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業笑開，臉上盡顯皮肉，可牙卻很齊很白。
“不錯，很水靈的一個女娃。”沈志業看到他們倆人，微笑着點點頭。
兩人陪沈志業聊了好大一會兒天，秦子琛還陪他下了象棋……當然，秦子琛輸得不顯山水，不露痕跡。
一晃兩個小時過去。
這大院裡也到了關門的時間，秦子琛和蘇昀也要走了。
沈志業讓照顧他的小兵去拿一些東西來給兩人帶回去，老人的東西，一片心意，不可拒絕。
一個雕塑，一盒點心。
“老爺子我也無聊，偶爾晃出去訓訓幾個小兵。承蒙你的照顧，把我體內積攢的三顆子彈給取了出來。這十來年，我的呼吸從沒這麼順利過，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啊……”想着過去的事，沈志業也是很感慨，人老了，想得就多，心思就會極敏感，不禁眼露淚花。
秦子琛連忙上前，蹲下，在他的膝下，“爺爺，這是我應該做的。”
沈志來眨了幾下眼晴，直到恢復如前。
拍拍秦子琛的肩膀，很惋惜的，“沒有把你訓練成一個優秀的軍官，是我這輩子的遺憾。不過，我經常讓人給我搜你的消息……我很欣慰。秦文箏下面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市井之民！”
說着眉就皺了起來，拳頭在身側握得緊緊的！胸腔內抑不住的悲痛。
好朋友秦文箏的血脈，都成龍成鳳。
與他出生入死的孟奇（孟墨的爺爺），他的香火也光耀了門楣。
可他……到老，老無所依，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
這裡說好聽點是軍區重地，說難聽點，和敬老院沒有區別。
他緩了緩，又道：“我那孫子，優秀特種軍官，可最後卻殘死在敵人之手。若他還活着……肯定長得也和你一樣好看，肯定也和你一樣優秀。”說話時，目光一直是落在秦子琛臉上的，一瞬不瞬。
蘇昀忽然喉頭有些哽咽。
秦子琛也動容，脣動了又動，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改了“是，若活着……也是優秀之人。”
沈老爺子笑着點了頭，眸中淚花更甚，可誰也沒看到，他暗藏在衣袖裡的手，已經緊握成了拳。
“不說這些了，那個雕塑是我自己雕的。因爲長年病，所以自知身體哪個部位的特徵，所以知道哪個地方該下手輕，哪個地方該下手重，以我來說，雕刻得不錯，琛兒可別嫌棄纔好。”沈志業說着眸光微斂，看着秦子琛似笑非笑。
秦子琛當時也未曾多想那個眼神的意思，只是道：“琛兒榮幸之至，怎會嫌棄。”
……
出來，蘇昀長長的呼了口氣。
覺得有點壓抑。
秦子琛開車，掉頭，行走至五百米，迎面開來一輛黑色的車子，晚上開車他連燈都沒有開。這路只有兩條車道，而他卻在逆行，靠左行駛，秦子琛降速，從側面繞過，可對方，方向盤一打，硬是堵到了他的前面！
秦子琛一腳踩向剎車，停住。握在方向盤的手，微使力，骨骼暴起！
蘇昀覺得，如果不是她在車上，秦子琛肯定不會讓，也不會停，對方擺明了是故意的。
秦子琛打了下雙閃，朝後退了一下，與那車子保持一個可以錯開的距離。這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出去！他沒有攔，隔了好遠，還隱約能看到那車子的身影……
“那是沈煜吧？沈爺爺爲什麼說他已經死了？而且，沈煜都回來了不去見見他的親人麼？如果剛剛車內真的是他，看他那舉動明顯是想攔你，然後問你什麼？”
“因爲，他見不了人。”秦子琛只是這樣回。
見不了……可不是麼？
從軍人到殺手，一個光輝，鐵骨錚錚、一個陰暗、畏首畏腦。
“啊……”蘇昀伸手捂着臉，很挫敗的，“原本我沒什麼興趣的，現在的好奇心都被勾了出來，怎麼辦？”斜眸從指縫裡看了看開車的男人。
“打過江山的將軍，功勞極大，但這一生也算是坎坷……年歲已大，他的親人在戰爭年代該死的都死了。”秦子琛自然知道這個女人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開口直接讓他說。
臉皮很薄。
“沈煜的父親，一點不想當兵，想做生意，一門心思想做生意。沈老爺子很生氣，在他那時候的概念裡，他覺得身爲男兒就要穿上軍裝扛上刀槍，保家衛國，賺什麼錢，當了兵國家還會餓死你不成！但是，沈父死都不去當兵，後來沈老爺子一氣之下與他斷絕父子關係。”
“沈煜出生的那幾年，沈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但是也就那兩年而已……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懂經商之道，慢慢的開始虧損，貸款，欠高額高利貸，最後受不了雙雙跳樓自殺。那時沈煜才五歲，沒辦法，只好送去給了沈老爺子。”
“沈煜自小喜歡摸刀槍棍棒，沈老爺子越發的寵愛，但他是個極其嚴厲之人！你知道高希凡爲何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院長？”
他話鋒一轉，問了一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
蘇昀聽得正入迷呢，“爲何？”
“沈爺爺年輕時的子彈，三發。在那時根本沒有醫療條件，後來子彈跟着血肉長到了一起，都不足以致命，老爺子便不管。上了年紀，身體不好，後悔沒有取下，想活。高希凡爲了取他這三顆子彈，是下了軍令狀的！”
軍令狀相當嚴格，軍無戲言！
“然後？”
秦子琛也打開了話匣子，“他才24歲那年，我22……就是我遇到你的那一年。手術主挑大樑，開瞠破肚，取下三顆子彈，一戰成名，升職主任，再後來又是副院長。”
“原來……他也不是那麼遊縱人間？”說起來也是一部傳奇史啊。
“豪門子弟，只要是想幹一番事業的，哪有縱遊人間的說法！”秦子琛苦笑，他小時候的人生，又是幾個人能懂的。
蘇昀還想知道關於沈煜的事情，“不聽高希凡，繼續說沈煜。”
秦子琛扭頭看她興致脖脖的小樣兒，便繼續說。
“後爲出任務，據說死於一場爆炸……沈老爺子當然也以爲他死了。”
就這一句，關於沈煜的故事，在秦子琛的嘴裡便已經結束。
蘇昀重重了嘆了口氣，只能說世事無常，誰知道下一秒等待你的是什麼。
……
回到家。
秦子琛拿着雕塑去了書房，把點心給了蘇昀。
雕塑雕得真的很漂亮，一個身穿休閒服的少年，短短的頭髮，面容俊朗，不怒也不笑，沒什麼表情。只不過有很多地方都被磨損，一看就是長時間摸的，看來這個東西雕刻的時間不短。
老爺子雕這個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是他的孫子吧……
秦子琛可從來不穿休閒襯衫。再細細一看，發現左胸上方肩胛骨往下一點的位置，有一個記號，黑色的點。而且這黑色的點不止一個，右腰腹好像也有，還有右腿大腿也有。
三個黑色的點，顯得很突勿。
因爲這印子很新鮮，像是才刻上去的沒多久……
只是這三個位置……秦子琛猛然想到了什麼，拿起手機，給高希凡打電話。打了一遍沒人接，再打，那一頭終於接起，響起安心迷迷朦朦的聲音，“秦子琛……幹什麼……”
“把手機給高希凡！我有事找他！”
“他從回來到現在都沒醒呢……”
“那就把他踹起來！”秦子琛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急。
安心也察覺到了秦子琛與平日的不一樣，感覺有事，連忙把高希凡給喊起來。這等待的空間，秦子琛又發現了一個重大的東西，對安心了說了句：“醒來後，讓他到我書房來一躺，急事！”
收了手機。
兩手把車着雕塑，兩力相向！
咔，開了。
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人體模型，三顆子彈分拐插在左胸肩胛骨下邊的位置、右腰腹、以及大腿。這子彈也不像是新的，有些年頭了……
他呼吸一窒，放下子彈，忽然往外跑。
跑回房間，蘇昀正從浴室裡出來，正在披浴袍，帶子還沒有系，身體完好的呈現，他就這麼冒然然的跑進來，蘇昀有些嚇。
“那盒點心，你打開過沒？”秦子琛無暇顧及她有沒有穿衣服，提起桌子的點心盒子，上面的包裝繩子已經被拆開，像是動過的痕跡。
“我當然打開了，看是什麼點心，只不過想到晚上會長胖，所以就沒有繼續……怎麼了？你要吃？”
秦子琛不着痕跡的鬆了一口氣，語氣軟了一點下來，“一會兒高希凡來和我商量一點事情，你先睡。”提着點心盒就走。
蘇昀愣愣的……這是怎麼了？
不過，睡吧。他們商量事，也沒有她什麼事。
秦子琛出來，剛好看到高希凡睡眼稀鬆的從外面進來。一看到他，高希凡三兩步的衝過來，“哎，你媳婦睡了嗎？讓她給我下碗麪條唄，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好餓。”
“一會兒我親自給你下！”秦子琛怎麼會讓蘇昀爬起來給他下面條，進書房。
高希凡切的一聲，剛剛在外面光線很暗，沒有開燈，一到書房他就看到了秦子琛手上的點心，瘋一樣的撲上去，一把搶過來，拆開就吃了起來。烤麪包，鬆軟有筋道，一口吃了三個。
秦子琛也沒有阻止，讓他吃去，反身去關了門，反鎖。
高希凡一手在點心盒裡摸索，一邊擡頭，戲謔的：“你反鎖門幹什麼，是要幹什麼見不了人的勾當？我告訴你，本少爺，賣身不賣……我靠！”說着說着，感覺手裡的一個東西摸着不對勁，低頭一看，驚得當場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