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來,雖然中間小有波折,落戶江南道的楊家到底漸漸穩起來。
所以這個年過得比往年都要熱鬧和開懷。
現在聽曹卓忽然這樣說,她卻莫名開始擔心過完年後會如何,楊彩芽眸光微凝,開口緩聲道,“你是有什麼打算?”
聲線聽得出有一絲緊張。
曹卓笑容不變,微微頷首,“現在展之和午陽都已正式上任,午陽那裡還好說,展之那裡卻要多花費點時間和精力。最遲年中,最快開春,京中就會有新的消息傳過來。”
淮南道、江南道如今太平的很,盧午陽身爲淮江衛所督指揮使司督指揮使,大概除了尋常軍務和日常整頓,不需要有大動作。
沈練那裡卻是剛接手兩道鹽務,又有前巡鹽御史臨腿任時的那番大動作,恐怕兩道鹽務要理清還要段時間。
京中傳來的新消息……是說他們等得不是定國公的密令,而是朝廷的正式公文?
聽曹卓的話外意思,之後他不會獨立獨行,而是要聯合沈練和盧午陽。
有什麼事,會牽扯到鹽務和兵權?
念頭一閃而過,楊彩芽神情一凜。
太聰明瞭未必是好事,有事不說怕她擔憂,說了也怕她跟着揪心,曹卓面上神情儘量放柔和,語氣透出幾分輕鬆,“你放心,是難事卻不是需要以身犯險的事,有展之和午陽幫我,即便有阻力總能循序漸進的辦成。再說……無論有什麼事,都是在我們婚期之後。等你真的成了我的媳婦兒,有什麼事我都會仔細說給你聽。總不能讓我的媳婦兒在家裡胡思亂想,擔心她夫君在外的公事。”
語氣輕鬆而篤定。
是想提前知會她一聲,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
現在沒有正式的消息下來,曹卓也無法明說太多的東西,能這樣隱晦的提幾句,就是要讓她心裡有個底。
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着說着還不忘揶揄她兩句。
楊彩芽心頭微定,笑着接口道,“你這話我記下了,將來有什麼事都記得告訴我一聲,要是讓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哼。”
略帶威脅的哼哼聲軟軟糯糯,只讓人覺得嬌俏,落在耳裡絲毫無法讓人害怕。
曹卓低聲笑起來。
愉悅的笑聲散在寒風裡,引得掌船的婆子忍不住看過來。
曹卓正過身子,轉了話題音量微高,“縣令大人前兩天給我送了信,說是要正式着手推廣西紅柿的事。”
果然這事是要經過府衙的,事先和曹卓打了招呼,還趕在這個時候,那麼推廣的事很可能要趕在春耕之前。
楊彩芽眼睛亮起來,身側響起的聲音帶着感嘆,“別人從未想過的事,到你這裡真就做出了樣子。之前你送來的那些喜果,附着菜方子交到廚娘手上,直把她們弄得一頭霧水。真上了桌,看着我吃下去,廚娘才鬆了口氣。你不知道,大戶人家裡這些下人傳消息是最快的,你送來的那些西紅柿有大半倒是同僚和上官討了去的。”
說着轉過頭來,曹卓的淡褐色眸色無比清亮,“常刺史的如夫人白氏出自望族白家,姻親連着姻親,討要西紅柿的人家中不乏三大望族。”
三大望族望的不是仕途,而是商業,西紅柿進了這三家的門,商人的精明很快就能算出這筆帳,到時候西紅柿要在蘇州府推廣開來,少不得要三大望族首當其衝。
三大望族是最好的領頭羊。
到底是他們自己來討要的,還是曹卓有意送出去的?
楊彩芽微微的笑,編貝似的牙齒泛出輕白月光,“五里村那塊種西紅柿的地有虎子哥看着,等我義父要用的時候,應該能幫上忙。”
這些事他不用操心,曹卓點點頭,消瘦的下顎線條柔和,“你要是還有什麼想法,可以找陳大管事幫忙。他原來在嶺南道廣州府幫我打理十三行的生意,我這裡需要人手,黃永春纔將他一家請了過來。”
黃大掌櫃是什麼人,對着陳大管事居然用了“請”字。
廣州十三行的生意……嶺南道可臨着東南異國,說不得真能找到她想要的種子。
曹卓需要人手,黃大掌櫃找的是陳大管事一家,是光爲了打理生意,還是……
再想到剛纔曹卓說的話,她心中隱隱有個猜測。
楊彩芽收回思緒,到底此時不好細說,略一沉吟只笑着點了點頭
。
乖巧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頂,曹卓按奈住心中悸動,揹着的雙手拈了拈,提起胡商安氏,“那安六爺是胡商安氏的嫡支子弟,做生意是把好手,人也爽利。你可以放心來往,說不得以後能在生意上幫上你的忙。”
曹卓回去查安氏的事並不奇怪。
只是這個時候特意提起,總讓她覺得話外有深意。
她以後能做的也就是生意,既然曹卓這樣說,她就按照計劃儘快將安六爺送的那四間鋪子做起來就是。
楊彩芽笑着應下,“家裡的事你不用擔心,總歸還有權嬸嬸在一旁,有什麼事我會先跟權嬸嬸商量的。”
說家裡,卻還仍稱娘是權嬸嬸,曹卓想要打趣她幾句,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心頭就發軟,眉梢眼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楊彩芽和曹卓這邊說起安氏,安六爺那邊也正提起楊府。
裘大管事將打聽來的消息說給安六爺聽,“楊府不止是和沈大人、盧大人家有來往是舊識,我聽說和楊二姑娘有往來的林家寨也得了大好處。林家寨的大當家和二當家如今已定居蘇州府,因着楊二姑娘和曹長史的關係,沈大人甫一到任,就給那吳大壯批了鹽引。似乎已經盤了處鹽礦,等過了年就要正式開始做鹽務,正經成了鹽商。”
官鹽的生意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就是蘇州府的三大望族也只有一家拿到了鹽引,更何況林家寨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楊府的關係可夠硬的,裘大管事有些猶豫,語氣卻帶着興奮,“六爺,您送了楊二姑娘那樣豐厚的添妝,楊二姑娘看着也是個和氣的性子,不如……”
不如也求着插一腳官鹽的生意?
安六爺端起酒碗的手不停,仰頭喝乾叩的一聲放下海碗,似笑非笑的搖搖頭,“有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別看着別人得了好處自己也想分一杯羹。與其想着胡亂攀附,不如好好做我們自己的本行。楊二姑娘性子和氣?那要看對着的是什麼人,什麼事。有那送出去的四間鋪子,和楊二姑娘的關係斷不了,以後你只管幫着楊二姑娘打打下手,別的不要多想。”
要借勢,卻不願獅子大張口。
這是保守的來往知道,裘大管事想來信服安六爺,話聽到這裡不敢再亂出主意,忙正色應下。
安六爺想了想交待道,“你下去安排安排,明天我們上楊府拜年。”
裘大掌櫃領命而去。
常刺史府內院,白媽媽也正說起拜年的事,“那天去楊府送年禮的是安氏嫡支人脈。那樣鄭重的派大管事上門拜會,想來是打着將來能攀附長史府的心思。說不得就會藉着年初一,去長史府拜年。”
安氏是跟楊府有關係,楊二姑娘還沒嫁過去,安氏再如何也不敢貿然去長史府
。
再說那曹長史,似是個耿直的做派,明天長史府是會熱鬧,不過曹長史卻不會刻意去和誰套熱乎。
只怕刺史府這裡,也不過送一封拜年名帖,人都不會登門。
白氏想到這裡,看了眼白媽媽,“楊府那裡我們禮數盡到就行了,你不要多事。外頭的事要如何,老爺和五少爺要是有想法,自然會有交待。”
她還真是想接着拜年的由頭,再去楊府看看情況。
聽白氏這樣說,白媽媽忙應下,“夫人放心,老奴聽夫人的交待行事,不敢胡亂拿主意。”
說着話鋒一轉,“不過……這幾天老奴還打聽到個消息,張家那位表小姐,似乎已經不再把心思用在五少爺身上。”
不用在五少爺這個舊人身上,就是轉去了曹長史這個新人身上。
硬骨頭啃不動,就撿了個根基淺好探究的目標。
張家這位表小姐的心思可真夠活絡的。
不過那位表小姐那樣的來頭,也由不得她心裡不急。
白氏聞言來了興趣,斜靠在貴妃塌的身子微微坐起,目光微閃,“有什麼具體的消息?”
未出閣的小姐還能怎麼樣,至多不過是“偶遇”露露臉。
白媽媽想起讓人打聽來的消息,語氣不屑,又有些幸災樂禍,“以前那位表小姐是怎麼‘巧遇’五少爺的,如今依葫蘆畫瓢也用到了曹長史的身上。只可惜曹長史剛剛上任,又有糧倉的事,每天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的,那位表小姐就是等得腿斷了,也沒能在曹長史面前露臉。”
五少爺常一塵美名在外,又是這樣高貴的出身,京裡如何不敢說,在這蘇州府不知道多少人想攀這門親。
張家那位表小姐也不知是自己打聽來的,還是聽了張氏長輩的教唆,想盡了辦法也沒能在五少爺這裡討着好。
要不是三大望族關係錯綜複雜,五少爺哪裡會給在張家表小姐留臉面,早揪着那位表小姐的錯處囔囔開了。
也不知等曹長史見了那位表小姐,會是個什麼情況。
正妻還未過門,就有居心叵測的人湊了上來,真是有趣。白氏聽得笑起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大訊朝順光九年的這個年夜,各家有各家的熱鬧,各家也有各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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