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瀕黃河,南依嵩嶽,地勢險要,素有鎖天中樞,三秦門戶的虎牢關,成爲了徐福殂擊唐軍進攻洛陽的最後一道防線。
深知虎牢關如失,則洛陽必然不保的徐福,留下了曹煊經營洛陽防務,自己則帶着三萬精銳駐紮於虎牢關。
隨着河南大部分地區的丟失,特別是宣武地區的失守,使得樑軍的士氣相當的低落,作爲朱溫的起家之本,樑軍的中堅力量,基本上是由宣武地區的士卒組成的,家鄉的陷落,讓樑軍陷入到了極其悲觀的氣氛之中。
也就是徐福還能憑着他極高的威望才能使得這支軍隊沒有散架,換了一個人,只怕早就潰不成軍了。
唐軍進抵虎牢關下,已經足足一個月了。數支衛軍輪番進攻,將虎牢關周邊的樑軍駐守地點一一拔除,到現在,虎牢關真正地成了一座孤關。
但險峻之極的虎牢關,卻依然是唐軍前進路上的一隻攔路虎。
多達百餘臺的投石機佈置在關內城牆之下,因爲有着高大的城牆的遮蔽,城外的唐軍投石機空有射速、射程的優勢也無法對這些投石機造成太大的威脅,而設置在城牆之上的無數的砲車,對於進攻的唐軍來說,卻是不小的威脅。
這種砲車個頭不大,射程也不遠,但有了高大的城牆的加持,他們射出來的數斤重的石塊,對於唐軍步兵來說,卻是威脅極大。
即便是一個小石頭,從那麼高的地方掉落下來,也足以給人造成重傷,更遑論這種數斤重的石頭了。好的盔甲,可以有效地預防箭矢的傷害,但對於這種鈍物打擊,卻無計可施了。
捱上一塊,不見得就當場斃命,但受傷了對於唐軍後勤來說,更是一個大麻煩。
打到現在,田平的醫療營已經人滿爲患了,絕大部分,倒是被這種砲車所傷。
田平立於中軍大旗之下,看着自己的麾下的士兵正在奮力掘進的壕溝已經無限接近於虎牢關了,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的笑容。
進攻虎牢關,他是主攻,但打到現在還是沒有拿下,這讓他頗感臉上無光。比起另外幾支衛軍輝煌的戰績,他希望右金吾衛有一場堪稱偉大的勝利來奠定他的地位,不說凌駕於其它諸衛之上,至少不能讓他們給壓下來。
擊敗徐福,拿下虎牢關,無疑是最好的試金石。
“你這個主意不錯。”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田安,田平笑道:“那些砲車只是浪射,無法準確地瞄準目標,咱們採用這樣的掘溝前進,便能極大地減少傷亡。”
“大兄,看到我們在外面挖溝,徐福也讓人在虎牢關外掘了一條橫溝,到時候還是少不了一場惡鬥的。”田安道。
田平嘿嘿一笑:“短兵相接,我們怕過誰來?”
兩人話音未落,前方惡鬥已經爆發。
十數條壕溝掘進到了距離樑軍的橫溝只有十數米距離的時候,對面的樑軍在吶喊聲中,一涌而出,向着直溝內正在掘進的唐軍殺了過來。
唐軍卻是毫不示弱,雖然最前方的唐軍手裡僅僅拿着一根工兵鏟,卻仍然咆哮着從直溝裡衝了出來,揮舞着工兵鏟,砍向了樑軍。
唐軍手中的工兵鏟,堪稱一柄重武器,掄起來橫劈直砍,樑軍身上的甲冑根本就無法阻擋他們的勢頭。正如田平所言,短兵相接,唐軍可還真沒有怕過誰來。
更好的甲冑,更好的兵器,更強的體魄,以及更完善的醫療設施,使得唐軍的戰鬥力一直都保持在一個極高的水準之上。
相比起樑軍只保持着核心部隊的完全脫產作爲職業兵使用之外,剩下的軍隊,依然維持着府兵的制度,只在戰時才抽調徵用。
而唐軍數十萬衛軍,卻全都是脫產的職業兵。這些人在高額的薪餉,豐盛的肉食,高強度的訓練之下,其作戰能力遠超一般的府兵。
誰都知道唐軍爲什麼強,但其它勢力卻都無法模仿,現在唐軍的操典早就爲其它勢力所獲得,效仿者並不少,但這種效法,也只能讓少數的嫡系部隊保持而已,想要讓所有的軍隊都像唐軍那樣,那勿需唐軍來打,他們自己就得崩潰了。
因爲想要維持唐軍這樣的作訓方式以及後勤供應,需要大量的財力來支持,李澤現在基本上把持了陸路,水上兩條對外貿易的通道,每年能從這些對外貿易之上賺取大最的銀錢,對內,土地兼併被強力扼制,重新登記人口,再造民藉,使得納稅人口大量增加,看起來李澤對於百姓的稅賦是一減再減,但由於納稅人口的增加,卻使得稅賦的收入一直在穩定的增加。
再就是商業的發展了。
商業的稅率雖然很高,但從事工商業的利潤卻也是極高,大量的失去土地的過去的那些大戶們,只能將目光投諸到商業之上,而李澤也爲這些人創造了良好的從商環境,當然是在你按規紀繳稅的基礎之上。
而這些政策,不管是在樑軍,還是在南方的向訓那裡,都無法實施。
明知道對方是怎麼做的而自己卻做不到,這無疑是讓人很痛苦的。
雙方在虎牢關下的短兵相接,唐軍很快便佔據了壓倒性優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虎牢關城門大開,一彪騎兵從大開的關門之中衝了出來,爲首一人,赫然竟是樑軍主將,徐福。
看到徐福出戰,田平不驚反喜,這是一個月來,徐福首次親自率兵出城反擊。
“左右兩翼,壓上攻城,中軍隨我迎擊徐福,將這老賊留下來,則虎牢關自破!”田平大吼道。
令旗搖動,左翼田統,右翼裴知清,立時便摧動兵馬自左右兩翼壓上,對虎牢城展開壓制性的攻擊,而最中間,田平則帶領着他的三千親兵,徑自迎向了徐福。
唐軍這一動,便等於是在虎牢關城下形成了一個倒品字形的戰陣,將徐福嵌在了中間。給予了他與田平決戰的空間。
現在的徐福與一年前相比,老得太多了。
獨子徐充的死,讓他備受打擊,卻也讓他的狠戾之氣大增。短小的個子騎在一匹神駿異常的大馬之上,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手中揮舞着的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更是讓這種視覺上的反常來到了極致。
身材矮小的徐福在軍中曾受過極多的歧視,所以在他成名之後,除了身材無法改變之外,其它的,他都追求着最大化。馬要最高大的,兵器要最威猛的,他的小小的身軀內,似乎隱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這種重達十幾斤重的狼牙棒,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手中運轉自如的。
滿頭白髮只用一根黑色的帶子束着,徐福怒目圓睜,一頭便扎進了唐軍的這個口袋之中。擋在他前面的唐軍,瞬息之間人仰馬翻。
一棒下去,一員唐軍牙將橫槍一擋,槍桿從中間斷折,狼牙棒重重地敲在那人的上身,霎那之間便將那人打得上半身直接反折了下去,狼牙棒提起之時,不但勾起了那牙將的胸甲,連帶着還有絲絲縷縷的血肉。
狼牙棒橫掃,幾名撲上來的唐軍手中的長槍一一飛上了天,不等這些唐軍返身逃跑,繞了一個圈子回來的狼牙棒又將這幾人一一擊飛。
出城的三千樑軍由徐福開道,並不向着唐軍的本陣發起攻擊,而是在戰場之上猶如一個磨盤一樣不停地旋轉,不停地剿殺着這個區域之內的唐軍。
宛如殺神的徐福,讓素來悍不畏死的唐軍也不由自主地害怕了,徐福戰馬所向之處,唐軍紛紛走避。
短短的時間之內,中軍前方的進攻唐軍,便被徐福打得不成模樣。
看到此幕的田平勃然大怒,猛摧戰馬便向着徐福衝來。
徐福單手持着狼牙棒,在空中旋轉了一圈,自下而上撩向田平,田平手中的馬槊卻是平平地刺向徐福前胸。
在兩馬接近的一瞬間,狼牙棒與馬槊糾纏在了一起。
狼牙棒上的倒勾與馬槊之上的留情環彼此勾連,一棒一槊,一時之間竟是誰也擺脫不了誰。
“撒手!”田平一聲暴喝,兩手持槊用力攪動,想將徐福連人帶槊都給挑到空中。徐福一聲冷笑,另一隻手也搭上了狼牙棒杆,一聲暴喝,田平驟然便覺得雙手之上如同壓上了千斤巨石,骨頭啪啪作響。
“撒手!”徐福同樣一聲暴喝。
田平沒有撒手,哪怕此時的整個身體都被壓得貼近了馬背,而槊杆也彎成了一個半圓形,如果不是這杆家傳馬槊質量硬是要得的話,此刻早就一斷爲二了。
見沒有奪下田平的馬槊,徐福也略微有些詫異,兩手用力一扭,田平只覺得馬槊在自己手裡不停地跳動,掌心一片火辣,幾乎便要脫手飛出。
田平清楚,只消徐福再扭動半圈,自己肯定是要握不住槊杆的,心頭正一片冰涼之時,斜刺裡另一杆馬槊向着徐福猛刺過來,卻是田安見到田平危急,飛馬來救。
徐福冷哼一聲,手腕一抖,狼牙棒脫開了馬槊的糾纏,橫棒一砸,田安一聲大叫,手裡的馬槊已是脫手飛得無影無蹤,眼見着對方的狼牙棒當頭砸來,竟是避無可避。
脫得險境的田平再一次挺槊刺向了徐福。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樑軍厲害的不過就是徐福而已,剩下的那些人,正在自己的親衛的攻擊之下節節敗退,只要自己能夠纏住徐福,最終這個老賊還是無路可走。等到四面一圍,這老賊就算是神仙,今天也得折在這裡。
不及擊殺田安,徐福揮棒格擋住了田平的馬槊,擺脫一棒碎頭的田安卻是一俯身又撿了一支長槍,挺身刺來。
此時此刻,就算是明知下一刻可能被這個小矮子給砸得腦漿迸裂,卻仍然是無路可退。
徐福卻是沒有糾纏,磕開了田平的馬槊之後,一夾馬腹,竟是揚長而去,田平與田安兩人面面相覷地看着徐福如無人之境,集結了他的部屬,然後向着右翼裴知清方向衝去。
轉瞬之間,裴知清被便被其人破開了一個口子,徐福帶着人繞向了另一側,那裡的城市適時打開,徐福一人一馬斷後。
進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