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雨聲也蓋不住曹卓的暢懷大笑聲。
楊彩芽恨得牙癢癢,皺着鼻子哼了一聲,學着翠花曾經露過的拳腳把式,似模似樣的腳擦地面後退一步,握拳往曹卓身上招呼。
木屐摩擦地面發出呲啦一聲響,隨即是一陣更高更亮的笑聲。
曹卓身形微動,反而迎上前一步配合楊彩芽的動作。
任由身上落下不痛不癢的兩拳,依舊背手直立,半眯的晶亮鳳眸閃動着愉悅和“挑釁”的光芒,挑眉示意楊彩芽再接再厲。
俊朗笑容說不出的好看。
也說不出的可惡!
楊彩芽翻了個白眼,放棄蚍蜉撼樹的愚蠢行爲,拍拍手就要轉身。
曹卓忙收住笑,一把拉住楊彩芽,擡手握拳遮擋嘴邊笑意,低聲哄道,“媳婦兒,我錯了我不該亂說話。我知道我媳婦兒最博學多才,看的都是好書。你不是喜歡看本朝史書嗎?我去搜羅些孤本送你?”
孤本是那麼好弄到手的?
臭小子就會哄人!
楊彩芽繼續翻白眼,擡眼見曹卓笑得面色都有些發紅,神采奕奕一如當年心智未熟時的少年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心頭髮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柔聲道,“不跟你瞎鬧了,遊河的事就當你答應了啊
。”
說着徑自走到石凳邊落座,衝對面的石凳努努嘴,示意曹卓坐下,轉開話題問道,“你手頭積攢的公務什麼時候處理完?家裡有件事要知會你一聲。”
曹卓收起玩心,搭手端坐好,想了想答道,“差不多快收尾了,初十一定能搬回家住。什麼事?”
初十大郎學堂休沐也會回家,見曹卓還記得這事,楊彩芽點點頭,將家裡要請人打牆加門的事說了,掰着指頭笑道,“明天會請人上門看看,之後有權嬸嬸在家看着,按白叔算的時間,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門已經弄好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她剛纔看攤販用的大傘,就想着能不能由縣衙牽頭,楊家出設計圖紙,把青山鎮的商戶以及攤販的各式雨罩大傘統一規格,打上青山鎮特製的商販標識,做成後世常見的那種類似連鎖咖啡館的晴雨兩用大傘——即有實用功能,又有廣告效應,還美觀辨識度高。
當然,她圖的不是其中盈利,而是爲她將來想做的另一門生意做鋪墊。
楊彩芽略去最終打算,仔細將自己剛冒出的想法解說給曹卓聽。
曹卓聽完有些意外,卻是沒有半點停頓,直接搖搖頭簡單答了一句話,“官不與民爭利。”
楊彩芽汗顏: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但這事沒有縣衙牽頭,自家是做不起來的。果然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的打算只能從長計議。
她這頭一腔熱血泄了個精光,那頭曹卓轉身看向遠處燈火輝煌的大小夜市,鳳眸微眯沉吟片刻,轉回身看向楊彩芽,眼中閃動着明確的驚歎,若有所思的斟酌道,“媳婦兒,你的想法不是不好,只是……現在以我的身份職責,不論是明裡還是暗裡,還不好辦這事。”
話沒有說死,心中因着楊彩芽的提議,已隱隱浮現出另外一個想法。
楊彩芽不是愛糾結的性子,這事說到底是她的私心,和楊家生意沒有直接關係,便點點頭放下此事,轉口道,“阿卓,明天我要帶圖紙去找李二叔。你要是抽的出空,我們提前碰個頭,家裡還有些小事要和你仔細說說。”
這會兒時間地點都不適合詳談。
“那你中午過來找我?陪我吃中飯?”曹卓聽楊彩芽要自己畫裝修圖紙,心生好奇,腦中卻不停盤旋着“家裡”二字,見楊彩芽應下碰頭的時間,曲着的長腿一動,高大身形微微前傾,低聲問道,“媳婦兒,你說的‘家裡’,是你家還是我家?”
對面而坐的楊彩芽就整個籠進他投下的陰影之中,曲着的長腿有意無意的將她併攏伸直的雙腿圈在中間。
亭內一高一低的兩道身影,交疊的倒影分不清哪一段是獨立的,哪一段是契合難分的。
楊彩芽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唬得心口劇跳,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雙腿,色厲內荏的挺了挺腰板,迎上曹卓閃爍的視線,脆聲道,“我們家!”
臭小子跟她比臉皮厚?她贏定了
!
見楊彩芽挑着下巴看向自己,曹卓眼中閃爍的光芒如雨後彩虹流光溢彩,“我們家”三個字落進耳中轉進心間,如冬日裡燒得最旺的火把,燙得他滿心滿腔又熱又暖。
楊彩芽被曹卓盯得漸漸面色泛紅。
亭內又爆發出一陣開懷的沉聲大笑。
直到翠花趕着馬車停到亭子外,曹卓的嘴角仍是高高翹起。
察覺到楊彩芽渾身掩不住的愉悅氣息,一路靠在車廂壁上假寐的吳氏亦是壓不住嘴角笑意。
雨過天晴,次日依舊是個驕陽高掛的好天氣。
白叔一大早出門,帶着李富貴介紹的匠人迴轉,商量兩家打牆加門的事。
匠人來回查看過兩家的地形牆面,最終定下的位置和工程時間和白叔估算的差不離,翻看黃曆今天以及初十三都是吉日,兩家人一商量便決定今天直接動工。
匠人回鎮上帶足人手和工具,就開始動手打牆。
楊彩芽算着時辰,和家裡招呼一聲,便揣着圖紙,和翠花駕車往鎮上去。
馬車停在縣衙大街口,楊彩芽跳下車,交待翠花道,“我和阿卓說完話就去找李二叔,日頭大,你別在街上轉太久早點回去,晚上你和娘直接來下河街找我。”
翠花笑着應下,按着商量好的,自顧駕着“宣傳馬車”在鎮上晃兩圈,再調頭回家。
楊彩芽目送馬車走遠,才轉身走向縣衙,還沒到縣衙門口,就遠遠看見曹卓站在角門邊上,偏頭和看門的門房低聲說話,不時往街上張望。
一瞥見楊彩芽的身影,曹卓面上不自覺的就露出淺笑,又和門房略寒暄幾句,便擡腳大步走向楊彩芽。
曹卓長臂指向北坊的方向,示意楊彩芽跟自己來。
見曹卓特意換下官服穿了身半舊的長袍,楊彩芽疑惑道,“阿卓,你中飯不在縣衙裡吃?下午不用回衙門處理公務了?”
“吃完飯還得回來,中午時間寬裕不礙事。”曹卓低頭看向楊彩芽,低聲神秘的說道,“媳婦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吃飯。那家店藏在北坊的小巷子裡,我要是穿着官服一路走過去,這飯哪裡還吃得成?”
雖然北坊的客流大多是行商男眷,不用擔心有大姑娘向曹卓獻殷勤,不過曹卓要是一身縣尉官服過去,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煩。
楊彩芽瞭然點頭,問曹卓曹卓又不肯明說是什麼地方,只得忍着好奇,跟着他走進南北坊夾道,穿過七拐八彎的小巷才止步。
兩人駐足的地方是條小衚衕,左右都是人聲鼎沸的店鋪外牆,衚衕底掛着一面大大的酒字招幌,遠離衚衕口的喧鬧,自成靜謐一角
。
再往裡走,隱隱能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酒香。
楊彩芽深吸幾口氣,好奇的轉頭看向曹卓,曹卓微微一笑,低聲解釋道,“是我以前當捕頭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一家小店。賣的都是些家常小菜,雖不如外頭酒樓飯館的精緻華貴,卻不失家常美味。尤其是店主自家釀的老酒,喝了不上頭回甘無窮,待會兒你也試試?”
楊彩芽點點頭,跟着曹卓拐進衚衕底的小小店面。
店主將自家前院闢出來做了招待食客的店頭,空間逼仄卻獨有一種居家的溫馨,七八套桌椅已經坐滿了人,店內充盈着飯香酒香,和食客或低或高的談笑聲。
食客見店內進來一對俊男美女,不過擡眼瞥了眼便自顧自吃飯說笑。
店內氣氛不乏尋常喧鬧,卻又互不干擾,有種獨特的輕鬆自在。
楊彩芽只打量了一眼,就喜歡上這家隱秘在深巷裡的家常小店。
曹卓瞥了眼楊彩芽面上驚喜,臉上漾開清朗笑容,衝熟稔迎上來的店主打了個手勢,帶着楊彩芽穿過店頭,熟門熟路的拐向廚房旁的一件小房間。
小房間算不上雅間,除了空間獨立外,佈置和店頭桌椅無異。
楊彩芽和曹卓對面而坐,挑眉揶揄道,“縣尉大人好大的臉面,還有專用的房間?”
曹卓低笑出聲。
端着茶水進來的店主笑着接口道,“曹大人還是捕頭的時候就忙,每次來的時候外頭都沒位置了,這是我家婆娘特意收拾出來的。姑娘別嫌棄地方窄小。”
楊彩芽恍然點頭,店主分好茶,轉頭和曹卓問了聲“還是老樣子?”,得到肯定答覆,便退了出去。
曹卓打量室內一眼,笑道,“之前剛升縣尉,稍微穩定下來又去蘇州接我娘,再回來又是一堆落下的公事要處理,我也有好幾個月買來過這裡了。今天難得有空,正好媳……正好你相邀,我就想着帶你過來。店主的手藝可不輸我娘和吳嬸嬸、柳嬸嬸。彩芽,你要是吃着喜歡,改天有空我們再來。”
還知道光天化日的,在外頭要收斂,不再滿嘴媳婦兒的叫了?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外出正經見面。能不能算是確定關係後初次約會?楊彩芽想到這裡心中說不出是喜還是甜,聞言也不出言揶揄曹卓的口誤,默然點點頭,一雙桃花眼,已是笑得眉眼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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