息也正常。”
“這樣不行,”李永生很乾脆地發話,“用你的真君修爲推演一下天機。”
觀風使也能推演天機,但是他的修爲在那裡擺着,哪怕是曾經的上界仙人,論起推演水平,也不過是比本位面的真人強一點,大致可以媲美真君。
朱雀在本位面就已經是真君修爲了,而它的本尊修爲遠超真君,它若是願意推演天機,比本位面的真君還要強上一些。
爲什麼別人都說朱雀野祀無所不知?它的香火流傳廣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它推演天機的水平高強,一旦有什麼大事發生在它身上,它肯定找得出正主,不會吃啞巴虧。
然而,聽到這個要求,老鳥兒的臉,頓時就皺做了一團,“仙使,我是野祀哎,你推演不出的天機,讓我來推演……這可要用很多的香火,咱先試一試託夢成不?”
李永生此刻心情極爲糟糕,可沒興趣跟它討價還價,他黑着臉發話,“我仙君閬苑每百年可得一枚啓靈芝華,你若推算起來麻煩,我自去召喚白虎。”
“我幹了!”朱雀聽到啓靈芝華四個字,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這種寶物可以幫助獸修提升靈智,在仙界都極爲罕見,而且只有胥獸仙君會種植,出產有限,每十年結一次果,只有區區八十枚,很多非人類種族的修士,都要打破頭去爭搶。
想一想以永生仙君之尊,每百年纔能有一顆的份額,就知道它有多珍貴了——雖然是胥獸仙君着人送到閬苑裡,但那是對永生仙君表示恭敬。
總之,一顆啓靈芝華,連朱雀的本尊都要意動,就別說這區區的分身了。
分身幫本尊賺家業,原本就是它的使命——大河有水,小河才能滿。
但是老鳥兒的心裡還是有點疑惑,忍不住又問一句,“其實……沒準託夢就能得到消息。”
李永生聞言,狠狠地瞪了它一眼,“你一定要將機緣讓給白虎嗎?”
不過,瞪完這一眼之後,他最終還是嘆口氣,“死的人是我的因果,我不能讓兇手溜走。”
“這還了得?”朱雀勃然大怒,它義憤填膺地表示,“敢將仙使牽扯到下界的因果中,我就算豁出去這具分身灰飛煙滅,也要推算出兇手!”
老鳥兒的表情有點誇張,它怎麼可能猜不到,此事涉及了李永生的因果?
要不然,仙使也不會急吼吼地找它來推演天機了,而且出手還如此大方。
這一番做作,都是看在那一枚啓靈芝華上。
李永生對此也心知肚明,但是這話沒必要點破,朱雀全力推演天機的話,付出也是很多的,別看這裡是下界,極端情況下,真的可能因爲強行推演某道天機,而毀掉這具分身。
朱雀全力出手,速度還是很快的,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它就緩緩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笑一笑,“幸不辱命……”
在山谷裡製造屠殺的不是別人,正是希山大營裡逃走的兩名真人,他倆一共帶了八名司修親衛,於昨天晚上悄然潛到山谷附近,並且在大雨來臨之時暴起發難。
用朱雀的話來說就是,這兩人似乎小看了李永生,又或者覺得暴起發難的情況下,可以佔到便宜,所以在剛開始出手的時候,就果斷地透支了精血,隨時準備着搏命。
那時候,山谷裡就算有真人,沒準都要重傷甚至喪命。
不管他們是不是打算偷襲李永生,反正他們發現山谷裡都是老弱婦孺之後,還是選擇了殺戮,一條性命都沒有放過。
李永生聽到這裡,黑着臉發問,“那他們現在躲在哪裡?”
朱雀隨口說了一個方位,這十個人制造了殺戮之後,因爲那八名司修都透支了精血,而兩名真人爲了不被人發現,也不敢飛行逃走。
所以這十個人竟然沒有遠離,而是躲在距離此地六十多裡的一座斷崖下。
沒準他們是認爲,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永生看到朱雀一臉疲憊的樣子,心知它不是裝出來的,於是站起身來,“好了,辛苦你了,我這就去……對了,是誰幫着他們遮蔽天機的?”
能讓他都推算不出天機的主兒,應該是真君——最起碼也得是高階巔峰真人,還得是有非常獨到的手段才行。
“啊?”朱雀愕然地張大了嘴巴,然後才賠着笑臉回答,“這個……真的沒注意,比較耗費香火的,還有反噬之力……好吧,我現在就去推算。”
李永生看着它疲憊的樣子,微微一擺手,“算了,我也沒要求你查,就是隨口一問,你感受到了固然好,推算不到也無所謂。”
其實他心裡是想着,那十個濫殺無辜的傢伙,爲三百多條人命抵命,未免有點不足,可是他也懶得去殺這些人的家屬,正經是查到什麼人幫着遮蔽天機,他還能多一個發泄的對象。
不過既然朱雀沒有用心去感知,他也不強求它去推算,無心的感知和強行推算,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截然不同的。
然後他身子一晃,就飛遁而去,在進入山谷的時候,他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頭——就忘了問問老鳥兒,知道不知道會稽的戰事如何。
這一刻,他真的理解朱雀剛纔的失誤了,心裡有事的人,一般很少會關注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