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泉不悅道:“你的眼睛長出來是用來瞧屁股嗎?碼頭上不見泊了輛馬車在嗎?”
田步樂話纔出口,便知要捱罵。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機的隨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
正在這時,忽地感覺到有人向他背後襲來,田步樂立刻一個錯身,閃了過去。那人力量用的過多,又不懂得收放,眼看就要摔倒。在前面的房生連忙伸手扶住了那人,道:“巫循,你小心點。”
誰知巫循突然右肘一擊,撞在房生的胸口。房生猝不及防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田步樂想要救援來不及了,眼看着房生蹌踉滾下跳板,直跌到碼頭的實地去,若非跳板兩邊有扶手圍欄,說不定會掉進河裡去。
田步樂顧不得去找巫循算賬,連忙跑到房生的身邊,只見他捧着左腳,痛得冷汗直冒,臉容扭曲。
船上響起鬨然大笑。只見谷明等一衆御者,擁着個矮橫力士型的壯漢,正向他們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房生你個子高大結實,原來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給我們巫循大哥無意輕碰了一下,便跌個四腳朝天。”
田步樂認得說話的人叫富嚴,乃谷明那黨御者的中堅分子,同時暗暗記着那叫巫循的家將。他知道巫循是見暗算自己不成,便存心找房生的晦氣,巫循更是恩將仇報之徒。冷目瞪過去,谷明衆人頓時感覺到自己彷彿身處冰窯,再也笑不出來。田步樂強自壓下內心的怒氣,如果不是因爲船上有着大批的齊兵,現在動手一定會惹蒲布的注意,他一定會立刻讓這些無恥之徒付出代價。
這時張泉出現在船梢處,向谷明他們怒喝道:“什麼事?”
谷明好整以暇道:“沈良兄走路不好走,惹得巫循差點跌下船,結果他一下子撞在了房生身上。這件事可全怪沈良和房生兩人走路都不會,怪得誰來。”接着爭先恐後奔下碼頭,呼嘯去了。
張泉怒瞪了一臉陰沉的田步樂一眼,罵了聲:“沒用的傢伙”,轉身去了。
田步樂動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悶哼了兩聲,低聲道:“不好,我的腿斷了!”
田步樂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歉
然道:“是我累了你!我這裡有些療傷的藥,你服用之後過幾天就會沒事了。放心吧,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說着從懷裡掏出幾個玉瓶。這些療傷的藥都是從信陵君那裡弄來的,功效自然不在話下。
房生並沒仔細看便接過玉瓶,苦笑道:“你不要和他們硬拼,谷明這些人人多勢衆。我又受了傷,你一個人會吃虧的。唉!最可惜的是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尋樂子了。”
田步樂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以後我一定請房兄到臨淄最好的青樓好好玩樂一番。”
這時有幾名御者奔了下來,協助田步樂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時,有女聲嬌喝道:“你們在弄什麼鬼,竟敢阻着鳳小姐的路。”
田步樂心叫不妙,低了頭躬着身,扶房生移往一旁。
偷眼一瞥,戴了面紗的鳳菲盈盈俏立眼前,旁邊是身後跟着一個身穿男裝、脣紅齒白的女子,田步樂從房生口中知道她就是鳳菲的貼身侍婢小屏兒。小屏兒長得秀氣可人,一身男裝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韻味。鳳菲在小屏兒和另四名俏婢及十多名家將簇擁下走了過去,田步樂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這美女正打量自己。
鳳菲身旁的小屏兒一臉怒容道:“發生了什麼事?”
張泉和另一人不知由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待要說話,旁邊那長相頗英俊的中年人搶着道:“只是發生了無意的碰撞。”接着向田步樂喝道:“你就是那新來的傢伙嗎?真沒用!還不快滾下去,難道要大小姐等你嗎?”
張泉聽他指桑罵槐,臉色一變。
鳳菲那妙比仙樂天瀨的聲音在面紗內響起道:“沙副管事!”聽來隱帶責怪口氣。
沙立目的已達到,得意洋洋的閉口不語。
鳳菲瞧了田步樂一眼,淡淡道:“以後小心點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後,再下來給套車吧!”
田步樂只是聽她那天籟般的聲音,不禁色魂與授,心中暗想,若是能夠一親芳澤,那即使減壽十年也心甘情願。
鳳菲看眼前的田步樂平淡無奇,便徑直離去了。田步樂看着她在前呼後擁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想要接近這既嬌又傲的美女,談何
容易。他打定注意,絕不會主動去碰這朵帶刺的玫瑰。同時他暗下決心,即使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也一定要給那些傷害房生的人教訓,這是他田步樂做人的原則。
不知何時,天上飄下細細的雨絲。在黃昏的朦朧光線下,細雨輕柔無力地隨風飄舞着,如無數從天空垂下的絲線。田步樂本擔心臉上易容的顏料會被雨水洗掉,直到確定雨水被顏料沒有影響,這才安下心來。
一切彷彿都放緩了,被淨化了。
田步樂心中一片清明,策着健馬,載美而行。
前方四名家將開路,後面還隨着八名家將。蒲布亦帶了十多名親隨,伴侍兩旁,益發顯出風菲備受各國權貴尊重的身分。她就像二十一世紀色藝雙絕的藝人,譜出的曲詞均盛行一時,非是一般出賣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他若是知道自己護送的人中間藏着一直想要抓捕的田步樂,恐怕會氣的吐血吧。最妙是蒲布自然以爲田步樂是已替鳳菲辦事多年的御者,故對他半點都不起疑心。
田步樂只駕着馬車,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裡,只知追在前方家將的馬後。
蹄聲嘀嗒中,車馬隊暢通無阻的開入一座古城裡。
大多店鋪均已開門,但仍可從招牌看出此城以木工、繡工、織工和縫工等工藝爲主。田步樂雖非對文化有深厚認識的人,但因觀察力強,感覺此城比之以前到過任何這時代的城市,都多了一份書香和古色的氣氛。
此時蒲布策馬來到馬車旁,垂頭向鳳菲說話道:“昔年舊晉韓宣子來到魯國,看到魯太史所藏典籍,大嘆‘周禮盡在魯矣‘,鳳小姐故地重遊,當有所感。”
看蒲布假裝斯文,田步樂心中暗罵。不過他這才知道此城原屬魯國,魯亡後不知何時落人齊國。連孔夫子都是在這土地上出生,難怪會有一種他國沒有的文化氣息。
鳳菲幽幽一嘆道:“也正因此累事,若非我們魯人頑固守舊,抱着典籍禮樂不放,也不致始受制於齊,繼受制於吳、越;雖得君子之邦的稱譽,還不是空餘亡國之恨。敖大人過譽了。”
田步樂聽她語氣蕭颯,心中一陣感慨。看來鳳菲的身世和魯國必然有着一些隱秘的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