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的前途一半掛在餘先生身上,餘先生又一把年紀,柳氏生怕他老人家還沒傾囊相授之前就翹辮子了。
此刻見餘先生精神矍鑠,全須全尾的回來了,柳氏這才滿意的點頭收手,拉着餘然噓寒問暖一番,擡頭一看面色古怪的兩位新先生,才一拍額頭問道,“門口的小車怎麼沒還回去?我怎麼看着還有兩個衙役守着?”
餘先生這次出遠門,由縣令大人點了位縣衙禮房的小吏,還有兩個衙役一路護送着去的。
餘先生老神在在,捋着鬍鬚笑道,“禮房的大人還在外頭等着,說是要等看過學堂,看着人安置好了纔好回去交差。”
居然就讓縣衙的人在車裡乾等
。
柳氏不拿餘先生當外人,聞言瞪了餘先生一眼,擡腳就往外走。
兩位新先生一位姓許,一位姓方,年紀和餘先生不相上下,言行舉止間似乎對餘先生極其恭敬。
許先生和方先生在一旁看着,多少也咂摸過味兒,見楊家真心拿餘先生主僕但自家人看待,心中又是放心又是感嘆——他們早年和餘先生是拜在同一師座名下,後來雖也入了仕途,卻不似餘先生走得那樣高,早十多年前退了下來,回了江南道祖籍做起田舍翁。
餘先生找上門來請他們出山,他們原還奇怪餘先生竟對楊家的事這樣熱心,卻又深知餘先生爲人脾氣,既然餘先生開口,他們無敢不應。處理好家事,略一收拾就跟着餘先生一起來了。
兩人本還抱着觀望的心理,若是楊家不值得他們逗留出力,他們自有辦法推拒,只等着走個過場,賣給縣衙和餘先生一個面子也就罷了。
此時看來,餘先生並非單純熱心,說不得這楊家和餘先生的關係並非他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許先生和方先生對視一眼,收起原先的敷衍之心,衝楊彩芽抱了抱拳,也跟着柳氏出了上房。
楊彩芽讓翠花留在家裡,省得長貴媳婦和白叔迴轉時找不到人,便拿了學堂的鑰匙,帶着餘先生一行往學堂去。
學堂是餘先生和楊彩芽一起設計的圖紙,起居生活的細節處楊彩芽多用了些巧思,大布局卻是按着餘先生這個文人的愛好來造的。
學堂正門比一般民戶的大門要寬敞,三扇紅漆大門兩旁各開了兩扇角門,進了大門正中是接待外客的花廳,兩旁耳房做了茶水間和雜物間,角門邊上是兩間門房,南北二牆設立了馬肆和車房,繞過花廳後的影壁,纔是學堂的正院子。
楊彩芽走在前頭帶路,偏頭看向身後衆人,指着影壁笑道,“影壁沒有雕花,餘先生想要留着刻些文章上去,只是還沒選定。吳大人和兩位先生若是有什麼主意,只管交待下來,我們楊家負責請人來雕這影壁。”
縣衙禮房的小吏姓吳,衆人尊稱一聲吳大人。
吳大人聞言笑了笑,心思一轉提議道,“楊二姑娘辦這學堂是善舉,餘先生又請了兩位先生遠道而來,我看這學堂必能辦得好。這影壁用來雕文章雖好,卻不如留白放着,等將來幾位先生教出了好學生,再來雕這影壁更好。”
香火旺的寺廟有功德碑,名聲響的學院也有功名牆,吳大人的意思,是打算將來學堂考出有功名的學生,再將學員名字雕刻上去。
既是學堂的風光,又是教學先生的功績。
許先生和方先生相視而笑,餘先生抖着小鬍鬚點頭,吳大人又加了一句,“縣令大人既然把請先生的事交給了我,回頭這影壁的事我自會和縣令大人稟報一聲,楊二姑娘只管丟開手
。”
這事就算說定了,楊彩芽自然不會去拂吳大人的好意,笑着謝過繼續往裡走。
正院院門大開,入內就是回形抄手遊廊,遊廊中間圈着小花園,假山流水大樹小亭錯落有致,左右遊廊各連着一排廂房,一排用作教學先生課間休息的地方,一排則做了藏書房,只等着慢慢添置書籍畫冊進去。
遊廊盡頭纔是學生上課的地方,三處各三間正房的屋子掛着上中下三塊木牌,將來會按照學生的年齡和資質分班教學,上班中間又以長廊相接,各成一處有互成一體。
穿過上課的三間正堂,後頭是比照着小花園佈置的大園子,衆人步行片刻,穿過一道圓形拱門之後,便是供先生起居住宿的後院。
楊家到底女眷多一些,小門又連着權氏一個寡居婦人,翠花明年又要成親,餘先生主僕倒不方便繼續住在楊家西廂房,一早便和楊彩芽說定,學堂建成就搬過來,和新請的先生住到一起。
是以學堂後院就闢成了三處獨立的小院子,一間小院子山間正房,加兩間給下人住的廂房,另外置了一處小廚房,和外頭學堂的大廚房分開使用,專供先生洗漱吃用供水。
許先生和方先生各帶了一個書童,兩個小廝,這會兒正往各自的小院子裡安置行裝。
見這新建的學堂雖簡單,卻不失雅緻大方,吳大人暗暗點頭,不免咂舌——這楊家可真是大手筆,這麼一處學堂雖不及住家精緻考究,光那些假山流水就不少花費。尋常農戶一年花費不過幾兩,十幾兩銀子就夠娶個媳婦也夠蓋棟新房,楊家這學堂沒有百兩是下不來的。
這麼想着,吳大人再看楊彩芽,心中的敬佩就更真實了幾分。
衆人前後逛了一圈,長貴媳婦已經採買好東西,帶着兒媳婦進來幫兩位新先生安置。
楊彩芽便帶着衆人又轉回正堂,翠花已經燒好水泡茶,衆人坐着說了幾句話,等長貴媳婦帶着兒媳婦出來,吳大人便提出告辭,“幾位先生既然已經安頓好了,那我就回去覆命。等學堂正式開放,我再和縣令大人一塊兒過來賀喜。”
楊彩芽報了學堂開學的正日子,親自送吳大人出去。
這邊白叔找來學堂,見過許先生和方先生,衆人便準備晚上開一桌接風宴,也算是給餘先生主僕喬遷湊個熱鬧。
楊家這頭各司其職忙碌起來,吳大人那頭駕車回了縣衙,略作收拾就往縣令大人的差房而去。
說完一路見聞,縣令大人微微頷首,讓人將自己寫好的筆墨拿出來,交到吳大人手上,“這是我給學堂定的名字,你拿去工匠鋪打出來,到時候學堂開學送過去。”
上回給楊記食肆的牌匾就是這位禮房的吳大人經手的,聞言心領神會,忙將歇着四個大字的宣紙仔細收好。
吳大人欠了欠身,欲言又止,“這一路看來,這位餘先生不僅風骨傲然,言談中似乎對於官場之事並不陌生,那許先生和方先生更是常拉着餘先生說些朝政官事
。您看……要不要查查這餘先生的來歷?”
天下學子哪個不愛掉書袋子,抓着朝政官事高談闊論一番。
況且這餘先生是楊家的貴客,沒見曹卓查探過餘先生的事,他又何必吃飽了撐的去管閒事?
縣令大人無所謂的擺擺手,“人多是楊家花錢請來的,有什麼事也輪不到我們來操心。你只管把賀禮的事辦清楚就行。”
吳大人不再多說,躬身領命而去。
差房內重新恢復寧靜,縣令大人皺眉出神片刻,拿起楊彩芽送來的那份文書,再次細細翻看起來。
學堂三位先生正式入住,第二天就有得了信的村民,帶着自家小子上學堂“拜師”。
餘先生這半年也算是在鄉野待慣了,對於村民異常的“熱情”和有些不符規矩的“失禮”並不放在心上,只當上門是客,拉着許先生和方先生坦然接待上門的村民,對着那些未開蒙還有些懵懂的孩童極其有耐心。
許先生和方先生已拿定主意,好好在這鄉下學堂坐館,人來人往也是用了心,面對着這些非正式學員,一來二去倒也說出些趣味來。
學堂花廳客來客往,柳氏乾脆把小作坊丟給長貴媳婦,帶着村裡小丫頭一起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
到得十月中旬,委託給木匠鋪的學堂桌椅已經做好,李廣餘和李廣年親自拉車送來。
楊彩芽忙數了餘款去學堂,看着李廣餘兩兄弟卸貨,請點過數目無誤,分成三套依次排進三間上課的正堂。
仔細看過做工樣式,楊彩芽笑着點頭,簽過送貨單將餘款結清,學堂的一應事宜都準備就緒,就等着十月底正式開學。
楊彩芽跟着李廣餘兩兄弟出了學堂,牽着大車往村中大道而去。
見李廣年眼光不時往楊家方向瞟,楊彩芽心中暗笑,心知李廣年自定親之後沒能和翠花正經見過面說過話,便做了個順水人情,“廣餘哥,廣年哥,麻煩你們親自跑一趟。不如去我家歇歇腳,喝口茶再走?”
李廣餘自然知道李廣年的心思,聞言和楊彩芽會心一笑,拍着李廣年的肩膀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李廣年這會兒倒是不靦腆了,只恨不得腳底生風立馬飛去楊家。三人才拐到村尾,就見楊家門外停着輛不似尋常的大車,車旁還有兩匹高頭駿馬,顯見是又有外客上門。楊彩芽打量半天猜不出來客來頭,忙和李廣餘兩兄弟招呼一聲,急走幾步進了楊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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