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來,連下了幾日的大雪漸漸收住勢頭,銀裝素裹的大院點綴着張燈結綵的紅色,愈加顯得喜慶。
牆外傳進臨近人家的喧闐聲,牆內另有一番熱鬧。
許昌德攏着手快步走向二門,後院內燈火輝煌,映得他臉上笑容一片紅火,看門的婆子見是許昌德,正要迎上前,身後響起踏雪的嘎吱聲響。
“這裡不用你看着,下去用飯吧。”許二媳婦笑着招呼看門婆子一聲,轉頭看向許昌德,“外頭都安排好了?”
許昌德點點頭,“幾桌方纔都安排下去了,你去回稟一聲,我就不進去了。”
許二媳婦將手中食盒遞過去,“大廚房賞的酒菜,你拿去前頭分下去。”
楊府上下都知今晚的飯菜,是大廚房的主子們親手做的,這一個碩大的食盒全是主子的心意。
看門的婆子聽到這裡,擡腳就自去下人房用晚飯,許昌德接過食盒,交待自家婆娘“仔細伺候着”,便腳步輕快的往前院走去。
許二媳婦折身返回飯廳,探頭看了眼裡頭主桌,見屋內三大桌已經開了席,將許昌德的話回了,便放心拐去一旁耳房
。
後頭下人房給後援的粗使婆子和小丫環賞了席面,許二媳婦和白茶紅茶在耳房另有一桌。
見許二媳婦進來,白茶忙起身請許二媳婦入座,替三人都斟了酒。
隔壁飯廳傳來陣陣說笑聲,紅茶抿了口酒,入口清甜,揚起臉笑道,“長史大人送來的葡萄酒可真好喝。就是我原先在青山鎮也聽說了,雲來酒樓的葡萄酒一上市,正趕上年節一轉眼就被搶購一空。長史大人竟還能搶下這麼好幾壇送進來。”
紅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天曹長史送來的葡萄酒哪裡是“搶”來的,許昌德早打聽清楚,這些酒不僅是雲來酒樓送的,更是楊家賣給雲來酒樓。
雖說小姐將來嫁去長史府,孃家的生意就跟小姐沒了關係,但這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如何誰又說得清——說來說去,這些酒不過是在別人手上打了個轉兒,又回到了楊府裡。
聽許二媳婦笑着將葡萄酒的事說了,白茶和紅茶都十分意外——葡萄酒這樣精貴的酒品,竟然出自楊家。
白茶細細品着杯中酒,紅茶端着酒杯出了會神,忽然眼睛一亮,“二嬸,飯廳那頭沒人服侍真行?您還好,我和白茶姐姐到底是大丫環,不如我們過去幫着端茶送水?”
飯廳裡是什麼情景,還用得着她們跟去走熱鬧?白茶在心裡暗笑,吃着菜不做聲。
許二媳婦沒有多想,笑道,“哪裡用得着我們,主子賞了方纔,我們吃我們的就是。”又擡眼看向紅茶,“往後這稱呼可得改改,小姐給婆婆體面看重我們,你也要知道分寸。以後在楊府還是叫我許媽媽。”
離了婆婆許媽媽到了楊府,許二媳婦在他人口中,正經成了楊彩芽身邊的管事媽媽許媽媽。
紅茶哦了一聲,聽許二媳婦說的鄭重,只得悶悶應下。
比起耳房裡的各有心思,飯廳內笑語喧闐。
廳內分了三桌,一桌女眷,一桌男眷,還有一桌是二狗和池方正幾個。
江英和江立上回護送權氏和柳氏來蘇州府,並沒見到曹卓,更別說狗剩和狗蛋兩個,此時能和曹長史同屋而食,興奮之餘忍不住好奇的打量曹卓。
池方正看得好笑,佯咳了一聲,示意幾個小子別“丟人現眼”,那邊二狗敬過一輪酒迴轉,曹卓酒杯看過來,和衆人幹了一杯酒,沉聲道,“我讓王超找了個拳腳師父,過完年就請到楊府來,以後跟你們一起做護院。”
王超和馬航原來在青山鎮縣衙就小有名氣,更枉論如今跟着曹卓來了府衙。
說是請了拳腳師父跟他們一起做護院,實則是知道他們在青山鎮武館待的時日短,這是另外給他們配了個師父。
狗剩和狗蛋臉色大亮,池方正忙起身謝過,接過二狗手中酒罈子,顛顛替男眷那桌倒起酒來
。
斟酒的活計被搶了,大郎也樂得輕鬆,黏在曹卓身邊嘰嘰喳喳的說着話。
曹卓的話落在權氏耳中,臉上溫和的笑更深,視線落在楊彩芽手腕上的鐲子上,笑意掩都掩不住——兒子和彩芽感情好,處處爲彩芽打算,這樣好,極好。她最盼的就是兒子成家立業,將來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她就再無他求。
這麼想着,往楊彩芽碗裡夾菜的筷子動得更勤了。
吳氏和柳氏又怎麼會沒發現那對突然冒出來的鐲子,兩人對視一眼,笑容欣慰。
滿府的熱鬧直到夜色深沉才消停,送走權氏和曹卓,衆人才各自散了。
楊家人湊在廳內吃茶說話,吳氏說起楊彩芽的陪嫁田莊,“契紙拿到後我讓二狗陪着去看過一次,田莊裡雖只帶了六十畝田,不過都是上等良田,開春了就能播種春耕。帶着一處一進的院子,東西也都齊整的很。除了一戶管田莊的佃戶,還有一家長工。”
人手儘夠了,只等將來楊彩芽安排個管田莊的管事過去。
楊彩芽點點頭,吳氏商量起兩個女兒的壓箱錢,“我和你白叔二嬸商量過了,有田莊還有安氏送的鋪面,這壓箱錢就一人再添五百兩。”
曹家送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兩聘禮錢是怎麼也壓不過的,還得考慮李長貴家的情況,這五百兩算是很多了。
這事楊彩芽和翠花只有聽着的份兒,自然沒有異議。
這麼一算楊家家中存款轉眼只剩了三千兩多一點,楊彩芽心肝兒顫:錢果然入得慢出得快,家裡有點大事就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好在家裡還有鋪子田地,又有葡萄酒的生意頂着,進項有保障,回頭她還是要儘早把安氏送的那四間鋪子打理起來纔是。
楊彩芽心裡想着生意,衆人閒話幾句消過食,便各自洗漱歇下不提。
次日一早權府上下都換上新衣,迎來除夕。
今天主子們是要去新長史府過除夕的,完了還要回來守夜,留在府裡的下人裡裡外外仍有不少活計要準備,忙裡忙外好不熱鬧。
等到用過午飯,吳氏喊來許二媳婦,“不分內外院,讓大家都去前頭花廳。”
這是要發壓歲紅包了,許二媳婦歡歡喜喜的應下,帶着後院的下人往前院去。
許昌德那裡得了消息,忙將下人們聚到花廳前的空地上,自己去找了二狗,擡着大籮筐裝着的吊錢進了花廳。
一家人進了花廳,大房主母吳氏,二房當家白叔,還有楊彩芽各自說了幾句鼓勵嘉賞的話,就由白茶和紅茶分站在大籮筐邊,許昌德唱着下人名,一個個上來領賞錢。
花廳內一時熱鬧無比,下人們的磕頭謝賞,正式給主子們拜年
。
以前林家寨過年也分紅包,只是以前日子過得苦,不過圖個喜慶的意思,此時拿到楊府分的半吊錢,屬狗蛋和狗剩最開心,笑得嘴角直咧到了耳朵根。
等下人們退下去,楊彩芽笑着看向二狗和池方正,“明天大壯哥和煙煙姐才能來竄門拜年,你們今天也不用守在府裡,自去找大壯哥和煙煙姐。”
吳大壯和林煙煙才新婚,在異地的新年總不好太冷清,讓二狗幾個過去,也能好好團聚熱鬧一番。
新長史府就和楊府隔了兩個衚衕,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二狗和池方正高聲應下,這才帶着江英幾個離開。
到得下晌時分,張二親自上門來接人,領着楊家衆人往五福衚衕而去。
關上角門,許二媳婦腳步輕快的去找許昌德,小兩口自己過除夕。
看了這麼兩天,她早摸透了楊家人的做派,小姐不帶她們去再正常不過,紅茶倒悶着張臉。
白茶在心裡無奈笑笑,也不多說,拉着紅茶一路說着閒話折身回去後院。
這頭楊家一行到了新長史府,上書“曹府”二字的牌匾簇新,字跡和楊府牌匾一般無二。
楊彩芽抿着嘴笑,擡眼就見權氏和曹卓迎出來,身後跟着陳大管事和陳漢陳巖。
衆人一番引見寒暄過後,張二跟着陳大管事一家留在前院,楊家人跟着權氏和曹卓往後院而去。
新修葺拓建的曹卓主有四進,庭院錯落,假山流水目不暇接,新浦的碎石路旁種着奇花異草,看得出曹府修葺花費了大心力。
將來這就是楊彩芽的家,一路逛過來吳氏滿心激盪,白叔和柳氏更是滿臉的笑。
院內的火燭漸漸亮起來,屋檐下的宮燈穗子在風中輕擺。
應是團年飯,曹府年夜飯也不分桌,大家圍着黑漆大圓桌坐在一起。
推杯換盞中氣氛熱鬧,噌亮的黑漆大圓桌桌面清晰的映出衆人的笑臉。
子時一過,大訊朝翻進了順光九年,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迎來了新年。
吃過熱騰騰的餃子,權氏招呼衆人,“守約讓人安排了酒水茶點,我們去園子裡玩兒去。”方纔不過匆匆逛了一圈,楊家也不急着回去守夜,正好趁着人齊去園子裡賞景吃酒。衆人無有不應,歡歡喜喜的往第二進院落裡的大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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