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炊煙四起。
李富貴家的小花園裡架起大圓桌,富貴媳婦正帶着三個兒媳婦忙裡忙外,廚房花園兩頭穿梭。
正對小花園的穿堂內,一人高的插屏旁矗立着三道身影。
楊彩芽半垂雙眸,仔細翻看手中契約。
目光落在合計總價上微微一頓,楊彩芽嘴角微翹,擡眼看向李廣餘,“這是你們東家最後定下的價格?”
李廣餘兩兄弟束手直立,站在楊彩芽身前幾步遠外。
李廣餘笑着點頭,解釋道,“東家一見你畫的那個木櫃,開口就問我是出自誰的手,再一聽你肯將幾樣傢俱的圖紙白送給店裡,就不住口的要我轉達謝意。寫契約的時候,直接劃掉了零嘴鋪後院要換的傢俱錢,只說聊表謝意。”
“還有食肆後院的傢俱,東家選了套上好的樣式木料,不加價。”李廣年接着道,又指着李廣餘,“東家聽說我們兩家相熟,就把這事全權交給我四堂哥來做,說給你們家打的傢俱,木料一定用最上乘的
。”
有舍就有得,她的人情沒有白送。
楊彩芽聽罷點點頭,就着李廣餘準備的紅泥,在契約上具名按印,將自家那份收進袖袋,笑道,“食肆最快要月底才能翻修完,按着契約上的工期,各樣傢俱都備齊了就先送到兩家鋪子的後院放着。等鋪面拾掇清楚,我再去驗看,到時候還要麻煩二位幫着擺放。家裡定的傢俱,廣年哥做好直接送去我家就行。”
這些都是分內之事,聽楊彩芽說的細緻,李廣餘兩兄弟忙點頭應下,說定會和李富貴商量着安排送貨的時間,屆時會提前知會楊家,木工店這頭的事就算告一段落。
穿堂內的話音剛落,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幾個小身影忽喇喇竄了進來。
李富貴的四個小孫子年紀相仿,最大的五歲,最小的才三歲,一羣小娃娃早在外頭聽得不耐煩,衝進來抱着李廣餘兩兄弟“小叔叔,小叔叔”的叫,嘰嘰喳喳圍着二人問七問八,話是對着二人說的,四雙閃動着好奇的眼睛,卻是直直盯着楊彩芽。
李廣餘兩兄弟見狀忍着笑,逗幾個小娃娃,“剛纔跟彩芽姐姐見過禮沒有?叫姐姐。”
楊彩芽和李廣餘兩兄弟同輩,因着和李家沒有親緣關係,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富貴媳婦就乾脆讓孫子們稱她姐姐。
四個小娃娃剛纔見禮時已經叫過一次,對這位漂亮姐姐想親近又害羞,此時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齊齊點頭,仰着四顆小腦袋聲音洪亮的喊道,“彩芽姐姐!”
楊彩芽笑眯了眼,腦中迴響起大郎當年也是這幅憨憨可愛的模樣,心頭髮癢張手就去揉四顆小腦袋,邊挨個蹂/躪邊笑微微的應聲。
四個小娃娃又羞又喜,圍着李廣餘兩兄弟邊躲邊笑,尖笑聲響徹穿堂,引得端菜路過的富貴媳婦幾個婆媳好奇探看,笑罵和脆笑聲交雜成一片。
李富貴帶着翻修契約迴轉,大步踏進二門,遠遠看見穿堂內的熱鬧,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人員到齊,富貴媳婦招呼衆人先坐下,自去廚房拿酒。
楊彩芽是客,被讓到了上座,李富貴等自家婆娘領着酒罈迴轉落座,便先將契約交給楊彩芽,笑道,“趕巧我過去的時候,工頭還在鋪子裡,印都蓋齊全了,彩芽你收好,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下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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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落定,李富貴舉杯開飯,“彩芽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你第一次上門,肯定要喝點,不過你還要擺攤,意思意思碰碰杯就好。”
楊彩芽和李富貴碰過杯,衆人便有說有笑夾菜吃酒,因着家中有四個小娃娃,席間熱鬧非凡。
看着李富貴三個兒媳婦又哄又罵,四個正調皮的小娃娃才肯安分吃飯,楊彩芽默默汗顏:怪不得李富貴總說羨慕吳氏和白叔,直嘆家中沒女兒沒孫女。李富貴和李長貴兩家也不知是什麼強大的基因還是風水旺子,下頭兩代小輩全都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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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喜歡小孩子,此刻也有些受不了四個小男娃一起鬧騰的“壯大”場面,不由想念起乖巧的玉娘,還有早/熟懂事的大郎
。
腦中忽然響起曹卓說過要她生半打孩子的話,楊彩芽打了個哆嗦,默然捧着飯碗,悶頭吃飯。
坐在她身側的富貴媳婦眼珠子一轉,夾了筷子菜放到楊彩芽碗裡,低聲問道,“彩芽,你姐姐翠花呢?什麼時候也帶她來我們家裡做客。”
楊彩芽只當她是熱情好客,雖覺得這話問的突兀卻也沒多想,笑着應下。
富貴媳婦臉色發亮,樂呵呵自斟自飲,對面下首的李廣年迅速擡眼瞥了楊彩芽一眼,夾菜的動作透着莫名歡快。
顧慮到楊彩芽還有正經生意要忙,飯畢李富貴也不多留,起身正要送人,富貴媳婦已經開口道,“讓廣年送彩芽過去。”
同輩又是對門鄰居,話能說到一塊兒,又能拉近關係,李富貴聞言也不堅持,交待李廣年好好將人送去下河街,衆人便一道把楊彩芽送到大門口。
見二人身影隱入夜色,漸行漸遠,李富貴一家老小才折身進屋。
這會兒月亮剛掛上枝頭,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
走夜路連燈籠都不用打,李廣年走在斜前方帶路,放緩腳步離楊彩芽不遠不近,距離正適合說話聊天,又不會顯得太過親暱。
楊彩芽捕捉到李廣年的體貼舉動,心中暗暗點頭:李廣年雖靦腆寡言些,言行舉止卻也不乏細心周到。幾次接觸下來,李富貴和李長貴兩家人家風和人品都讓人覺得熨貼。
前頭卻突然傳來一句有些含糊急切的問話,“彩芽,你姐姐怎麼沒跟你一起?你家裡的事都是你一個人出面料理的嗎?”
話音未落,李廣年平穩的腳步就有些磕碰,直視前方的側臉隱隱泛紅。
楊彩芽看得一愣,幾乎是本能的就想到富貴媳婦席間的問話——怎麼一個兩個,都拐彎抹角的打探翠花?
再細看一眼身形頗有些侷促的李廣年,楊彩芽心頭一動,訝然挑眉,略一斟酌答道,“我今天中午另外有事,所以提前進鎮上。我娘和姐姐晚上直接去下河街,這會兒應該已經擺好攤了。你送我過去,正好也能見見我娘和姐姐。”
“是嗎?”李廣年轉頭看向楊彩芽,隨即似想起什麼,忙轉回頭繼續直視前方,點點頭道,“那,那還真巧。”
說完便沒了聲音,半垂的側臉隱約能看見翹起的嘴角。
楊彩芽眉角放平,櫻脣微張,心中訝然已化作了然,一時不知該對自己的意外發現作何反應。
暗暗決定待會兒到了下河街,要仔細觀察下李廣年的神情舉動,結果李廣年將人送到地方,規規矩矩的和吳氏翠花見禮認過人,不僅沒有半點異常,反而絲毫不做停頓的就告辭轉身
。
楊彩芽看着李廣年迅速消失的背影,嘴角抽了抽:難道是她多心了?
只可惜接下來的幾天,楊彩芽都無心再去想其他事。
零嘴鋪除了果醬外,酸辣蘿蔔是第二主打小吃,楊彩芽和吳氏翠花晚上擺攤,白天在家就要加緊醃製酸辣蘿蔔。
柳氏也不得閒,酸辣蘿蔔要幫着一起做,另外還要拉着長貴媳婦,盤算着收新鮮蘿蔔的事。
一家人已經商定,等零嘴鋪做穩之後,小作坊還是要開,幫工的人選也得趁早挑選,長貴媳婦這個知根底的“地頭蛇”,也跟着忙進忙出,楊家幫把手,鄰里裡竄門,暗地裡幫楊家留心合適的幫工人手。
白叔則帶着李長貴家人,配合着打牆加門的工程,擠着時間翻修自家牆瓦。
等到初十這日,西牆嶄新的木門加好,楊家牆瓦重新刷過換過,生意上的事情也理出個大概的頭緒,衆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中午請匠人和李長貴家的一道吃過午飯,送走人,白叔便套好車,和吳氏柳氏一起趕車去鎮上。
三人兵分兩路,吳氏和柳氏去找富貴媳婦,往集市去定食肆的肉菜供應商。
白叔則將馬車停在縣衙大街口,自去找曹卓。
才和門房搭上話,就聽縣衙小巷內傳來馬蹄聲,偏頭一看,就見曹卓一身服青官服,正牽着山風拐出巷口。
曹卓見到白叔一愣,忙上前抱拳行禮,微笑道,“白叔怎麼特意過來了?可是家裡有事?”
“家裡順當的很!”白叔謝過門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曹卓跟前,上下打量曹卓一眼,呵呵笑道,“看着精神不錯,本想過來跟你招呼一聲,讓你下衙了去青山書院找我們。這是有事要外出?”
曹卓搖搖頭,“這幾天悶在衙門裡處理公務,該處理的該安排的都已經交待清楚。左右也差不多到下衙的時間,縣令大人就讓我先走,也好早些回家鬆乏鬆乏。”
說着拍了拍馬背上一大包換洗衣物,問道,“您是要去青山書院接大郎?”
白叔忙拆下包裹,笑道,“守約,縣令大人這樣爲你着想,可見看重你!這樣好,這樣好,我們聽着放心也高興。包裹放到馬車上去,你騎馬也方便些。”
說着湊近曹卓,低聲耳語幾句。曹卓聽罷嘴角上揚,挑眉道,“這是……彩芽的主意?”白叔忍笑頷首,曹卓鳳眸閃過一絲柔色,揚聲笑道,“走,我跟您一道接大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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