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憑瀾,若說人生就是一出從平淡到壯闊,從平坦到波折的大戲,那麼到最後終究是要曲終人散,趨於平靜的。任你不可一世也好,平庸一生也罷,到了最後,沒有人能夠逃脫生老病死,人的年紀越大,越是深刻地體會到生活的酸甜苦辣,對人生的閱歷也就更加深刻地瞭解到一個究竟,於是這些飽經了風霜的人們看淡了人世浮華,最終靠一張搖椅,煮一壺苦茶,在夕陽下漸漸閱讀人生的那些璀璨記憶。
G省某部隊軍用機場,數個肩膀上抗着嚇死人軍銜的老人站在一起談笑風生,專門清理出來的跑道上只有這一羣年紀最小也大約在五十以上的男人們顯眼,身後,一排警衛持槍站崗。幾輛外形低調車牌卻通天級別的紅旗安靜地停在一邊。
“老趙,不是我說你,你上次欠我的酒到現在都沒有還我,現在眼看老首長就要來了,讓他給我們評評理,哪有欠賬不還的。”一個禿了一半頂的老人手裡拿着軍帽,大大咧咧地揮舞着,滿口都是唾沫星子,滿臉通紅地大喊道,他對面的被稱之爲老趙的男人打着哈哈,底氣不足地說:“老錢,這個,你也知道,老婆子管的緊,我能拿到的就那麼一點,自己喝都不夠,哪裡還能給你,再賒幾天?”
老錢不滿地哼哼:“不行,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行,你都賒了多久了,不過,倒也不是不可以變通。”旁邊一個老人大笑道:“老趙,你可小心,老錢又在打你那本棋譜的主意了。”
還沒等老趙發作,一直在一邊安靜沒有說話的男人忽然開口:“來了。老首長來了。”
大家都和自覺地安靜下來,仰起頭看着天空,天邊,一個小黑點正在緩緩地移動過來,而伴隨着這個小黑點,飛機的咆哮聲也越來越清晰,在小黑點的旁邊,四架側衛戰鬥機在周圍保護盤旋。遙相呼應的,早就待命在另一條跑道上的兩家戰鬥機也呼嘯着升空迎接。
當滿頭銀髮的楊望貞從軍機上下來,一絲不苟的老人見到了站在飛機下早早就在迎接他的老朋友,露出笑容,快步走了下來。
錢姓禿頂老人走上幾步,略帶些激動地站在楊望貞面前,道:“老首長,您可總算來了。”
楊望貞笑着拍了拍錢姓老人的肩膀,指了指他的肩膀,玩笑道:“你的軍銜也就比我低半級,我不算你的首長。”
錢姓老人固執道:“是老首長一手把我提拔起來的,如果不是老首長,我老錢或許早就死在戰場上了,無論如何,老首長你永遠都是我的首長!”
“行了,老錢,你就別廢話了,老首長難得來一次,先上車,這外面風大天氣涼。”一個老人不滿道。
楊望貞笑着擺擺手,說:“再等等吧,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這點小風雨還不放在眼裡的,我外孫就來。”
“是葉。”趙姓老人總算找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剛蹦出兩個字就被另一個老人瞪回去了:“葉什麼葉?當初老首長的外孫在廣東軍區鬧下那檔子的事情,就你一個糟老頭子哼哼唧唧的不願意表態,怎麼,就因爲你早年和那姓章的有點交情?不說老首長的情面,就是那小子的辦事風格我就喜歡,就衝這點我就幫他。”
趙姓老人面紅耳赤地說不出話來,楊望貞開口了:“那些都是小事,再說,老趙做的沒錯。站在他的位置上,自然比較敏感。”
“好了,既然老首長來了,就不要提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從一開始只說了一句話的老人淡淡地開口,而這時,在軍用機場的另一端,一個男人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緩緩走來。
楊望貞見到來人,開懷笑道:“我外孫和重外孫女來咯。”走上前幾步,來人懷裡的小女孩歡呼着張開雙手,楊望貞一把抱起了小女孩,笑道:“磐若,想太外公了沒?”
磐若咯咯笑道:“想了!太外公想磐若了嗎?”
楊望貞老懷大慰道:“太外公怎麼會不想我們家寶貝。”
“外公。”葉蕪道輕聲道。
點點頭,楊望貞打量了一下葉蕪道,說:“去見見我的那些老部下老朋友。”
心中有數的葉蕪道看着走過來的那羣軍銜驚天的老人,笑道:“各位都是外公的老朋友,作爲小輩理當問好。”
錢姓老人開口道:“不錯不錯,果然是老首長的孫子,沒給老首長丟臉。”
葉蕪道自然知道這個錢姓老人的背景,如今在南方軍界也算是前幾把手的人物,跺跺腳,雖然不說整個中國會震動,但是要動動南方還是輕而易舉的,而在場的大多數都是類似封疆大吏的軍界老人,類似楊望貞的共和國第一代軍界元老漸漸老去,而現在真正把中國的軍權掌握在手裡的大部分還是這部分老人。特別是其中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看似冰冷,有着軍人特有的剛毅的他去年剛從***重要職位上換調到地方軍區,根據從北方傳來的消息,這個老人便是下屆***二把手的最熱門人選。而其背後的靠山正是外公楊望貞。
“葉小子,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別有事也不找我們,我們這一輩子欠老首長的太多,老首長又太小氣,不肯給我們報答的機會,現在就只好把目光瞄在你的頭上了,我們這些老頭子雖然沒什麼用,但是關鍵的時候說說話,還是管些用的。”一個矮瘦老人開口道,慈眉善目,面容和藹,肩膀上卻抗着嚇死人不償命的中將軍銜。
葉蕪道輕笑道:“王中將身子骨還是那麼健朗,王中將的孫子和我有過一些接觸,很精明的一個人,辦事很不錯。”
包括那老人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葉蕪道會忽然這麼說,那老人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能讓你說不錯的,一定有潛力。”
如今中國,太子說不錯的人,就算是一頭豬都能夠上位。
這便是現實的殘酷,一個只打過架,罵過人砸過網吧的小混混會見到警察就嚇得瑟瑟發抖,而中國最大的黑道頭子卻能夠和這羣掌握着軍權的地方軍區,五大軍區,甚至***的老人談笑風生。
一邊被楊望貞逗弄得咯咯直樂的磐若忽然歪着腦袋開口問:“爸爸,這些爺爺就是我們的英雄嗎?”
“哦?小丫頭,爲什麼說我們是英雄?”趙姓老人來了興趣,對這個人見人愛的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笑眯眯地問。
磐若卻也不怕生,脆生生地說:“老師說了,每個軍人都值得我們去尊敬,因爲他們都是英雄!”
一羣老人被這一句話說得開懷大笑。
再回去的車上,楊望貞和葉蕪道坐在一排。
“蕪道,你爺爺來了?”楊望貞看着車窗外,幾年中變化頗大的G省,回首問道。
點點頭,葉蕪道說:“是回來了,很早就回來了,不過說是有些事情又自己一個人離開了,估摸着,現在已經回到紫風別墅了吧。”
恩了一聲,楊望貞沉吟一會,喃喃道:“也是該回去看看了。”
繼而出了一口氣,對葉蕪道說:“其實你們也沒幾個人知道,包括你爸你媽,你姑姑都不知道,G省郊外的一個古鎮,你奶奶就是在那長大的,他們也就是在那認識的。”
面沉如水,葉蕪道的表情看不出多大的變化。
把葉蕪道的反應都看在眼裡,楊望貞斟酌一番,開口道:“原本這是你們爺孫的事情,我懶得管也不會去管,只是你和你爺爺有一點非常像,那就是固執到近乎偏執的地步,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們兩個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去改變,其實你的本質還是一樣的,就如同你爺爺一樣,看似爲了對利益的追逐什麼都可以變通去放棄,但是真正一些本質的東西你們都不回去變。你爺爺和你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活給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但是你應該知道,你爺爺對你,傾注了一生最大的心血。你奶奶死得早,你奶奶死後的二十年,他是爲了活給你奶奶的在天之靈看,而你出生之後,他是爲了培養你。那個糟老頭子,刀子嘴刀子心,血,卻是熱的。”
在一番話中,車子緩緩減速,眼看到了別墅前,仰望真抱着昏昏欲睡的磐若下了車,說:“現在你爺爺還沒有回來,去看看他吧。這車,可以借你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